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璧》梅花雀

92、九十一

　　夏日，一座古典庭院内
　　“每次听你演奏，我都觉得不可思议。”
　　非正式场合，宴青繇比在学校更随意，没了那么多规矩，声线也透露出属于青年那随意亲切的一面，而非那一贯的优雅。
　　“为何？”
　　“没有看到人之前，我会想，这个人应该练了几十年琴，岁月的沉淀，技巧的运用，都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养成。”
　　“这么说，老师不是更让人羡慕，精通各种乐器，获得了别人一生都无法获得的荣誉。”
　　可以说，在三十岁之前，宴青繇就已经得到钢琴家所能获得的最高荣誉，这不是努力就可以够到的高度，天才就该用在这个人身上。
　　与之相比，宫绫希只是一个凡人。
　　“看在你这么称赞我的份上，你可以点你想听的音乐。”
　　想了想，宫绫希道，“老师最喜欢的乐器和音乐。”
　　“你就这么想了解我？”
　　“音乐在成为曲谱时并未完成，当遇到合适的乐器和合适的听众会经历二次创作，达到作曲者也无法预料的效果，”宫绫希笑道，“我可是很期待老师的诠释。”
　　宴青繇起身，从柜中取出一个盒子，盒子为木质，是十分细腻厚重的木料，打开木盒，内部躺着一支玉管，据宫绫希目测，材质为雪冠琉璃。
　　“它和你的琴一样，起源于一个遥远的时代，当代人称之为远古遗迹。”
　　远古，一个已经不可考的年代，近古为星际时代，中古在那之前，是科技大爆发的时代，上古王朝林立，远古则意味着神秘、原始和神话。
　　取出箫，宴青繇道，“就是这么一根管子，钻上几个孔，却能利用共振，演奏出复杂的音乐。”
　　将管口靠近嘴唇，音符早已铭刻于心。
　　宴青繇擅长各种乐器，就宫绫希听过的乐器演奏就有钢琴、小提琴、长笛，基本都是他不熟悉的乐器，直到刚才，他还以为宴青繇拿出的会是长笛。
　　箫，那才是他熟悉的乐器。
　　金、石、土、革、丝、木、匏、竹，总共八音。
　　琴属丝，箫属竹。
　　相比于适应性窄的古琴，箫的身影常常出现在各个地方，无论是民间还是宫廷，都有它的一席之地。
　　音乐不属于宫绫希熟悉的曲目，带着点外国的格调，具体是哪片区域，对于坐井观天的宫绫希来说，这是个难题。
　　所以宫绫希直接问了出来，“真特别的音乐，它来自哪里？”
　　宴青繇擦拭着手中的乐器，边答道，“这是在我的出生地流行的歌谣。”
　　“叫什么名字？”
　　迟疑了片刻，宴青繇道，“《缀血王冠》。”
　　宫绫希脑补了很多宫廷权谋戏码，然而宴青繇却没满足他的好奇心，不过对方情绪不太高，宫绫希也就没再问下去，反正网络这么方便，他要想知道，查一下就好。
　　事实却令他索然无味，同时大出意料，那是一个爱情故事。
　　他很难想像宴青繇会喜欢一个爱情故事，就像他无法想像左锡游变成情场老手，这种感觉很复杂，好像让他重新认识了一遍对方。
　　不过也许是他想太多，宴青繇喜欢这首歌谣，也许并不是因为这个爱情故事，而只是因为故乡这个因素。
　　于是他又看了一眼这首歌谣的出处，说法很多，主要有两个，一个是吝情星，一个是已经被灭国的边疆小国。
　　大多数人支持第一种观点，认为这首歌谣的出处为吝情星。
　　宫绫希并不想考古或写论文，搜索点到为止。
　　事实上，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假期刚过了一周，他回到了廉贞星的那间房子，胖缶此刻已经变成了家政机器人，在宫绫希外出的时候，负责打理家中。
　　但他发现了异样，并不是胖缶做了什么，实际上这房子也没什么可做手脚的地方。
　　而是有人来过，他避开了胖缶，或许是她，这个发现让宫绫希提高了警惕。
　　这并不是一只小老鼠，小老鼠不会在半夜谋杀房子的主人，这是一个能对他产生威胁的生物，如果可以的话，他想找出对方，弄清楚自己面对着怎样的危机，同时驱除威胁。
　　找遍了房子，他只找到了一张邀请函。
　　让他在明天十点，登上一艘飞船。
　　这可真是时间紧迫，宫绫希看着手中的邀请函，面色阴晴不定。
　　去，还是不去？这其实并不是个问题，对方既然能找到他的窝，自然也能找到他的学校，只不过现在看来并不是想杀他。
　　至于会不会是上回绑架他的那群人，宫绫希并不认为这个可能性成立，这种手法太拙劣，如果对方想绑架他，怎么也得用更高明的手段。
　　正当宫绫希思考时，一个身影翻了进来，先是从窗口跨进一只脚，试探性地找着地面。
　　这个贼的大胆令宫绫希震惊，他不动手，都对不起这小贼的粗心大意。
　　而作为贼，对方却没有为贼的自觉，在被宫绫希抓住后，打量了好几眼，在看到宫绫希手中的邀请函时，叫道，“就是这个，能不能还给我。”
　　“为什么要给你？”
