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幼儿园开始学爱她》别题

3、对立

　　叶宅灯火通明，花园里繁花盛开，草也茂盛，却显衬得别墅的清冷和孤立，灯影里偶尔闪出人影，但大多数房间只是被灯光填满，丝毫没有人气。
　　周围的灯光星星点点的，就如同朗月的天幕点缀着的那几颗浮星，相比之下，近处的宅子倒显得热闹了。
　　附近住着的也都是些不愿意透露私人信息的神秘人物，只有自己家的人才能看着这些灯火露出心中的不齿——至少叶安宁是这样想的。
　　范刚开进停车场，默默说了句：“二少也在。”

　　叶安宁冷漠地看了一眼旁边的豪车，又无动于衷地转头，等范刚停稳了车，开门下车，步子不急不缓，还未走进别墅前院，就听到大人小孩的声音极其喧哗，他顿了顿脚步，一只脚搭在台阶上，似乎正在考虑要不要在外面抽个烟再进去的空挡，大门突然打开，两个小人如同两只跳脱的小兔，蹦蹦跳跳着奔向他，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小只已经抱住了他那只搭在台阶上的腿，另外一小只攀上他拿烟的手。
　　“三叔、三叔！”
　　“奶奶，三叔来了！”
　　抱住腿的是男孩，软绒的头发、大大的眼睛，攀手的是女孩，扎着两个弯角辫子，眼睛与男孩儿并无二至——这是一对双胞胎。

　　叶安宁想让他们下来再说的话还没冲出口，跟着两个孩子往外走的叶太就看见了他和两个孩子的样子，满是胶原蛋白的脸浮起不悦，又好像太宠溺两个孙子，又好像要在儿子面前显明自己长辈的身份，立住了：“团团、圆圆，回屋！”
　　说的是他俩，但带上了那一个。叶安宁似乎源于一种奇怪的本能一样，本来看到两个孩子无奈地嘴角翻着喜色，听到这句话，又敛住了唇眉，团团圆圆丝毫不觉，仍然攀在他的身上：“三叔陪我们玩儿”“三叔陪我们玩儿嘛”……
　　无奈更无奈了。
　　叶安宁只好一只脚提着团团，一只手提着圆圆，像一个大猩猩一样，一瘸一拐地进了屋。
　　叶安平——他二哥正在打一通商务电话，看见叶安宁滑稽的样子，皱了眉，似乎厌恶似的，转身离开客厅。
　　叶安宁并不介意，手脚并用地把两个孩子“甩”到沙发上，两个孩子高兴得在沙发上打滚，还想再攀上来，被叶安宁一句“一不许说话二不许动三不许露出小白牙”定在原地。
　　他看准时机，大跨步上了楼，两个孩子在沙发上跳着大嚷：“三叔输了，三叔输了……”

　　此刻叶安平正好打完电话回到客厅，两个孩子立马从沙发上溜下来：“二叔陪我们玩儿，二叔陪我们玩儿……”
　　叶安平不耐烦地皱着眉头，扭头大喊：“陈婶，巧姐干什么去了？每个月拿了薪水让我们哄孩子吗？”
　　陈婶未露面，巧姐急忙过来抱孩子：“二少爷对不起，是刚才太太说要带一会儿孩子的，我正好……”
　　“行了！找什么借口！赶紧走！”

　　叶安平根本不想听，挥手如同眼前有若干苍蝇。
　　巧姐抱着两个说什么也要跟叔叔玩儿的孩子往婴儿卧室走，边走边哄：“好了乖啦，我们去骑大马，我来当马。”
　　本来手脚并用踹巧姐的孩子，听说骑“巧姐”，突然安静了一会儿，然后就听见两个孩子争：“我先骑”“我是哥哥，我先骑”“我是妹妹，我先骑”……

　　叶太其实想跟在他们后面进来，看到范刚问了他几句叶安宁今天的行踪，没什么特别的，才进到客厅，未见到叶安宁不知道怎么的一股火儿就上来了。
　　“八百年不回一趟家，回来又钻到自己房间，我们这一家人就这么不招你待见？”
　　叶安平嘴角嗤笑一咧：“妈，你老为这事儿生气，犯得上吗？他没准儿还在失恋期，你也得考虑考虑他嘛。”
　　叶太更生气了：“失恋、失恋、失恋！我就没见你恋过什么好的！还……”
　　话没说完，楼上卧室的门被大力关上，叶安宁出现在楼梯口，黑色休闲夹克上衣，黑色休闲直筒裤，衬上他的高瘦，如同镶嵌在木质结构的一部分，因为灵动的眼神，带着一种神秘和隐晦，叶太张了张嘴，没再说下去。

