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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梦想 ...

  •   突然的变故让众人全都愣在原地。王培林生怕出了什么意外,急急的便想要跟上去,还没迈出步便被身旁的蒋弘文死死拉住。他不解的看向蒋弘文,却见他也只是望着楼梯口,神色莫定的样子。王培林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惊得一张嘴半天都合不上。
      皇甫子谦双手紧紧的抱着扎到他怀里的人,嘴唇轻轻地吻着她的头发,低声喃道:“怎么什么人都抱?”口气里似埋怨,是宠溺。
      陶秋岚却不抬头,只是轻轻的蹭了蹭,像是一只温顺的猫。声音因为窝在他的怀里,闷闷的,像是带着他胸腔的共鸣般,“我认得你的脚步声。”
      皇甫子谦只是笑,眉目舒展,“岚岚,生辰快乐!”
      陶秋岚心里酸楚难抑,这么多天的担惊受怕,只因他的这一句话,便像被打开了匣子般,再也隐藏不住,眼泪不受控制的便流了下来。
      皇甫子谦动也不动,只是伸手轻轻的抚摸着陶秋岚的头发,任胸前的湿热不断扩大。
      李院长此刻是彻底傻了眼。他看了看远处的皇甫子谦,又转头看向蒋弘文,过了半响方才醒悟过来,他刚才口口声声叫的“少帅”,原来另有他人。
      他这一生经历的事情,都没有今天这一天给他的震撼多。这个世界上最有权势的两个人同时出现在他的面前,一个是曾经金顶红墙内接受万人朝拜的,如今却被他的人朝嘴里塞了一团纱布,受尽了屈辱;一个是当今手握重兵权倾天下的,却被他错认成了他人,而且还是当着人家夫人的面。
      更遑论他还知道了这两个人之间不愿为外人道的秘密。他知道,自己是真的活不了了。
      王培林此刻却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皇甫子谦愿意出现,那必定是有了解决问题的万全之策,多罗这个烫手山芋,终于不用再搁在他一个人的心头了。他激动的拍了拍蒋弘文,很快又觉得失了分寸,略带尴尬的笑了出来。蒋弘文像是被他的情绪所感染,也微微笑了出来,松开了原本攥着的他的手臂,还不着痕迹的抚了抚被自己捏皱的衣服。
      多罗听不到两个人的谈话,只当二人真如陶秋岚所说是怄了气,冷哼一声道:“想不到威名赫赫的江北少帅,原也不过是一个沉溺儿女情长的纨绔之辈。皇甫晟彦在天有灵,见到此情此景,不知心中是何感想!”
      蒋弘文闻言眉头微微一皱,心里对多罗既厌恶又同情。若是换作旁人,这样的激将法或许管用,可对方却偏偏是皇甫子谦,最是恣意张扬惯了的。皇甫大帅和陶秋岚又是皇甫子谦最看重的,多罗这样犯皇甫子谦的忌讳,哪怕是再紧要的人物,皇甫子谦都容不得,更何况还是一个有求于他的人。
      蒋弘文想起皇甫子谦这几天隐秘的行踪,心里替多罗叹了口气。
      果然,皇甫子谦轻轻的放开陶秋岚,目光如箭一般的射向多罗,明明隔着一段距离,可多罗就是觉得那道目光像是扎在了自己的心上一般,竟让他生出了一丝寒意。
      “王爷既知我是这样的人,必定也知道,我为了她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他的温情只有在提到陶秋岚的片刻才会浮现,仿佛提起她的名字都是一种无言的幸福。“倒是王爷……”他拉长了声音,“有功夫在这里逞口舌之快,倒不如养好身体,毕竟……”他稍稍停了一下,若无其事的提醒:“格格要到永丰还有一段路程,王爷可要好好保重才是!”
      多罗一整晚的张狂和傲慢像是被刺破的气球一般,此刻只剩下干瘪的皮囊。他先是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接着怒意弥漫,一张脸涨得通红,剧烈的咳嗽像是要将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一般,一只手颤巍巍的指着皇甫子谦,“你”了几声,直愣愣的向后倒去。
      一旁的福晋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急忙去扶。多罗一双浑浊的眼睛只是望着她,像是有好多话要说,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福晋六神无主,只是抱着他,泫然欲泣的喊“王爷”。
      皇甫子谦眉头微微一皱,转头对蒋弘文吩咐道:“打电话给海文,让他安排人送些药来。另外……”他扫了一旁已经愣神的李院长,目光转向王培林,“你去安排几个得力的人,明天准备给他手术!”