　　“你拿着也没用，这个不是送给你的。”
　　“可它现在在我的房间。”
　　“我送错人了，你先还给我好不好？”那人像是刚刚上任的职员，看上去稀里糊涂，不过联想到对方翻墙的身手，这大概是个很会翻墙的新职员。
　　“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宫绫希坐了下来，这动作看上去不像是问一个问题，而像是盘问。
　　“什么问题？”
　　“邀请函的作用是什么？”
　　“老板要举办一个很大的宴会，很多人都要去参加。”
　　“什么样的宴会，主题是什么？”
　　“你去了就知道，”这回这个职员没那么坦白，不过显然脑子也不怎么好使。
　　“如果你把邀请函拿回去，我就去不了了。”
　　“哦，对啊，”对方皱眉深思，好半天想到了一个办法，“邀请对象可以带一个同伴，所以你可以让别人带你去，好了，你可以把邀请函还给我了。”
　　“等等，你不告诉我受邀者有谁，我怎么让别人带我去。”
　　“这是机密，不能说，”对方显得很为难。
　　“我去网上发一个帖子，这样还是不是机密了？”
　　“你说的有道理，你等一下，”那人转过身，掏出一张纸，在那张纸上来回扫视。
　　在那期间，全被宫绫希看了个透。
　　上方的人名大多都没出现过，直到目光落在最后三个名字上，尚六、宫绫希、花间。
　　而尚六的名字上方被划了一条杠，边上又有一个箭头的标志，箭头指向他的名字。
　　“尚六，”在对方说话之前，宫绫希先说了一个名字，“你接下去邀请的对象？”
　　“你怎么知道？你、你…你居然偷看？”
　　宫绫希把玩着手中的邀请函，道，“最后一个问题，宴会在哪里举办？”
　　“我真的不能再告诉你了。”
　　“那换一个问题，飞船要行驶多久？”
　　“嗯，”对方眼珠开始转动，明显是在计算，“最近的路线只要两天。”
　　宫绫希也在心中算了一番，距离廉贞星两天路程的星球并不多，而且都是靠近帝国中心的繁华星球，再想想对方邀请的对象，年轻有为、家世不凡的年轻人，联系这个人前后的行为，他也能理解邀请函送错地方的原因。
　　不过这样一来，宫绫希倒是对这个宴会失去了兴趣，放开人的同时，也将邀请函还给了对方。
　　当天下午，他收到了尚六的邀请。
　　“想想其他可以邀请的人，”宫绫希委婉表达了拒绝，这种时候可不是秀兄弟情的时候。
　　“我在邀请名单上看到了你的名字。”
　　“但我现在又不在了。”
　　“这是怎么回事？”
　　尚六很快就想到了一个理由，不过当着宫绫希的面有点难以开口，于是他选择了不给宫绫希回答的机会，“我被拒绝了，你就不想来安慰一下你的好兄弟。”
　　“尽管我不是情感咨询专家，不过我还是来听听好了。”
　　次日，宫绫希简单收拾了两套换洗衣物，因为是夏季，所需带的东西并不多。
　　登上飞船之后，宫绫希左顾右盼。
　　“你在找什么？”
　　“我没看到花间。”
　　“花间并不住这里，他的户口在紫微星。”
　　“奇怪，”宫绫希愣住，脑中则不断回忆着昨天看到的名单。
　　“有什么不对劲？”
　　“名单上的人都在廉贞星上，我就理所当然地以为花间也在这里，我怎么会被这样的惯性思维引导。”
　　“也许是送邀请函的人弄错了。”
　　这个送信人的质量没什么保障，而本人对此毫不掩饰。
　　尚六说的也有可能，就宫绫希观察到的情况来看，对方犯什么错都不奇怪，但制定名单的人不是送信人，总不可能也和送信人一样犯错，这实在不像严谨的大家族的做事风格。
　　自舱门关闭，不安感一直环绕心中，这是一种对邀请人做事风格的怀疑。
　　直到飞船失事，他们被扔在一颗荒凉的星球时，这种不安变成了现实。
　　星球上的时间和他们所掌握的时间不太一样，廉贞星此时应该是中午，但这里已经接近黄昏，而且气温格外的低，像是萧瑟的晚秋，没有风，却已让人格外难受。
　　有人开始联系亲友，几分钟后，放弃了打算。
　　也有人开始组装各种发射信号的仪器装置，“这里距离廉贞星不远，附近应该有一个太空站。”
　　“那要多久？”
　　“快的话，明天就有人来救我们。”
　　这句话让不少人开始安心，实际上他们也并没有显得太担心，飞船只飞了两个小时，他们还在紫微帝国境内，良好的教育也让他们能在各种环境下生存。
　　当然这只是极个别的人，比如尚六，机甲驾驶需要训练的可不止是战斗，还有失去机甲时的野外生存能力。
　　更多的人学会了利用人类的能力，平时，这些人分部在各个领导机构，还没太多的事情，可现在，将这些精英聚集在一起，过强的自我意识导致谁也无法忍受别人的领导。
　　而当他们发现无法命令别人时，找上了看上去更像劳力的尚六和穿着寒酸的宫绫希，当然被指挥的不止他们两人，除此之外，还有几个人被巨额资金打动，在这片荒凉无比的土地上寻找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