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璧》梅花雀

91、九十

　　半夜，整个实验设施都显得静悄悄的，肖中信和衣在休息室内躺下，任昔已经离开，只有一些仪器和工作人员在加班加点。
　　忽的，仪器指示灯开始闪烁，下一秒，应该有冰冷的机械音出现。
　　没有出现，不止声音没有出现，就连指示灯也开始熄灭，所有的熟悉消失在眼前，他们一晚上的工作白白浪费。
　　但这并不是他们最忧虑的，这里的工作环境极为稳定，几乎不可能发生所有仪器停止的现象。
　　“谁关了电闸。”
　　“可能有人入侵，快通知负责人。”
　　与此同时，相距数百米的某处建筑内，一人道，“确认破坏，即将强行突破。”
　　听着通讯器内传出的声音，两个身穿工作服的人在楼道内快速前进，遇到不明人员，就将其捉来询问。
　　“他们在地下7楼B区101室。”
　　“他们？”老宋咦了一声，同时十分顺手地将人打晕。
　　他们现在在地面一层，想要下去就得乘电梯，可所有电力被破坏，只能用最原始的办法，走楼梯。
　　当地下七层的标志出现在眼前，通讯器内传出一个声音，“不是我干的。”
　　这话听起来像是审讯时，犯人的辩解，可现在说话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出来，而且说话之人是他们的同伴，这诡异至极。
　　老宋很快想起了一件事，“你还记着臭袜子的事，就算是你做的，也没人怪你。”
　　“不是，”那声音像是要哭出来了，“我还没进控制室，所有的灯光就突然熄灭。”
　　“那你怎么不早说，”另一个声音传来。
　　“我的通讯器也被干扰了。”
　　这件事像是个地雷埋在所有人心中，但直到他们将人解救出来，都没有发现可疑人物。
　　“可恶，又让他们逃了。”
　　“看来他们早就在提防，不然也没有时间带走实验资料。”
　　通讯器内隐隐传来几个同事的抱怨声，甚至还有击打重物的声音。
　　“希望他们没把实验室砸了，”老宋道。
　　“别说了，先把人送上车。”
　　“咦，这小子怎么有点眼熟？”老宋盯着解救出来的其中一人道，刚才大楼内断电，他们也没仔细看，现在再看，眉眼似曾相识。
　　花甲道，“地下竞技场。”
　　“哦，我说呢，”老宋恍然大悟，接着又开始啧啧称奇，“你运气也真够倒霉的，不对，是幸运，两次都遇到了我们。”
　　“问一下，他怎么会在那里，”通讯器里一个声音传来。
　　花甲又转而对宫绫希道，“说吧，你这回遇到了什么事？”
　　“飞行器爆炸。”
　　“再问一下，他们对他做了什么实验？”
　　花甲也懒得重复一遍，直接扬了一下下巴，“你也听到了。”
　　“你问他不是更清楚，”宫绫希又把问题推给了左锡游。
　　“他这么说，”花甲对着通讯器说了一句。
　　“告诉他，我们现在是在询问，可如果他不配合，接下来就是审问。”
　　“不是还有实验资料，莫非没找到？”宫绫希突然问道。
　　“小子，你只要乖乖回答问题，剩下的不需要你考虑，”花甲冷冷看了宫绫希一眼。
　　“你们的效率让我很为自己的安全担忧。”
　　冰凉的枪管抵住太阳穴，老宋笑了一声，“要不现在下令，让我崩了他。”
　　“你们不能这样做，他是帝国公民，”一直没有说话的左锡游突然出声。
　　老宋收了枪，摊手道，“开个玩笑而已，别这么认真。”
　　宫绫希报了一串实验的名称，基本上都是对精神具象的测试，而且每次测验时，他和左锡游都是前后脚的功夫，有些仪器他还不认识，倒不如问左锡游来得清楚。
　　他们问了宫绫希一遍，接着又问了左锡游同样的问题。
　　老宋道，“完了？”
　　“我知道的已经说完了。”