      王培林叩靴称是,然后略带不耐的用力推了李院长一把,低声道:“还不快让人来看看!熬不到明天手术,看你拿什么命去发呆!”
      李院长如梦初醒,忙不迭的点头,心里却是在打鼓。手术,他这所医院里,别说是这样的人物,这样棘手的病情,就算是那些简单的手术,也没几个医生敢拍着胸脯接下来的。
      可这样的话他自然不敢跟皇甫子谦说,现在也不是说的时候。他招呼医生护士,手忙脚乱的将多罗抬到病房里一番安顿,再出来时,走廊上已经空荡荡的不见了众人的身影,只听得楼下汽车的发动声,想是皇甫子谦一行人已经离开了。
      李院长一筹莫展,见王培林上楼来,像是见了救星一般的迎上前去。
      “王司令……”他斟酌着开了口,“医院的情况您是最清楚的,莫说是这么严重的痨病,就是普通的小手术,也没有完全的把握啊……”
      王培林斜睥了李院长一眼,“你当真以为少帅还指望你能治好多罗?”他见李院长仍是一脸不解的样子,耐着性子提醒道:“你从医这么多年,咱们这位少帅的医术,你不会不知道吧!听说当初在西北,有个兵被炸的断了腿,连军医们都束手无策,却硬是被他给救了回来。”他拍了拍李院长的肩膀,“连断了的腿都能救回来,更何况只是个痨病!”
      李院长被王培林的话点醒。他岂会不知道皇甫子谦医术高明。只是如今的皇甫子谦攻城略池的威名更甚,世人谁还记得,他原来曾是一个医生?
      但李院长的心里仍是有些不安的。哪怕皇甫子谦的医术再高明,可对方的身份那样敏感,救成救不成都是一场难以预测的风暴,连他自己都巴不得躲得越远越好,谁又敢保证皇甫子谦就一定会亲自救治呢。
      不过这样的担忧也不过是一闪而过。他现在自身难保,哪里还有精力去关心别人。而今之计,无论是自己还是多罗,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听天由命了。
      大雨过后的永丰有了难得的宁静,汽车的前灯穿过浓重的夜幕照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泛着清冽的微光。忽明忽暗的车厢内,陶秋岚摸着皇甫子谦带着潮湿的衣服,似是在抱怨。“在哪里淋的雨,也不知道先回去换了衣服!”
      她方才只顾着与皇甫子谦的久别重逢,再加上多罗的事情,并未留意。直到下楼的时候方才发现,皇甫子谦的半条裤子竟全是泥泞,半干的衣服皱皱的,也不知道这样穿了多久。
      皇甫子谦听着她话里半带着愧疚的担忧,这二十多天从未像此刻这般安心。他攥着她的小手,低头凑在她的耳边,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道:“别乱摸!”
      他就势将陶秋岚揽在怀里,多日来的一切仿佛是一场梦,如今温软在怀,他方才觉得真实起来。“回来的时候遇上大雨,半路上车子坏了。”
      他轻描淡写的说着这一切,陶秋岚却能想象得到,那样瓢泼一般的大雨,他星夜兼程,一路上该有多凶险。
      皇甫子谦知道她的担忧,轻笑着安慰道:“多亏了你派出去巡灾的那些人,不然我说不定现在还困在半路上呢。”他的话里全是自豪, “我的秋岚,不仅有胸怀天下的悲悯之心,还有当机立断的将帅之才,我可得看好了!”边说边用力的收了收揽着她的胳膊,仿佛真的是怕被人抢走了一样。
      他下了飞机便直奔永丰而来,连一向寡言的司机都劝他休息一晚再出发,他又何尝不知道在这暴风雨的深夜出发的危险,可他却不能等,也不愿意等。
      他答应了陶秋岚的。
      他曾经亲手弄砸了她在江北的第一个生日,那是他与她婚后的第一个生日,却是他与她之间最不忍触碰的伤痕。他要还她一个生日,在一个全新的地方,重新开始他们的每一个纪念日。
      倾泻的山洪将路冲塌了,他们只得绕小路而行。士兵乘坐的卡车陷在泥地里不能动弹,他却一刻都等不得,吩咐士兵原地待命,只带了一个贴身护卫随行。可他的小车又在半路抛了锚,任谁都想不到,堂堂江北的少帅,一呼百应的皇甫子谦,竟然会在倾盆的暴雨中和士兵一起推车。汽车甩出去的泥溅了他满身都是,他也毫不在意,甚至在汽车重新发动的时候还哈哈大笑了出来。
      他一路奔袭而来,如今终于可以拥她入怀了,只恨不得紧一些,更紧一些,从此再也不分开了才好。
      他虽只字未提,陶秋岚却能清楚的猜到他一路的艰辛。他的外套就扔在车座上,是件呢料的厚外套,如今的江北气候显然是用不到的。她知道,他下了飞机定是连军部都没来得及回便直奔永丰而来,而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情,他半湿的衣服、满是泥点的裤腿,还有瘦削而青茬遍布的下颌,早已胜过了一切的言语。
      陶秋岚将头偎在他的肩膀,“傻瓜”。
      洗漱完出来,却见皇甫子谦半靠在床头,不知在看着什么,眉头紧锁,仿佛极其为难的样子。陶秋岚从他手里将东西抽走,随手放在一旁,目光却是从未从皇甫子谦脸上离开,故意板着脸道:“你若再不顾着自己的身体,明日我便让人将这别院锁了,你不许出去,旁人也不许送文件来!”
