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3 ...

  •   转年五一临近的时候,父亲出差北京,通过一位友人结识了一位这里的朋友,应邀过来,顺便看了看我。父亲说北京的会完后,要到锡林浩特调研,正好黄金周,问我有没有兴趣跟他去。虽然我一直抵制跟长辈们一同出行,但是那个地方我还是很感兴趣的。父亲一定会和官场同僚们开会座谈,考察调研,喝酒吃饭,我可以单独行动,还有人掏住宿费,可行。
      我向苗青说了五一要去锡林浩特,她似乎很高兴,从包里掏出纸笔写下了一串数字。“这是我家的电话,有空打给我,我五一在家。”
      我楞了一下:“你家不是东乌旗的么?”
      “现在在锡林浩特了,三月份才搬过去的,爸爸工作调动的关系。我现在还不知道我家在哪里呢,呵呵。”
      “……”
      “我感觉特奇怪,家突然跑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了,就算到了锡林浩特下了车,我都不知道怎么回家呢。”她顿了顿,接着说:“我爸爸说,现在我家住楼房了,只有九十多平米,还没有院子,不能养鸡种菜了,以后吃鸡蛋要到商店买。不过有暖气,还有煤气,不用自己生火取暖了,也不用再烧牛粪烧煤了。我妈还说啊,搬过去到现在都没停过电。”
      她的神情充满了对新家的期待。

      跟着父亲的车过了张家口,翻过一座山以后,便可以看到广袤无垠的草原了。父亲像个孩子似的,一会叫我看羊群,一会叫我看马群,一会指着围栏说这是草库伦,一会指着风车说这是用来发电的,一会又在叹息野兔黄羊都看不见了。在路边停车休息的时候,碰到一位牧民大叔赶着羊群过来。父亲用蒙语与他交谈了几句,借来他怀中的羊羔抱着。我也试着抱了抱,没有家养的阿猫阿狗那样柔软的皮毛,这小家伙甚是可爱又倔强,瘦小干枯的身体充满了力量,使劲蹬着我的身体,说什么也不愿在我怀中,一直发出稚嫩的叫声反抗。当回到牧民大叔脖子上挎着的布袋中,立刻就安稳下来。

      果然如我想的那样,父亲忙碌于他的调研工作中,虽然他也想带着我,这样,跟着公家人员一起行动,就会有免费的交通工具,免费的旅游参观和免费的午餐,我还是拒绝了,不自在。
      五月二日,我计算着时间,想着苗青应该在昨天已经回到了家,便打去电话,约她出来。见了面,我开玩笑的说:“可把你盼回来了,幸亏还有你啊,不然在这举目无亲,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我再把自己给丢了,就只剩下喂狼了。”
      锡林浩特超乎我的想象,俨然一个城市了,不过城区还是不大,不知有没有北京的二环大,只要不出城深入草原,想迷路都困难。“你不会卖了我吧?我还没羊肉值钱呢。”
      她笑笑:“我虽然不是第一次来,环境我也不熟悉,我们一起熟悉环境嘛。”
      虽然这里的人们日常的穿衣打扮的风格看不出什么差异,但比我生活的城市民族气氛要浓郁多了。随处可见卖蒙古族服装、饰品、器具的商店,价格足以让我望而生畏。蒙餐饭馆当然少不了,有蒙餐自然少不了奶茶,我对奶茶情有独钟,尤其是我姑姑熬的奶茶,一下午我一个人就可以喝掉一暖壶。
      我特别羡慕能吃肉的人,从小亲戚们开玩笑的话总能让我羞愧的无地自容,“不懂蒙语,不爱吃肉,假蒙古人吧。”这也一点一点的激发了我的民族情节。每次苗青问我想吃什么的时候,我的回答只有,来这里不吃手扒羊不是白来了么?我每天的午餐和晚餐都是手扒羊。在这里我们第一次吃饭的时候,苗青就看出我吃不惯硬硬的羊肉,之后每次都叮嘱服务员肉煮的烂一些。不管什么样的肉,她总是能吃的津津有味,几乎顿顿都能吃的比我多。她的酒量一点不亚于吃肉的水平,四十五度的草原白,她喝半瓶几乎没什么事。
      四号,父亲退了房间,问我要不要一起回家,我说这里有同学,过两天一起回学校。父亲便把我安排到一个小旅店,毕竟,他出差结束就意味着公费住宿也结束了,自己掏腰包,还是便宜点吧。我对父亲说,这里的手扒肉好贵,可是我还想继续吃。父亲很意外,爽快的给我留下了伍佰元,还说:“你终于知道肉是好东西了。”也难怪,以前家里羊肉很多,我却一口不吃,惹得父亲很不高兴。
      第二天中午,苗青告诉我:“我爸想请你和你爸到我家吃手扒肉。你爸有没有时间?”
      “我爸昨天走了,已经回家了。”
      “哦,可惜,那你过来吧。”
      “嗯,中午我就不吃啦,晚上好好去你家大吃一顿哈。”
      苗青欣慰的点点头,打电话到家里,还特意叮嘱她母亲肉煮的烂点。“好不容易来一次这里,你有没有想过带点什么纪念品回去?”
      想了想,我说:“是有一样东西特别期待。”
      “什么东西?”
      “你猜?”
      “蒙古刀?”
      “为什么猜这个。”
      “男孩都喜欢这种东西。”
      “嗯,蒙古刀,也不错嘛。我咋没想到呢。”
      “不是这个啊,那是什么?”
      “哈达!”我顿了顿补充道:“不是自己去买来的,是主人为客人献上的,是充满礼节和心意的。”

