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光》阅疆

6、第 6 章

　　早晨七点，祁悦被敲门声惊醒。

　　昨晚睡得很早，睡眠质量也不差。她是个稍有惊动就会惊醒的人，这个点醒了，自然是不会再睡。

　　她披着外套出来开门。赵林炜站在外面，手里提着早餐，“起来了？”

　　祁悦放他进来，自己去卫生间洗漱。她一边刷牙一边往外探头，“你怎么老是往我这里跑，你不上课的吗？哦，你大四了，课比较少。”

　　赵林炜不自觉地笑了一下，摇摇头。他走进厨房，用微波炉将早餐又热了一下，“买了海鲜粥，你现在不能吃硬的生冷的东西。”

　　祁悦洗漱好出来，换了一套家居的衣服，看着桌上的早餐，“容大离我这里坐地铁也要半小时，你起得蛮早的。”

　　正是清晨，东方水岸绿化很好，清晨有鸟叫声。

　　她一边喝粥一边翻手机，看工作的进度。霍晟今天要去广州，发了朋友圈：“得力助手犯病，要我亲自出面谈生意，离家两天，还有点舍不得。”

　　配图是一个女人坐在椅子上，像是在忍着笑，朝他挥手。

　　祁悦笑了一声，私聊道，“霍老板，你平时管得太紧，你看你一离家，嫂子脸上的幸福之情溢于言表。”

　　马上收到霍晟的信息，“你最好撤回这句话，否则扣工资。”

　　祁悦笑着摇摇头，“加油啊，我做了那么多，您可千万别搞砸，我等着这场仗翻身扬眉吐气呢。”

　　“放心。”

　　祁悦眯着眼睛看手机，吃得越发地慢。赵林炜抽走了手机，“吃完再看。”

　　“我就看一小会儿。”祁悦反过身来抢，没抢到，撑着胳膊看他。

　　大病初愈，她的气色也好起来。祁悦的底子很好，皮肤很细腻。

　　“你近视严重，少吃饭看手机。”赵林炜把手机放起来，手点着桌子，“快吃，等会儿冷了。”

　　初升的阳光打在阳台上，空空的，洒下一地的金黄。

　　祁悦又吃了两口粥，“你怎么知道我近视？”

　　“不仅不知道你近视，还知道你那个‘棍子在哪’的传言。”赵林炜看着祁悦，笑了一声。

　　“……？”

　　高考前几个月，所有学生去崇川的城东医院统一体检。测视力时，轮到祁悦，她摘下眼镜，在五米远的桌椅处看视力表。

　　她抓着眼镜看了半天，突然问了一句，“老师你棍子拿上了吗？”

　　拿着视力检测棒指着最上面大E的医生，“……行了我知道了。”

　　听赵林炜说完，祁悦捂着嘴笑，“这件事你也知道？”

　　赵林炜认真地看着她，“嗯，我都知道。”

　　在你不知道的角落，记得你所有的故事。

　　喝完粥，祁悦坐在阳台上晒太阳。外面的温度刚刚好，阳光打在身上，暖暖的。

　　姜研打来电话，“妈的，我前几天收了东西，刚去了一趟东孤山，手机也没看，还是早上看到赵林炜回的消息才知道你病成那样。现在还好不？”

　　“我没事了。”祁悦搬了一张椅子坐在外面，“这几天吃得好睡得好，病好得比哪次都快。”

　　“妈的，你都晕了林承不知道？还好我留了心眼让赵林炜去看你。林承他人死哪去了，还忙？是不是又跟那个余念混一起了？”姜研背着包下山，一只手举着单反一只手托着手机，“妈的那汉子婊要不要脸，整天说跟别人做哥们，干的事比谁都贱……”

　　她说了一会儿，发现电话那头没有了声音，“……祁大神，悦大仙？你怎么了？”

　　“别提他了，我跟他分了。”

　　“卧……艹？”姜研缓了一瞬，尖叫，“真的假的？别逼逼，我现在去你那里，让我买条鞭炮炸一下！”

　　祁悦，“……你疯了吗？”

　　“姐妹儿，我知道你伤心，但是伤心好啊，伤完了就能无坚不摧。”姜研开始鼓掌，“我跟你说，别难过，没有了林承你还有林炜，你条件不差，下一个更好更乖更可爱！”

　　“……什么乱七八糟的。”

　　祁悦懒得跟她乱说，刚要挂电话，听到她那边尖叫了一声。

　　“卧槽，祁大神，完了，我一激动手滑把相机摔下去了，沃日了，雅.蠛.蝶……”姜研都快哭了，“我上个月刚入手的□□镜头，九万块呢，别这么碎了，啊啊啊……”

　　“……”

　　她捡起相机检查一下，发现只是UV镜碎了，当场眼泪鼻涕往下一流。她把相机挂在脖子上，一边揉眼睛一边说，“悦悦，我跟你说，别难过，你身边好男孩多着呢，我保证你一回头就有一个好的的等着你。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看开点……”