      皇甫子谦只是赔笑,“那正求之不得!”
      这样无赖的样子让陶秋岚气结,她佯装转身要走,皇甫子谦急忙收起嬉笑伸手去拉她。陶秋岚被他一个用力拽的跌坐在床上,皇甫子谦已经自身后将她抱住,将头靠在她的肩头:“我在等你。你不在,我睡不着。”
      他说话的时候,下巴一下一下的硌在她的肩膀,让陶秋岚觉得既疼又痒,酥酥麻麻的。
      “早知道就不让他们去修了。这才刚刚修好,就送了这么多的文件来!”
      皇甫子谦微微笑了出来,低回的笑声伴着胸腔的共鸣,直达她的耳稍。“别生气了。”
      她哪里是在生气,她只是心疼他罢了。“你明日还要做手术,不休息好怎么行!”
      皇甫子谦动作一滞,继而又轻轻的蹭了蹭她的肩膀,“普天之下,也就只有你才信我会真心实意的救他。”
      “你若不想救他,当日便不会送药,今日也不会让人通知陈医生。”陶秋岚声音低缓,却是异常坚定。“你是医生。哪怕如今不是了,我也知道,见死不救乘人之危的事情,你不会做,也不屑去做!”
      他自身后抱着她。他的心脏紧靠着她的,频率相同的跳动着。他的下颌擦着她的脖颈,新冒出的青茬刺刺的,又带着一丝的酥麻,伴着他的呼吸,让陶秋岚忍不住的缩了一下,可她却舍不得离开。
      她羞于承认,可心里却知道,这样的感觉,这些天她有多想念。
      过了好一会儿,只听得皇甫子谦呼吸均匀而平静,以为他睡着了,想要回头查看,刚一动,腰上的力量就骤然收紧。她还没得及回头,便听道皇甫子谦低哑的声音,“岚岚,让你受委屈了!”
      陶秋岚只觉得眼眶发热,可面上却是带着笑容的转过头去,盈盈的双目望着皇甫子谦略带愧疚的俊颜,半开玩笑道:“那你想要怎样补偿我?”
      皇甫子谦却是认了真,“你想要什么?只要你想要的,我都给你!”
      陶秋岚原本只是想要逗一逗他,可见他如此郑重其事的模样,长久以来埋在心里的那个念头此刻突然生疯狂滋长一般,她抿了抿嘴唇,鼓起勇气重又对上皇甫子谦的目光,“我……我可不可以在外面找些事情做?”
      皇甫子谦没料到陶秋岚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微微楞了一下。他见陶秋岚低垂的双目,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似是想要遮住那一闪而过的失望,甚至连表情都是愧疚的,仿佛自己刚刚提了一个极为奢侈的愿望般。
      他的心里满是心疼,“你想要做些什么?”
      陶秋岚闻言猛地抬起头来,瞪大眼睛的望着皇甫子谦,仿佛是不敢置信,又带着万分的欣喜,“你同意?”
      皇甫子谦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又将她额前的头发理了理,仿佛是在安慰一个得偿所愿的孩子般,“倒是我忽略了,你一个人在家里,难免是会无聊的……”
      陶秋岚微微摇了摇头。“并非是因为无聊。”她拉着皇甫子谦的手,“我从小便梦想着成为一名老师,传道授业解惑。我读书时候的老师也说过,民之开化,国之复兴,教育为本!”她略带羞赧笑了笑,“如今虽然学业未竟,但总也算是有些知识,其他的不敢说,小学的国文还是可以胜任的!”