      晚上到了苗青家,桌上已然摆了一大盆手扒肉,没有蒸腾的热气,肥肉还是晶莹的,应该是还热着,但不烫手了。她母亲正在厨房忙活,父亲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听到苗青进门打着招呼,她父亲高兴的说着“塞音白诺”伸出不大的手用力的和我握握,然后把我让到沙发上,她的母亲赶忙从厨房出来,手里还拿着碗,然后倒满奶茶,又抓了一把炒米,一把干的奶豆腐泡到茶里。
      苗青的父亲个子不高,皮肤黝黑,腰围真是粗的可以。随便交谈几句后,上了饭桌,她父亲打开了令人恐惧的六十五度草原白,这简直就是酒精嘛。蒙古人喝酒是不在意时候的,也不会管有没有下酒菜。即便满桌肉、菜的情况下,不喝几杯是难以动筷子的。非常小的酒盅,不干都会觉得不好意思。刚尝试了两盅,从食道到胃,火辣辣的烧,我实在招架不住:“这酒太烈了,我还是喝啤酒吧?”“哈哈……”她父亲爽朗的笑着。
      也许是我太拘束了,也许是我年纪太小,也许是我不健谈吧,没有共同语言畅谈,使得她父亲喝酒也就不能尽兴,晚餐结束的比预想的要快。隐约记得我父亲跟朋友喝到兴起,总会放开喉咙高歌,欢畅淋漓,煞是痛快。