　　祁悦挂了电话。

　　赵林炜收好了东西，帮着祁悦把家里打扫干净，刚放下抹布，对上了祁悦狐疑的目光。祁悦愣了一瞬，“林炜，你……”想了半天，还是没把话问出来。

　　她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五年前那个傲娇调皮的男孩身上。少年时的赵林炜是极其叛逆的，那时林璐管不了他，他没时间就跑来楼上找她。不为别的，只因为祁悦一个人住没人管，家里还有台电脑。

　　杨玉梅把抚养权拿过来后，虽然忙得很少有时间陪她，但是在物质上，就从来没有亏待过。

　　自从赵林炜看到祁悦家里有台电脑，没事就往楼上跑。祁悦坐在书房做习题，赵林炜跑过来，“祁悦姐，我以后经常来你这里打游戏可以么？”

　　林璐管他管得严，平时把家里网线都藏了，逼他多看一秒钟的书都是赚到。

　　祁悦转过身来看他，看他欢呼雀跃的样子，沉默半晌，然后点点头。

　　赵林炜打开电脑，屏保是山水风景，桌面很干净，没几样东西。他坐在一边登上□□，“祁悦姐，我加你好友吧？”

　　祁悦刚做完习题，抬起头来，从抽屉里拿出手机，“微信吗？”

　　赵林炜转过头来看她，忽然有些沮丧，“我没有微信，我只有□□。”突然觉得自己在她那里就像个小孩。

　　祁悦笑了一下，把手机递给他，“你自己加吧。”

　　那时候智能手机还不普及，赵林炜拿上最新版的苹果，更加沮丧，“祁悦姐，这是你妈妈买给你的吗？我妈要是有你妈妈的一半，我都不用这么精分。”

　　在同龄人面前狂炫酷拽，在他妈面前又乖又小白。

　　“我也申请一个微信号，我加你微信。”赵林炜摆弄了一下手机，然后说，“我的第一个好友是你。”

　　第二天，赵林炜又过来找祁悦。

　　祁悦高三，只有周六晚上和周日白天在家。周日清晨，祁悦在睡懒觉，门被敲响。赵林炜进门后并没有去玩电脑游戏，而是抱着一堆书过来自习。

　　“祁悦姐，我英语不好，你帮我补习吧？”

　　之后，隔三差五地他就找时间上来，林璐和赵开生工作忙，没时间管他，也不知道他整天忙些什么。

　　唯一知道的就是，偏科偏得半身不遂的赵林炜，在期中考试时，英语居然及格了。这让常年觉得自己养了个智障儿子的林璐，感动得老泪纵横。

　　在祁悦记忆里，赵林炜就是一个调皮的少年，她倒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成熟稳重的。

　　祁悦回去休息，赵林炜拿出电脑坐在客厅的桌子前，敲了一会儿祁悦从房间里伸出头。

　　“你学计算机么？”

　　赵林炜视力很好，长时间对着电脑也并不近视。闻言他转过头来看着她，“怎么了？”

　　“书房那台电脑崩溃了，你可以帮我重装系统么？”

　　赵林炜拿U盘从微软官网上拷贝了镜像文件，到书房里插在电脑上，再仔细看一眼电脑，“这电脑你一直用？”

　　“我有时候用，用得不多，就没换了。”祁悦靠在桌前，看着电脑。

　　“其实这个配置不算低，如果你单纯用来查资料办公，不跑数据的话，再用几年也没有很大的问题。”

　　祁悦抱着保温杯在一旁听着，听得很认真。因为在家，她戴了金属框眼镜，坐在一边，赵林炜就坐在电脑前，忽然想起来，很多年前就是这样。

　　十一点的时候，祁悦问他，“你想吃什么，我给你点，你要不要吃砂锅鱼？”

　　赵林炜抬起头。他五官很立体，侧脸的轮廓尤为好看。其实跟五年前相比，他的相貌变化并不大，只是举手投足间少了很多以前的顽皮。

　　也或者他并不顽皮。至少在外人那里他表现得又高冷又帅气。

　　“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你少吃外卖。”赵林炜合上电脑，“来之前我买了鱼，你是要清蒸还是红烧？”

　　“可是你不是在忙吗？要不，还是点外卖吧？这一家砂锅鱼我吃过，跟学校旁边那家很像。”祁悦道，“你肯定会喜欢的。”

　　赵林炜把椅子推回原位子，“我这个一时半会儿做不完，你现在这个情况，少吃外面的东西，重盐又重油。”

　　赵林炜做饭的时候，祁悦就站在旁边看。她咳嗽还没好，不敢离得太近。

　　“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我记得我在上高中的时候你不会。”

　　赵林炜煮的鲫鱼汤，水烧开后他换上文火盖上盖子开始慢煮。听到这句话他转过头来，“刚学的。”

　　“……能吃吗？”

　　赵林炜笑了一下，“昨天你不是吃过了吗？”

　　“也是，看来做饭也要看天分。”

　　在公司里，财务姐姐曾经跟她说过，很多男生天生味觉比女生细腻。她不会做饭，但喜欢吃，她先生厨艺很高，总喜欢变着花样给她做各种美食。

　　尝到菜的那一刻，不知道怎么，祁悦突然想起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