      皇甫子谦从未在她脸上见过这样略带着神采飞扬的神情,不禁有些失神,继而又觉得自豪。他所见过的女人,无论是自己的母亲、大嫂,还是那些下属的太太小姐们,哪怕是新派的女性,也从来不会跟他说这些。她们只当他是威名赫赫的皇甫少帅,所以多半是战战兢兢的顺从甚至是讨好,从来没有人像陶秋岚这样,铿锵有力的与自己谈起国之复兴。
      陶秋岚见他不答话,略略敛了敛神色,试探问道:“不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皇甫子谦故意绷着脸答道,可见陶秋岚暗下来的脸色,想起她刚刚弯弯的眉眼,微微上扬的嘴角,还有那份自信飞扬的神采,又道:“当老师自是不行的,当小学老师更是不行!”他语调转缓,甚至带了一丝的笑意,“怎么也得是个大学的名誉校长,方才配得上少夫人的这份胸怀!”
      陶秋岚差点就要尖叫出声了。她用力的攥着皇甫子谦的大手,只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满脸都是不敢置信的表情。“你同意了是不是?”
      她看着皇甫子谦略带无奈的笑意,知道自己此刻一定是失态之极的。可她顾不上那些,只是一遍又一遍的问:“你同意了是不是?”
      皇甫子谦忍不住打趣道:“不过就是个名誉的,真值得这么高兴?”
      陶秋岚闻言直摆手,“我就只是不想这样闲着,校长我是真的做不来的!”
      皇甫子谦斜睥了她一眼,“刚刚是谁与我大谈国之复兴的?现在就要打退堂鼓了?”他伸手将陶秋岚拦在怀里,“我原本也正筹备组建一所高水平的大学,将国内最好的先生全都请来。正如你所说,国之复兴,教育为本!我们落后这么多年,不能再让下一代继续落后下去了!”他手臂微微用了力,“岚岚,你说我们这样是不是就是心有灵犀?”
      陶秋岚听着他话里的坚毅和激昂,也忍不住的心潮澎湃,可越是这样便越是心里打鼓,“那我便更做不来了……”
      皇甫子谦捧着她的脸,直直的望着她,正色道:“世间只有你可以做得!”
      陶秋岚知道他的用意,战乱不断,民不聊生,再加上局势不明,人人自危,更谈何教育。由陶秋岚出面,既可以显示出江北对教育的重视程度,又一定程度上弱化了军政府的政治色彩,方可保证吸引更多的有识之士投身其中。
      一想到这里,陶秋岚更是兴奋不已。“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皇甫子谦却是突然松开了她,自顾自的躺在床上,看样子倒像是有些不悦。陶秋岚正在兴头上,索性也不依不饶的凑在他身侧,声音软软的,倒像是在撒娇一般,“子谦……”
      皇甫子谦翻了个身,只留了一个背影给她。他这样突然莫名其妙的黑着脸,如果换成旁人,只怕早就吓破胆了。可陶秋岚却只是笑着,像是在逗他一般的戳了戳他的后背。
      不过是轻轻的一下,皇甫子谦却觉得对自己像是难以忍受的酷刑一般,他的脊背也不自觉的僵硬了一下,一个翻身便坐了起来,故意虎着脸的瞪着陶秋岚,“你今后若敢因为外面的事情而冷落了我,看我不把那学校拆了!”
      陶秋岚听着他这样蛮横又无理取闹的话,只觉得既可笑,又满足。谁又能想得到,旁人眼里那个说一不二的江北少帅,竟会有这样孩子气的一面。
      她知道他的脾气,猫一般的窝在他的怀里,“那我便多招些学建筑的,你拆了,我们自己再盖!”她听着他的心跳声,只觉得从未有过的安心。“还要招些学医的,这样便不用每次都要你亲自开刀了。”
      皇甫子谦觉得自己心里像是被鼓满了风的帆,满的再也容不下思考其他东西,长腿一跨便已将陶秋岚按在床上,“尽会哄我开心!”
      他的话说的咬牙切齿,却偏偏柔肠百结,一呼一吸都喷在陶秋岚的脸上,害得她忍不住一缩,下一个瞬间,他的吻已经密密麻麻的落了下来。陶秋岚想要阻止,断断续续的道:“明天……手术……”
      皇甫子谦却好像是故意惩罚她的分心一般,手下微微用力,陶秋岚再也没有说话的力气,连呼吸都变成了喘息,伴着一声若有似无的“昊龄”,像是媚惑的毒,让皇甫子谦彻底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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