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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虚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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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安安离开之后,他们三个人坐了一会儿,吃了一点水果之后也起身准备离开。
到了楼下,夏康康说:“爸、妈,你们先回,我走回去。”
“老夏,那你自己开车吧,我跟康康一起走回去。”
从世纪金源大大饭店走路到他们家估计就二十多分钟。
“妈!——”夏康康立刻摇手拒绝,“你还是和我爸坐车回去比较好。”
“为什么?我看,吃过饭散散步更好。”林若咚察觉儿子似乎心里有鬼,她才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
“其实,我打算去见朋友。”夏康康并不太擅长说谎,立刻就招了。
“不老实!行吧,那我们先回去了啊,别回太晚知道吗?”
“爸、妈,再见哈。”夏康康说完,立刻朝马路那边走去。
“我总有点怕怕的,老夏,要是我们康康也搞同性恋的话那可怎么办?”林若咚看着儿子离去的轻快背影,还真别说,那模样,确实有那种奔向恋人的迫不及待的气息。
“小咚,我说这种事情我们可还是少假设比较好,有时候怕什么来什么,你就别再自己吓自己了。”夏闽茗心里其实也愁。
“康康也二十三了,就没见他谈过恋爱,如果他真的搞同性恋的话,我是没法活下去了。”林若咚的脸上露出绝望和呆然。
“你没听刚刚安安说的话吗?”
“安安的话,能听吗?老夏,你可不要告诉我你已经老糊涂了。”
“得啦得啦,安安说得是在理的,直的弯不了弯的直不了,孩子们的人生是他们自己的,他们要怎么度过确实应该让他们自己选择和决定,我们可以有意见,但不能横加干涉。”
“你这一套留着讲给你的学生听就行,我可不需要你来给我上课。明明之前你还要棒打鸳鸯,怎么,你私底下是不是背着我跟安安一直联系呢?我看她都快要把你洗脑了,我告诉你,作为父母,我们不能让自己的孩子胡闹,我们是过来人,知道什么样的路不好走,只要我还活着,他们就要听我的。”
“小咚,你又何必呢?”
“老夏,你要是跟我唱反调,我也不想活了。”
“行行行,我和你唱搭调,绝对和你搭调。”
“那还差不多。”
“不如我们到公园走走再回去吧。”
“走。”……
在夏闽茗和林若咚站着聊天的功夫,夏康康已经穿过公园,到了高再晨家小区外。
“又来找高先生吗?”那个门卫这两天每天都见到夏康康,还没等他开口,他就给他开了门。
“谢谢你啊,大哥。”夏康康笑着道谢。
那门卫看上去四十来岁,不算矮,但却显得圆乎乎的,他留着短发,看上去让人觉得很舒服。
“别客气。”他说。
夏康康对他挥挥手,朝里走去。
“我到楼脚了。”他给高再晨发了一条消息。
“你按一下门铃,1501#。”高再晨回复。
他摁了门铃之后,高再晨给他开了楼门,同时发来乘电梯的二维码。
这时候天已经黑下来,明明才和高再晨分开没多久,夏康康却觉得好像有很久没见他了,于是他不由得加快脚步。
到了15楼,高再晨的家门是洞开的。
夏康康在门外敲了敲门。
“进来吧。”是高再晨,到现在,夏康康依旧着迷于他那又重又浑厚的声音,他不知道那道声音是从他的胸腔还是腹部发出来的,反正他觉得高再晨的声音应该来自很深沉的地方。
他走进去的时候,高知策忽然跑过来。
“康康老师,你来啦。”他便说边咧嘴笑,露出他白白的乳牙和粉粉的牙床。
“对啊,来找你们玩。”夏康康说完一抬头,坐在餐桌旁的高再晨也正侧身向他看过来。
“我们在吃披萨,康康老师你要吃吗?”
“我已经吃过饭。”
小家伙将夏康康拖到了他哥哥身边,然后才放开他的手,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继续被打断的晚餐。
“上次,你不是说你不喜欢吃披萨吗?”夏康康看着高再晨的头发,看起来,他的头发比自己的黑,也比自己的粗。
“现在也不喜欢。”高再晨背对着他说,“要再吃一点吗?”
“不了,已经吃得很饱。”
“坐吧,别傻站着。”
“你不会是真的有事吧。”夏康康坐下来,他是一个容易当真的人。
“没有,骗你的。”高再晨面不改色心不跳。
“想也是。”
“这么说,你早看穿我了?”
“差不多吧。”
“那你还来,是不是想哥?”
“你叫我过来,岂不是更想我?”
“对啊,我就是想你,想让你一直在我身边,在我看得到的地方。告诉哥,你是怎么想我的?”
夏康康哑然,这个人,好像对自己的感情十分磊落,想见一个人能够说得这么坦荡的,他是第一次见。
现在,他忽然有点搞不清,自己积极地响应他到底是想他还是为了虐他。
情感的转变和界限,就算在自己身上,也很难看得一清二楚。
“这种事情是没办法说出来的。”他有点心虚,不过想起他的劣迹,他觉得自己的心虚完全实属多余。
“对了,哥还真的有一件事情想拜托你。”
“你怎么一会儿一个样,做人不要这样善变行吗?”
