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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2 冬天的故事 ...

  •   加藤正成是一位保险公司的调查员,最出色的一位。不过他已经退休了。

      在他的职业生涯中,他破获了五十多起骗保案件,然而他的同事却没有一个愿意妄称自己喜欢他的。

      这大概要归因于加藤本人了,就连他的妻子都只会用古怪这个词语来形容他。

      有趣点说,像一根熄灭的路灯杆。

      他总是穿着一身皱巴巴的西装,头发总挂着头皮屑,一副黑框眼镜无趣的架在他鼻梁上。他总是以冷漠示人,且像个苦行僧一样拒绝荤腥。他阅读生理学和饮食方面的著作,并且只读这些书。他厌恶一切加工的食品,夸夸其谈这些会如何妨碍人类的长寿。他严格遵循书上所提倡的养生之法,运动、节食、睡眠。

      他的同事曾嘲讽他像一头蠢驴,坐在两捆分别名叫食欲和“性”欲的干草堆之间,迟早会被饿死。对此,他不以为然,依旧坚持着自己的那套生活标准。

      五年前,他退休了。

      但他体内的那只猎犬却还没有,它依然高度兴奋,从未被退休这条锁链困住。于是他开了一家侦探事务所,以科学家般忘我的精神投入到他的新工作中去了。

      可是日复一日,接连不断的失败终于使他醒悟过来。他是个出色的调查员,糟糕的侦探。

      对此,妻子的建议是彻底的退休,他却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好在神明并没有为他关上门。就像凯西·斯滕格尔所说的那样,在每个人的生活里都会有一个时机到来。加藤得到了他人生中的第二个时机。

      在他明白自己是个失败的侦探的那天夜晚,他走进了银座的一家酒馆,烂醉如泥的他大声的向酒馆中的所有人吹嘘着自己曾经的丰功伟绩,然后,他彻底睡死过去。

      等他从宿醉中醒来,除了头痛,他还得到了一份新工作——一个好侦探的调查员。

      那个好侦探,叫白马探。

      这份工作很适合他,不止是精神,还有他日渐衰老的“肉”体。他已无力承担过多的工作强度,恰巧白马探只是偶尔回日本,这让他可以有足够的时间恢复体力。

      他为他的雇主设置了特别铃声。只要一响起来,他就会第一时间接通。这个铃声是象征,是号角,呼唤着他重新登上马鞍,整装待发,回到光荣岁月里征战。

      今天,这个号角又一次响起了。

      加藤从躺椅上跳起来,只用了不到十分钟就冲出了家门。

      他的妻子在他身后大喊着,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去工作,他回答。

      “要快。”白马探在电话里说。

      要快,加藤催促自己。

      因为他明白,调查凶杀案的时候,如果不能再案件发生之后的二十四个小时破案,那么就算花上数月,也难以结案了。

      “你在那里对着电话讲些什么?过来,现在我需要你了。请你陪我坐下来,讲一个故事给我听。”

      “是快乐的故事呢,还是悲哀的故事?”

      埃尔莉看了白马探一眼,有些意外,接着说道:“随你的意思,讲个快乐点儿的吧。”

      “冬天最好讲悲哀的故事。我有一个关于鬼怪和妖精的,你要听吗?”

      “你怎么知道《冬天的故事》里的台词?还说的一字不差!”

      “你不记得了?”

      埃尔莉困惑的摇了摇头。

      白马探叹气。

      “去年,你在西区导《冬天的故事》的时候,总拉着我帮你念台词。你都忘了?”

      “哦!我现在记起来。”埃尔莉尴尬的一笑,接着问:“你在那里对着电话讲些什么?”

      “我在找我的托比。”

      “托比?谁?我怎么不知道你还认识一个人叫托比的?”

      “托比是条狗。”

      “你和狗打电话?!”

      “当然不是!”白马探忍不住扶额,“你看过福尔摩斯和四签名吧。”

      “哦,那条警犬!”埃尔莉这下明白过来白马探口中的托比了,“说到柯南道尔,比起福尔摩斯系列,他的《失落的世界》、《约翰史密斯的告白》和《TheWhiteCompany》在文学性上更胜一筹。可惜,因为前者过去成功,人们对道尔的刻板印象使得他们打心底不认可道尔作品的文学性,故而除了福尔摩斯之外,其他的全部反响惨淡。”

      “所以我们是在谈论文学性?”

