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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称病 ...

  •   密闭的车厢里一片死寂。而在这样视觉和听觉都可以暂时放松的时候,人仿佛对身体的痛楚变的特别敏感。
      陶秋岚似乎能感觉到脚踝处的每一丝一毫的变化。先是热热的,然后便又觉得麻木,可微微一动,便是钻心的疼痛。她拿不准有没有伤到骨头,也不敢再动。
      车子缓缓停下,秦正海打开车门,恭敬的立在一旁。皇甫子谦先下了车,走了两步,听到身后没有任何的动静,便停了下来。
      转过身去,正好看到陶秋岚扶着车门慢慢站定。她眉头微微蹙着,嘴唇紧紧抿着,抬头看到皇甫子谦正在看着她,有点慌乱的低下了头。
      陶秋岚不想在旁人面前表现出一丝一毫的软弱,特别是在皇甫子谦的面前。她也不动,只盼着他赶快离开,好唤红玉来扶着她。
      可皇甫子谦好似故意在跟她作对,非但没有离开,反而来到她的面前。他微微低头看了看她的脚,二话不说,弯腰便将她打横抱起。
      天旋地转间,陶秋岚只来得及看到秦正海诧异的表情一闪而过,眼前充斥着的,便全是皇甫子谦。他衣领上的徽章,紧绷的下颚,以及嘴角若有似无的一丝笑意。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等到陶秋岚的三魂七魄全都回归原位的时候,皇甫子谦已经一脚踢开了卧室的门,将她扔在了卧室的床上。
      陶秋岚往后退了退,皇甫子谦却正在慢条斯理的解着腰间的皮带。昨夜的记忆翻江倒海般涌来,她只觉得全身冰冷,连说出来的话都带着颤抖:“你想要干什么?”
      皇甫子谦已经将解了的皮带和军装外套扔到一旁,他的一条腿跪在床边,一把抓住她受伤的那只脚,用力一拉,将她拽到床边。又从床边的抽屉里取出一瓶药,慢条斯理的替她抹在脚踝处,“明日要是还想走路,就给我闭嘴!”
      药膏涂在皮肤上,凉飕飕的,可他的触碰却带出一阵一阵的炙热,让陶秋岚忍不住想要逃。她的抗拒惹得皇甫子谦面色黑沉,他趁势将另一条腿也屈膝跪在她的另一侧,弯腰直直的望着她的眼底。
      陶秋岚更加害怕,说出的话也带着颤抖:“你要干什么?”
      皇甫子谦却只是看着她:“我要做什么,你不知道吗?”
      陶秋岚下意识的抬手想要推开他,却被他轻易地架开。他的两只手紧紧的将她的双手固定在头顶,身子更低,脸与她的脸越来越近。
      “怎么?达成所愿了,便不再需要讨好我了么?还是你以后都不想再迈出这皇甫大宅一步了?”
      仅仅这样一句话,便让陶秋岚瞬间停下了挣扎的动作。他为什么这样说?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还是只是无心的一句话?
      她仓皇的望着他。可他的脸一片平静,眼底没有一丝的情绪。
      皇甫子谦却没有给她更多打量自己的机会,他头一低,便攫住了她的樱唇。
      他的吻如他的人一般蛮横。过了好久,他才放开她,细密的吻点点落在她的脸颊,她的脖子,一边游移,一边低声喃喃道:“我倒是好奇,如果有一天你听说我死了,可会为我殉情?”边说着边一把扯开了她的旗袍,将她的拒绝全都吞在他的吻里。

      陶秋岚坐在平稳的车子里,觉得一切都像一场梦一样。大盛书屋在城东颇有名气,她没费多少力气便找到了书店。一切也如红玉说的那样,当她不经意间将手腕处的红绳露出来时,便有一个掌柜模样的人上前来与她攀谈。
      陪着她出来的是蒋弘文,许是为了避嫌,也只是远远的跟着。并没有起疑。
      当她终于将那个数字说出口的时候,她反倒有一丝的恍惚。这么多天了,那个数字一直在她的脑海里盘旋,她生怕自己会在某一个不经意的瞬间将它脱口而出。可尽管如此,她也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它,以至于后来,她都开始怀疑自己当时是不是确切听到了一个数字,而她当初听到的那个数字是不是就是她现在心心念念的这个。
      她每天在这样的确定和怀疑间反复煎熬,这是她抛弃了自己的全部来珍藏的秘密。而今天,她终于将这座沉沉压着她的包袱卸下,她却不知道,此刻她涌上心头的,到底是轻松,还是失落。
      她早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而今,连支撑着她坚持下去的唯一动力也将失去。从此以后,她便只是一个空的躯壳,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慢慢凋零,直到归于尘土。
      她缩在汽车后座的角落里,无声的将自己抱住。
      即使只是一个躯壳,她也要妥善保管,不让旁人沾染半分!