      晚餐过后,苗青送我出来,信步游走,不知不觉走出了城区,越来越偏僻,没有人迹,没有路灯,静的喘息声都特别明显。
      我们坐在草地上,随便的聊着天。她似乎犹豫了很久,从包里拿出一瓶四十五度的草原白,拧开盖子,放在地上。然后又拿出一条蓝色的绸缎,放在腿上小心翼翼的叠着。她的右手轻轻的顺着绸缎从左边三分之一的位置理到右边三分之一的地方,左手拿起地上的白酒放到托着绸缎的右手手心,又从右手边理到左边。她站起身来,面对着我,用蒙语唱起了那首我熟悉的祝酒歌。
      我也呆呆的站起来,看着她出乎意料的举动,一时间有些茫然。突然间明白过来了,拿起她托着的酒瓶,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猛然的酒精刺激差点让我喷出来,赶紧用手捂着嘴巴,身体内紧张的调节着不适。她将绸缎搭在我后脖子上,顺着肩膀,从前胸垂下,直到大腿,随着晚风摆动。我欣喜无比,不断的抚摸着哈达,月光下,洁白、柔软,微微透着凉意沿着手心一直传到心里,好舒服啊。
      “你是不是忘记什么了?”
      我又茫然了。
      “你没有见过客人在接受哈达的时候都是弯着腰的吗?那是对主人的谢意,你是不是该给我鞠个躬啊?”
      我赶紧调整一下身体,郑重其事的给她鞠躬。她脸上笑开了一朵花。
      “应该用碗的吧?”我把玩着手里的酒瓶。
      “嗯?这里没有碗,只好上瓶子了。”
      “用瓶子好别扭的。”
      “很在意形状么?”
      “呵呵,也对,只要知道你手里托着的是,嗯……是那个啥就好了嘛。”
      “哪个啥?”
      “就是……嗯……那个啥么,反正你明白的。”

      我们一人一口的慢慢的喝光了剩下的酒。走在路上,我借着酒劲,大胆的牵着她的手,实际上我已经东倒西歪,只有借助她的手,似乎才能稳定我的心绪,稳定我的脚步。一条没有路灯的街,我忽的撒开她的手,止住脚步,蹲了下来,徒劳的希望这样可以使胃和脑袋舒服一些。苗青以为我要吐了,弯着腰,一面查看我的脸色,一面用手轻轻拍打我的后背,那只手是那么的温暖,那么的体贴,那么的舒服。我静静的享受着极富韵律的轻柔的拍打和抚摸,身体的不适缓解了许多。逐渐平缓的心跳不知何时开始变得有力,与那有节奏的拍打形成共鸣,一阵突如其来的冲动激我站起来紧紧拥抱着她。慢慢的,她的双臂从我腰间伸出来,搂着我,头也靠了过来。我用我的脸感受着她温热的脸庞,久久不能分开。
      突破,对我俩来说,这是一个突破。从被别人推到一起,到主动相拥,从被闲言碎语的迷惑,到愿意接触对方的心意。之前我就像个没头的苍蝇在透明的窗户前一次又一次不断的嘣嘣的撞着玻璃,偶然冲动的拥抱为我推开了隔在心里的窗,苍蝇飞到了更广阔的空间,大胆的飞着,凶猛的飞着,肆无忌惮的飞着,无论哪个方向都不会再被撞的头疼。苍蝇终究是苍蝇,太过渺小了,即便把整个大自然都给他,他也无福消受。他不会冲出多么的遥远,依然只会在不远的空间里徘徊,没有目的,胡乱的徘徊。
      良久,我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办。是不是该接吻了?是不是可以有更亲密的动作了?脑子飞速的旋转,也只是转成一团浆糊。我揽着她的腰前行,她自然没有反抗,只是似乎还不习惯这样的姿势,随着脚步的节奏时分时合,时而两人的臂膀撞在一起。

      回到旅店门口,我残存的可怜的自尊心还是没让她送我到房间。让女人把我送回家已经很没面子了,不如女人能喝酒也够没面子的了。更重要的是,我强忍着的被酒精摧残的胃部已经到了强弩之末,随时都会展现我狼狈丑陋肮脏的德行。如果被她撞见,我仅有的自尊心会被彻底摧毁。
      她离开了,我一边扶着楼梯扶手尽量保持平稳的步伐上楼,一边用哆嗦的手胡乱的扯着衣扣。进到房间便迫不及待的甩掉衣服,一头扎进马桶。混沌的大脑,睁不开的双眼和翻江倒海的胃折腾了我不知有多久,酒精的力量真是可怕,我竟抱着马桶,蹲在地上睡着了。双腿已经麻木,双手在我打盹的时候,力量越来越小,直到我一屁股坐在地上,脑袋撞在身后的木门,我才晃晃悠悠爬起来冲了手脸,上床睡去。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