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墨亦宇》愧伊

3、第二章

　　自古以来，皇权和臣权，中央和地方的斗争就未曾停止。牛顿第一定律曾说过，一切物质都有惯性。这其实也包括没有质量的物质——思维。1670年，康熙大帝颁布新令，废除各地藩王自置地免除输粮的旧政，要求众藩王和豪门贵族的农田需和民田一样输粮，仅免去其租地税。当西方国家已经或即将转变方向，进入资产阶级革命和殖民地阶段时，大清帝国仍沉溺在封建模式的思维中，如同一个质量巨大外力又极小的球体，难以改变原来的轨迹。
　　有的人放眼世界，已经准备同各国选手硬碰硬了，有的人目光狭隘，还在家里和弟弟妹妹争抢。

　　这条新令暂时还未传到薛府。金陵城街头熙熙攘攘，人声鼎沸，市井街头，人间烟火。偶尔有谁碰着谁了，又免不了几句争吵。薛府深墙高院，薛夫人母子三人自是没有听见。薛夫人忙碌了一天，这会儿得了闲空，便想起自己的一双儿女来。蟠儿虽然活泼，但于念书上却不太用心，况且钗儿是女孩儿，将来又不能帮扶，要不过两年再生一个……
　　薛夫人思及此处，面色微红。薛蟠不停地用含糊的童音讲着一天的趣闻:“娘亲，今天我吃了好多好吃的……今天好多人啊，还来了一个小哥哥，明明也是小孩子，可他一直不笑，也不和我玩……还有还有”薛夫人一边不时点头应付一下，一边想着薛蟠将来读书考官，成家立业的事。不知道有没有合适的家族，要不要给我儿定个娃娃亲？
　　斜阳衔归鸟，秋风吐香菊，再加上薛宝钗轻微的鼻鼾声，岁月静好，不过如此。

　　“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时值酷夏，屋内的冰块散发着寒气，萦绕在一个不足三尺的小姑娘身旁。细看这孩子的小脸，一颗赤红的美人痣点在额头正中，让人感到艳丽又不失可爱。她便是甄府甄士隐老爷唯一的女儿，因出生时庭院中开遍莲花，故取名英莲。如今已有三岁。虽然是个女孩儿，但甄士隐平日也常教英莲读书写字，仁善德义，诸如此类。“善……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甄士隐慈爱地摸了摸英莲的小脑袋。竹香映重帘，古砚拢墨香，小英莲瞪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面前的纸笔书籍。（补充：原句是陆游的“重帘不卷留香久，古砚微凹聚墨多”）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一眨眼又是一年。当初的新令一开始受到了各地藩王和封建强势家族的强烈抵抗，但最终还是被皇权皇兵镇压了下去。南安郡王和东平郡王就曾上书，试图用祖辈功勋，先帝遗法来劝动圣上，却均以失败告终，还险些触怒圣上。幸而薛家没有跟着与圣意作对，只是静观其变，避开了圣怒。
　　这项新令便宜了万岁爷，却苦了老百姓。这些利益既得者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口袋变扁，又不愿意从此变的更加节俭，自然而然就把剥削的魔爪伸向了老实的底层老百姓。不知谁先起的头，四大郡王和不少世家都提高了所占地的地租，还不时找借口克扣下人。幸好康熙帝励精图治，生产力相对发达，老百姓也不至于过不下去。

　　让我们再回到甄府。不多时，一个粉面窈窕的少女掀帘而入，面上有些焦急:“给老爷请安，外头有一位柳老爷找您。” 甄士隐皱起了眉头，这位柳老爷大名柳仕坦，家中世代为官，家底殷实，膝下育有一子，年纪与英莲相仿，取名柳湘莲。柳氏原籍金陵，柳仕坦因到姑苏为官，故携家眷来此。上个月甄士隐趁着中秋佳节带英莲上街游玩，被柳仕坦撞见了，一见英莲额上的红痣，便认定这孩子将来是个美人，非要和甄家订亲。
　　按理说这样的世家子弟，一般人应该高兴才是，但甄士隐似乎并不想给女儿应下这门亲事。一则柳氏原籍不在姑苏，甄士隐不愿爱女远嫁，虽然现在举家留居在此，难保将来不会回去。二则他听闻柳氏一族多出纨绔子弟，整日吃喝嫖赌，正经读书的没几个。他更愿意女儿将来嫁给一个知书达礼，博览古今的人。
　　上次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不想又来了。若是说得太过绝情又恐柳家报复……甄士隐一边纠结着，一边对英莲说:“英莲乖，先和娇杏姐姐玩，爹爹一会儿就回来。”说着就急忙赶去了正厅。

　　正厅里朴素的木椅上坐着一位衣着华丽的老爷。滑稽的八字胡，一身华服一看就知造价不菲，身后还跟着三个下人。似乎是因为等的不耐烦了，柳仕坦脸上出现了一层愠色。甄士隐轻轻做了一揖，沉稳地开口：“久等，是我甄某待客不周。”说着就在另一把木椅上坐下。早有甄府的两个丫鬟摆上了两杯茶水。
　　柳仕坦冷笑一声，：“不必说些客套话。想必你也知道我此行为何了吧？我柳氏家底殷实，我儿是世家公子，哪一点配不上你甄家？”并不是英莲真的国色天香让人见之难忘，关键是以甄家的实力，竟然敢当面回绝柳氏的提亲，拂了柳仕坦的面子，让他下不来台。所以他才会盯着这门亲事不放。
　　这可该怎么办？甄士隐稍微思索了一下，计上心来。“令郎出身尊贵，愿意与小女结亲自是倍感荣幸。只可惜，小女已经许了人家了。”柳仕坦“砰”地放下茶杯，感到有些下不来台：“已经许了人家了？別是糊弄我的吧！”甄士隐忙说：“确有此事。许的就是……”端起茶呷了一口，甄士隐随口接道：“此人老爷可能不认识，就是……”

　　（补充：《红楼梦》原文：转眼到了十四……那赖大家内，也请了几个现任的官长并几个大家子弟作陪。因其中有个柳湘莲，薛蟠自上次会过一次，已念念不忘……最喜串戏，且串的都是生旦风月戏文……原系世家子弟，读书不成，父母早丧，素性爽侠，不拘细事，酷好耍枪舞剑，赌博吃酒，以至眠花卧柳，吹笛弹筝，无所不为。 原文对柳湘莲的父母并无介绍，且其初登场时已是少年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