      汽车停了下来。陶秋岚脚上的扭伤本来就没好,刚刚在城东又走多了路,此刻甫一着地,顿觉刺痛难忍。一旁站着的蒋弘文下意识地伸手去扶,却正好触到她露着的半截小臂,忙不迭的收手。
      陶秋岚本来正想借着蒋弘文的搀扶舒缓一下骤然加在腿上的重量,可这样突然之间失了依靠,一个不稳,便跌坐在地上。
      “少夫人!”蒋弘文的声音中满是歉疚。这下他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只能尴尬的愣在原地。
      “小姐!”会这样焦急的唤她的,整个江北,也就只有春桃一个人了。
      春桃见蒋弘文愣愣的看着陶秋岚坐在地上,气呼呼的一把将他扯开,扶着陶秋岚慢慢站了起来。尤不解气,转头又狠狠的瞪了蒋弘文一眼,这才搀着她往屋里走去。
      “他们也欺人太甚了,连一个小小的副官都敢这样摆脸色给咱们看!”春桃一边走,一边忿忿的说道。
      陶秋岚不是没有注意到蒋弘文的尴尬,“他也只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倒是你,如小辣椒般,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哼,那也是他活该,谁让他看着你倒地也不扶一把的?”
      这样说着,两人已经进了屋。红玉正在擦桌子,听到两人的对话,转过头来,见春桃小心翼翼的搀扶着陶秋岚,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上前来,紧张的问道:“少夫人怎么了?”
      这样的关切让陶秋岚觉得温暖而踏实。是啊,除了和她一起长大的春桃,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她还有另外一个可以依靠的人。
      这个陶致远特意安排在她身边的人。
      “我没事儿,不过是脚崴了一下罢了。”
      “还说没事儿呢。旧伤加新伤,没事能摔倒吗?小姐,不是我说你,既然知道自己脚崴了,今天就该好好休息一下才是,什么大不了的书,非得今天出去买!”春桃嘟着嘴,抱怨着。
      陶秋岚脚下一滞,旋即神色如常道:“自然是极重要的书。过了今天,可就买不到了。”
      “那少夫人,书买到了吗?”红玉知道陶秋岚不想让春桃知道这些,所以也不着痕迹的问道。
      “嗯,买到了。”想了想,又补充道:“很顺利。”
      红玉听她这样说,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连语气都轻快了起来。“少夫人跑了一天了,我帮你放洗澡水吧。”
      陶秋岚将身体全部浸泡在温热的水里,刻意不去看那些或红或紫的斑点。可那样明显的痕迹,又岂是水能够遮掩的了的?
      它们无声的提醒着她,她曾经用这副躯体,做过怎样屈辱和不堪的交易。她从不后悔自己的选择,为了江南、为了陶致远,甚至仅仅是为了打败那个给了他无尽羞辱的人,她也觉得自己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可尽管这样,她仍然觉得不甘。为了自己曾经失去的,以及以后将永远失去的那些美好和梦想而不甘。
      而正是因为这份不甘,她断不会让这副已经伤痕累累的躯壳,再忍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陶秋岚从浴缸里出来,将一大桶的冷水倒进浴缸,这才复又踏进去。
      此时虽然是夏天,但因为皇甫大宅坐落于半山腰,本就阴凉,加上此刻太阳已经快要落山,气温也开始慢慢下降,而陶秋岚本又畏冷,这样骤然进到冷水里,还是让她下意识的将腿缩了一缩。她强忍着凉意,缓缓的躺进水里,直至水将自己的身体全部淹没。
      等到她的身体已经感觉不到水的凉意的时候,她才从浴缸里站起来,草草的擦了擦身上的水珠,将衣服胡乱的笼在身上,湿漉漉的头发就那样披在脑后。不一会儿,那件水绿色的旗袍后背便湿了一大片。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红玉本来是打算来唤陶秋岚吃晚饭的,却看到她正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窗户敞开着,习习凉风吹得那薄纱窗帘不断飘动,可她却浑然未觉,也不知道已经这样站了多久。
      “少夫人,您头发都没干就这样吹着风,会受凉的。”
      陶秋岚从沉思中回过身来,摸了摸还有些潮湿的头发,反倒淡淡笑了出来。“我确实觉得有点发烧,你替我去跟大奶奶说一声,我这几天就不过去那边吃饭了。”
      红玉听她这样说,赶紧去关窗。
      “没关系,你先去吧,我觉得有点闷,这样透透气也好。”
      “少夫人,这样吹风,会落下病根的。你要是觉得闷,窗就先开着,但是你可不能在这样迎着风吹了。”
      “好。我知道了,你先去跟大奶奶说,我这就躺着去。”
      红玉走了两步,又回头担忧的看了看陶秋岚,见她还是那样怔怔的望着窗外,放心不下,唤了春桃上来。两人一起照顾她躺了下来,这才去跟赵氏说。
      赵氏一听说她不舒服,也不顾吟翠的劝阻,随着红玉一起来到了小楼。
      陶秋岚不想让春桃担心,正要打发她出去,便看到吟翠扶着赵氏走了进来。
      她强撑着坐起来便要下床。“大嫂,你怎么来了?”