“你管我?哥高兴。”
“晨哥哥,康康老师真的要和我们一起去厦门吗?”高知策忽然插了一句。
“怎么样,有时间吗?”高再晨吃完了手中最后一块披萨,他停了下来。
“什么意思啊?”
“导师找我有点事,要去厦门一两天,你能不能和我们一起去,就当作去玩。我见导师的时候,帮我带阿策。”
“你们没有别的亲戚吗?”夏康康问。
“阿策的妈妈是广东人,我们家这边的其他亲戚,嗯——不熟。”高再晨说完,好好地看着夏康康,眼神中并没有求于人时的为难。
“我倒是没什么事情,不过——”
“?”
“我要先跟我妈说一声。”
“长不大的小孩?”
“请你客气一点好吗?”
“不好,你就是离不开妈妈的小孩,对吧阿策?”
高知策只是笑,没回答。
“那等你消息。”高再晨又补充了一句。
夏康康点点头。
“吃饱了没?吃饱了就把桌子收好。”高再晨站起来,居高临下地对高知策说。
“还没吃好。”高知策继续努力地吃着。
“我找你就是这个事,有点急,明天早晨就要去,你要是不方便去的话我再想办法。”高再晨转回身,面向夏康康说。
“那行,去吧。”夏康康干脆起来,想要伤害一个人,可不就是要建立更深的关系再丢开吗?
“不用跟你妈妈说了?”愿望达成,高再晨露出戏谑而释然的笑。
“你适可而止吧,我答应帮忙,还不快说声谢谢。”夏康康忽然有点烦他完没了地开涮他。
“谢谢夏夏老师。”
“谢谢康康老师。”
这兄弟俩就像唱双簧。
“对了,把身份证号发给我,一会儿我订票。”高再晨说完,朝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夏康康没有回答,只是看向高知策,这时候,他的内心有点复杂,像一起出行这种事情,属于他意料之外,他不确定其间会不会发生难以掌控的事情。
毕竟,距离越近,很多事情就更难以隐藏,况且高再晨还是那么敏锐的人。
他的那双眼睛,夏康康觉得他的那双眼睛就是专门为了鉴别这个世界的美和丑而犀利的,所以,不自觉地,他将心底的秘密压得更深了一些。
每当高再晨袒露出真心,他就会再一次审视自己的立场,深怕自己最终不能掌控好在这一段关系中的尺度,到底要做到哪一种程度才能让对方得到恰到好处的教训——
“康康老师,你去过厦门吗?”高知策对厦门行充满了期待,因为高再晨跟他说了,如果夏康康去的话,就去欢乐王国玩。
“当然。”他的思绪被高知策打断了。
“那你会带我去玩吗?”
“你想去哪里玩?”
“欢乐王国,还有坐船。”
“好啊,如果你晨哥哥有时间的话。”
“康康老师,你最好了。”
夏康康一怔,小孩子的真心称赞让他的心刺了一下。
“发什么呆呢?”高再晨已经折回。
“我哪有啊?”因为刚才的浮绪,夏康康的语气有点软弱。
“身份证号发给我了没?”
“稍等。”夏康康拿出手机,将自立的身份证号立刻发了过去。
“三月十二号,双鱼座?”高再晨低着头看着那一串数字,然后将它复制下来。
“对啊,双鱼座。你关注星座吗?”
“并不。”
“老师,星座是什么?”高知策打断了他们。
“星座——嗯,就是每个人出生的日期会有对应的星群标记,不同的月份,所属的星座也不相同。”夏康康不确定这么说小孩子能不能听得懂。
“老师,那我是什么星座?”
“你是七月初出生的,应该是巨蟹座。”像高知策这样需要特别关注的学生,夏康康例外地连他的生日都了然于心。
“那晨哥哥呢?”
“你晨哥哥是十一月初,就是天蝎座。”夏康康说着,他想起这个星座的人具有普遍腹黑的个性,以及睚眦必报的特点,心头不禁一阵发怵。
“哦——”高知策对这个不太感兴趣,于是向他哥哥跑去,“晨哥哥,你在干什么?”
高再晨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说道:“票买好了,明天早上十点的车。”
“好啊,早晨过去比较好。”夏康康想了想,“对了,为什么不自己开车?”
“三四个小时,累。加上我的车也没儿童安全座椅。”
“也好。”夏康康到现在还是没有明天要和他们一起出行的真实感。
“桌子收好了吗?”高再晨问弟弟。
“收好了。”
“出去走走吗?”他看向夏康康。
“可以啊。”
三个人下了楼,到了小区门口,夏康康跟门卫愉快地打着招呼。
出了小区,高再晨转回头,“怎么对每个男人都笑得跟一朵花似的,当我不存在?”
夏康康反应过来,忍不住一阵爆笑,“那是因为他给我开门啊?”
“你到底懂不懂,他看你的眼神有多不正常?”
“高再晨,他明明是在看你好不好?”
高再晨不语,兀自先走向前。
“晨哥哥,我们去哪里?”
“河边。”
他向弟弟伸出一根手指,高知策自然而然地牵上。
夏康康跟上去。
这时候,月亮已经跃到高空,夏夜的风吹着,从后面看,三个人的背影怪像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