      “不,我们在谈论刻板印象。”

      “怎么说?”

      “额······如果我第一部大热的电影是没营养的商业片,那好了,以后人们一提到我的名字——你说埃尔莉·普莱姆罗斯?他们的第一反应必定是:啊,那个拍商业片的!这就是为什么罗琳要用笔名发表《偶发空缺》。”

      “我明白了。”

      奇怪的埃尔莉,她有的时候直率的令人厌恶,有的时候却将自己的目的藏在话语的迷宫里。白马探太了解她了。

      “工藤优作先生的那部《绯色的探员》有下文了?”

      “有的时候你可以稍微迟钝一点。”

      “那好,当我没问。”

      “现在来不及了。”埃尔莉的手伸进大衣的口袋,掏出烟盒又放了回去,“是的,华纳的提案通过了,我的名字被写在导演那栏里。教父刚刚发了短信告诉我,华纳希望电影足够迎合观众。天杀的,我最讨厌的事情就是迎合观众!F*ck!”

      “F*ck!”每往前走一步,埃尔莉的嘴里就发出一个爆破音,好似挂钟里报时的布谷鸟:“F*ck!”

      白马探没有阻止埃尔莉,他知道埃尔莉需要的不是什么毫无建设性的安慰,而是发泄情绪。至于电影,他不必为她操心,在这方面,她很在行。

      “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等埃尔莉冷静下来,白马探才问。

      “没有,当然没有。但我会说服华纳的,谁不想去奥斯卡捞几个奖呢?”

      闲聊到此为止,因为山村操已经打开书房的大门,朝着走廊上的埃尔莉和白马探招手。

      佣人们的证词千篇一律,毫无新意。

      而山村操的办案方式,则刻板的像教条主义者手执指导手册,照本宣科式的按部就班,亦步亦趋的行事。

      白马探却并未插手。其一在于佣人并不存在串供的可能,除了优子小姐和管家,其他的人都是临时雇来的,更像是随时准备走人的临时工。

      除此之外,就像阿加莎·克里斯汀笔下的波洛所说的那样:谎言,告诉听者的内容丝毫不亚于真话,有时候甚至透露的更多。

      优子小姐的证词和她在楼下所说的没什么两样,唯一不同的,是她略去了恭田嗣郎向恭田丽子提议来一杯的事情。

      当最后一位厨师说完他这两天的所见所闻后,山村操舒了口气,站起身,一副笃定的模样,“我知道了,凶手就是你的儿子,恭田先生。”

      山村操没有理会恭田嗣郎听到他的断言后表现出来的震惊,以及那句“不可能”的惊呼。

      “恭田阳太应该是在恭田夫人和他争吵的过程中,趁着恭田夫人背过身的机会,用装有头孢注射液的针扎进了恭田夫人的后颈,所以之后恭田夫人才会让优子帮忙看看后颈有没有伤痕,但是优子小姐又说没有看到伤痕,我猜应该是恭田阳太应该用的是针。他之所以选择这样的手法,应当是知道今晚恭田夫人要出席宴会,必定会饮酒。”

      “可是。”山村操刚说完,朝山祯介反驳道:“就算是针扎进皮肤,也会留下痕迹。我在尸检的时候一点外伤都没有发现。”

      推理受到质疑的山村操一脸不满,气鼓鼓的瞪着朝山祯介,绞尽脑汁辩解着:“这个是,是——”

      没等他说出个所以然来,白马探就已经开了腔。

      “是扎在被头发覆盖的地方。”

      “对!对!”

      因为白马探间接证明了自己的推理,山村警部连声附和。

      “实不相瞒,刚刚我在楼下就从优子小姐那里听闻了恭田夫人让她帮忙查看后颈的事情,所以我又回到了现场查看了恭田夫人的尸体,的确在她后颈上方,被头发覆盖的头皮上找到了血点和一小块淤青。”

      “不过。”白马探接着说道:“由于现场却一直没找到凶器,所以我认为除非我们的搜查存在漏洞,很有可能是被凶手带走处理掉了。”

      “但是——”

      正当所有人都认为恭田阳太就是凶手时,一个微弱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在场的人都朝着寂静中突然冒出来的声音的主人望去,只见优子小姐怯懦的站在屋子的墙角,用她不够响亮的声音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阳太少爷今天应该是要出国的。机票是我上周帮忙定的,而且,阳太少爷自从上周确定下来要出国之后就从没回过恭田本家,宴会的事情他绝对不可能知道的。”

      “会不会是从别人那里听说的呢?”