　　叶安平也闭上了嘴，烦躁地划拉着自己的手机，恨不得从里面划拉出一个谁来泄愤。
　　叶安宁瘦长的腿踏着步梯，不急不缓，重重有力，叶太似乎想要给自己壮胆似的看了一眼叶安平，叶安平自顾自地划拉着手机，完全交接不上叶太递上来的眼神。
　　叶太搜了搜共同话题，迎着黑衣，带着黑色情绪的叶安宁，说了句：“团圆的入园办好了？”
　　本来想冲出口的话找到了缓冲地带，叶安宁脚步不停，喉结翻动，“嗯”了一声。
　　“什么时候上学？”
　　“周一。”

　　婴儿房突然传来一声大哭，叶太惊得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一边往婴儿房奔一边说：“我就说巧姐不行，每天小孩让我这样操心，哪还有别的工夫做别的？”
　　“你本来就可以安心看你的孙子。”
　　叶安宁不急不缓地说出口，这倒是让叶安平好好地看了他一眼——颇为赞许。
　　叶太的小碎步停住，身上包裹的修身旗袍甚至要怒放了，与此同时，她的脸上蔓延出冷厉的表情，说出来的话也带着刀子的切割能力：“我倒是想了，不知道谁不争气！”
　　“有人争气不就行了……”叶安宁眼神略动，眼角露出的微光指向的却是叶安平。

　　本来是一句夸赞的话，却不料像是把叶太的那句充满刀子硬度的话直接折射到了他身上，叶安平脸上尴尬地抽了抽，嘴唇动了动，终于没敢说出来一句话。
　　叶太冷冷地在两兄弟的脸上身上扫了一圈，脸上表情复杂，终于不耐婴儿房传来的哭声，跺了一下脚，疾走过去。
　　叶安宁站起身，一言不发，往大门方向走去。
　　叶安平本来想说话，两方面看了看，想了想，觉得还是少说为妙，又沉入到他的手机世界里去了。

　　歌丽雅走在湘城唯一一条外江边，晚上的江上映托着点点灯光，很难分得清，那是岸上的光还是水里的光。
　　堤岸栅栏外有三三两两晚饭后散步的人，还有组团跑步的跑团喊着口号彼此鼓励——这些沉寂下来大约还需要一个小时的时间，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有耐心，等这一个小时。
　　的确，自从生病恢复回来以后，这是第三次的“事故”了——而她这个主班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挣得多、职位大，相应的责任也大，无论这事跟她有没有直接的关系。
　　本来班级里三个人还挺默契的，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似乎有了裂痕，也可能原来也有，只是她没发现而已。

　　本来三岁以下的孩子就谈不上纪律，管理他们是最难的——她这个主班，绝对是园里最难的主班——而现在孩子要快25个了，还差两个——除了最早来的12个已经养成了一日幼儿园生活的习惯——偶尔开个小差以外——其他的都要慢慢地培养习惯——真的很难。
　　她觉得25个是她的底线了，如果再不开新班，再给她加派两个人手，也不够的——更何况刘丹不会同意，即便同意了，也会从他们三个的工资里匀出工资分配给新来的人。
　　刘丹今天开会时的话翻来覆去只能总结出一句：歌丽雅不对，再这样下去，肯定是当不到主班的，至于其他人，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邱颖为她不值。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儿，她轻轻笑了一下，发了一声“哼”，好像要吓唬掉自己刚才那些乱糟糟的想法一样。
　　她的眉眼被水里的灯照得明媚异常——她自己并未意识到，连每一个发丝似乎都在吸收光泽，让站在水边的这道倩影与水有着生生不息的关联，与岸有着远隔千里的距离感。
　　“跟我也没什么关系。”她小声地嘀咕了一下。
　　与其让刘丹如此威胁，不如明天一早就申请不做主班算了——本来做什么工作，对她而言也没有什么实在的意义——总之能打发一天的时间罢了。

　　她拢了拢被江风吹散的头发，却没有拢到耳后，而是把散着的头发拢到了脸侧，让任何人都看不到她的表情，甚至连江灯也照不亮了。
　　据说江边栅栏被市民一再要求要装上灯盏了。
　　“那样太亮，我可能再也不能来这儿了。”

　　她想了一会儿要转身离开，却不想与一个身形瘦削高大的男生差点擦肩撞上，男生快走，丝毫没有避让的意思，反而因为遭到拦阻回头看了一眼她，他的眼神遇到了一枚明亮的盾牌——他没办法忘。
　　而她，无感地低眉，也无法界定谁的责任——男生走得很快，没等她抬头就走远了。
　　她左右看了看，确定再无可能跟谁相撞的可能，才慢慢地踱回公寓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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