      赵氏因为腿疾,走的不快,只能赶紧出言阻止。“快别动,身子不舒服,躺着就是了。”
      这么说着,已经走到了床边。她抬手覆上陶秋岚的额头,不无担忧的说道:“额头这样滚烫,怎么也不早说?”转头又对吟翠吩咐道:“让华叔去请陈医生来。”
      陶秋岚急忙出声阻止:“大嫂,不碍事的。”
      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所有的人,就连秦正海、华叔,还有府里的其他人,都对她有着或多或少的敌意。可唯独赵氏没有。她是除了皇甫子谦之外另外一个唯一能代表皇甫家的人,本是最最应该对她这个陶家人不满的人,可从陶秋岚见到她的第一面起,她给她的,便只是宽容和温暖。
      这样的宽容和温暖,别说是在江北,便是在江南,也是陶秋岚甚少能够感受的到的。
      所以,无论是接受陶致远探听消息的建议,还是送出情报,抑或是像现在这样真真假假的称病,陶秋岚最不愿意面对的,便是赵氏。
      她不愿意骗她,不愿意和她站在这样对立的位子。
      可一切都不是她能够选择的。或许从她出生的那一刻起,她与她,便已经注定了不会有真心相待的时候。
      可就算这样,最起码,她不会利用她的真心,也不会让她的真心这样付之东流。
      “大嫂,我就是受了点凉,说不定我今天睡一晚,明天就好了。而且都这么晚了,医生来了也不方便。”
      赵氏转头问春桃:“通知三少爷了吗?”
      春桃看了看陶秋岚,又看了看赵氏,小声说道:“还没呢。”
      “大嫂,他有正经事情要做,不用特意通知他了。”陶秋岚此时最不想见的就是皇甫子谦了。如果要见他,她何苦还要这样故意受凉生病?
      赵氏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她原本担心陶秋岚跟皇甫子谦不齐心,一心只盼着他们两个感情好。可见他们两个终于圆了房,又怕陶秋岚恃宠而骄耽搁了皇甫子谦的事业。眼下见陶秋岚如此知书达理,她的心里再无任何芥蒂,拉着陶秋岚的手道:“那也不能睡在这里啊。我让人收拾东西,你今晚就搬到二楼去吧。”
      陶秋岚心下一沉,又不敢表现的太过明显,微微摇了摇头,“如今我病着,恐怕会过了病气给你们,还是先在这边吧,也清静一些。”
      一番话说得言辞恳切,赵氏想了想,道:“那你先休息,等他回来了,我让他来看你!”
      这正是陶秋岚避之唯恐不及的。“我今儿精神不济,想要早点休息,不用让他特意过来了。”想了想,又略带歉意的说道:“只怕这几天不能陪大嫂抄写佛经了。”
      “身子要紧。我也不在这儿扰你了。”转头对红玉和春桃吩咐道:“好好照顾。有什么事情,赶紧来通知我!”
      两人答应了下来。赵氏又叮嘱了几句,这才离开。
      虽然不清楚原因,但她也清楚赵氏腿脚并不方便。她自己住的都是一楼,却为了看自己而这样特意上了二楼。陶秋岚看着她略带艰难的背影,强忍着眼角的泪水,柔声说道:“大嫂,谢谢您!”
      “傻孩子,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赵氏转头对她笑了笑,这才开门离去。
      到了后半夜,陶秋岚便发起了高烧来。她其实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清醒着还是糊涂着。一会儿好像听到春桃和红玉焦急的商量着要不要通知赵氏,一会儿好像又听到母亲在轻声唤着自己的名字,一会儿又好像看到陶致远抓着她的手,让她再多等六个月。
      陶秋岚只记得自己说了好多话,嘱咐春桃不要通知赵氏,不要请医生,又抓着母亲的手,喋喋不休的讲述着这些年来的苦楚和思念。又似乎是抓着陶致远的手,恳切的说一直等着他来接自己。
      就在这样的半清醒半糊涂间,她仿佛看到了皇甫子谦的脸近在眼前,冰冷严峻,一把就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她喘不上来气,只得拼命挥舞着双手,一边呜咽着:“你走开,不要碰我,不要碰我……”
      春桃送走了医生,迎面便看到皇甫子谦冷着脸走了出来。春桃躲避不及,盆里的水便泼到了他的身上。春桃吓得脸色惨白,本以为皇甫子谦一定大会雷霆,谁料到他的脚步却没有丝毫的停顿,就那样“哒哒”的快步冲下楼去。
      仿佛楼上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着他。
      春桃尝出了一口气,困惑的摇了摇头,走进了卧室。
      陶秋岚依旧昏睡着。许是因为病痛,又或者是做了什么噩梦,她的眉头紧紧蹙着,手不自觉的抓着床单。
      春桃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温度终于稍稍降了下来。她不敢怠慢,仍旧拧了毛巾,覆在了陶秋岚的额头。又用另外一条不停的帮她擦着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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