      “不会的。”优子依旧是用她那缺乏力量,软绵绵的声音回答了山村警部的疑问,“因为本家只剩下我和管家,所以这次的请柬一直到昨天才寄出去。而阳太少爷今天一早就要去机场了,压根没有时间打听。”

      山村和朝山面面相觑,却依然认为恭田阳太完全可以依靠朋友的短信和社交媒体了解到宴会的信息。

      “总而言之,还是找到恭田阳太本人问清楚才好。”朝山祯介起身,对坐在一旁的恭田嗣郎发问:“我记得恭田先生您之前说过,您让司机把令郎送回本家了,是吗?”

      “哎?唉。”恭田嗣郎怔忡了一下,点了点头,脸色看上去不太好。

      “那么,”朝山转向山村,说道:“我的警车就停在楼下,我跑一趟东京把恭田嗣郎带回长野县警署。这边就麻烦您了,警部先生。”

      “我有个疑问。”

      这时,白马探放下手机,对朝山祯介说道。

      “什么?”

      “这里应该算长野县和群马县的交界地带,如果我没记错,应当属于群马县的警部,山村的管辖范围。”

      “是这样没错,怎么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恭田阳太应该送往群马县警署才是。”

      “但是。”朝山抬腕看了一眼手表,“从地理位置来看,长野县警署离东京更近。”

      “啊!”

      白马探也取出怀表看了看时间,发现竟然已经接近九点了。于是他提议道:“这样的话,不如交给东京警视厅,怎么样?我打个电话给父亲就行了。”

      “不用了。”

      朝山祯介却断然拒绝了白马探的好意,一意孤行的坚持着。

      “长野县的案子,长野县自己会解决的。”

      见状,白马探也没再多说什么。就在此时,他猛然想起自己方才联系的法医竟然至今还未到。

      他不由有些着急,走出书房,准备打个电话询问一下。

      却没想,还没等他拨完号码,窗外便传来一阵鸣笛声,宛如火车的汽笛,由远至近,在空旷的山野里越发震耳欲聋。连正往楼下去的朝山也被吸引了,停下脚步望着窗外那掩映在漆黑的树影间的警灯。

      两辆警车在半分钟之后停在了别墅门前,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车内钻了出来,没等白马探看清究竟是谁,一声暴喝在他耳畔惊雷般的响起。

      “什么人?!”

      只见一个人影倏地从一扇推开的窗户里跳出来,滚落在草坪上。

      朝山吼完那一嗓子,没等白马探反应过来,便迅猛的冲下了楼。

      而跳下去的那个人,则踉踉跄跄的爬了起来,朝着一侧的围墙奋力冲去,腿脚能跑多快,就跑多快。被灌木绊倒,跌下去,又爬起来,趔趄着向前。他终于停住了脚步,不是因为已经翻过了围墙,而是被刚刚抵达这里的警察死死压在地上,胳膊扭拽到身后,整个人动弹不得。当他费力的昂起头,灯光照在他脸上,泼墨般绘出他的容颜。白马探终于看清了他的样子,这使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在社交网站上搜索到的照片,和映入眼帘的这张脸在这一刻完美的重合了。

      那是恭田阳太!

  •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1,谎言,告诉听者的内容丝毫不亚于真话,有时候甚至透露的更多——《H庄园的午餐》,作者:阿加莎克莉丝汀
    2, 赫米溫妮 你們在講些什麼聰明話?來,哥兒,現在我又要你了。請你陪我坐下來,講一個故事給我聽。
      邁密勒斯 是快樂的故事呢,還是悲哀的故事?
      赫米溫妮 隨你的意思,講個快樂點兒的吧。
      邁密勒斯 冬天最好講悲哀的故事。我有一個關於鬼怪和妖精的。
    ——《冬天的故事》,作者:莎士比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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