　　老宋收起录音设备，将刚才的对话传输给上头。
　　“那不知道的呢？”之前询问左锡游的时候，一直是那个老宋在问，此刻花甲开口，与老宋完全不同的语气，带着审视意味。
　　车内气氛压抑，宫绫希感觉到了一丝古怪，以左锡游的身份，这两个人未免显得太不尊敬，何况左锡游以身试险，充当诱饵，总该态度好一点。
　　“你们不会怀疑他知情不报，与蒋燐里应外合。”
　　“这里轮不到你来说话，”花甲冷冷道。
　　老宋诧异地看着花甲，在他身边低声道，“你不会真的…”
　　若是那位的继承者干出这种事，那可不是小事，但问题是这想法也太荒唐了。
　　花甲暗暗踹了老宋一脚，让他丢掉那些天马行空的想法。
　　“我不知道的事情又怎么说。”
　　花甲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手指，指尖触及椅背，逆着灯光，一圈淡淡的光晕打在他身上，就是看不清他的表情。
　　车内又陷入了沉默。
　　宫绫希感到很不安，他很担心对面两人会做出不合时宜的事情，但直到车子停下，也没有发生什么事。
　　车子停留的地点是太空港，而迎接他们的是一艘飞船。
　　“等等，我也要一起回去？”宫绫希突然想起了什么，在安检处停下了脚步。
　　“现在不安全，你最好跟我一起回去，”左锡游道。
　　“可我还有同伴在这里。”
　　“那你最好通知一下他，告知你要提前离开的消息。”
　　宫绫希很想拔腿就走，但见左锡游等在那里，咬了咬牙，宫绫希打开了通讯。
　　“看上去你没事了，”另一头传出宴青繇的声音。
　　“让老师担心了，”宫绫希有些惭愧，但还是硬着头皮道，“这次事情很抱歉，本来是我邀请老师出来度假。”
　　“用不着道歉，你的安全是最重要的。”
　　“其实还有一件事，因为一些原因，我要先走一步。”
　　“你要让我一个人回去？”对面之人眉头轻蹙，看上去有些可怜。
　　宫绫希心中羞愧，“抱歉。”
　　“那我是不是可以要一些回报。”
　　“只要我能做到的事情。”
　　“记住你说的话，可不准再失约了。”
　　两人结束通话，宴青繇随手拉开抽屉，走出房门，将手中的一叠纸扔进壁炉。
　　飞船启动，驶入茫茫太空。
　　船上只有工作人员和两位乘客，工作人员大多时候不会出现，偌大的客厅只有两个人，左锡游和宫绫希。
　　左锡游已经翻了一个小时的邮件，宫绫希则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坐姿。
　　“用不着紧张，”良久，左锡游抽空说了一句话。
　　等了一会，宫绫希道，“我去餐厅。”
　　“餐厅在走廊尽头。”
　　“我有眼睛，”抬起的脚顿住，宫绫希回头道。
　　左锡游抬头，“你好像对我很不满。”
　　“你想多了。”
　　“那你为什么生气？”
　　“我在生我自己的气，”宫绫希道，“为什么我总是被绑架，为什么又总是被人救，而这个人都是同一个人。”
　　“你希望别人来救你？宴青繇？”
　　宫绫希往回走了几步，双手撑在桌上，“荣誉，尊严，责任，你以为就你会有。”
　　左锡游一愣，这有点超出他的想像，不过他还是不紧不慢道，“等你能做到的时候再说。”
　　飞船在破军星停靠，宫绫希也就此下船，但并没有回廉贞星的家中，而是直接去了学校，这一来一回，假期耗尽，再过两天，学校就会开学。
　　就在开学前一天，宫绫希收到了古琴协会的通知，他已经获得了古琴大赛的最终冠军，并授予协会会员身份，邮件中说，过一段时间他就能收到冠军的奖章和代表会员的证明。
　　这个消息无惊无喜。
　　当天，尚六也回到了学校，见到宫绫希后，十分兴奋，“我们来比一场吧，这段时间我又提高了。”
　　“比什么？”
　　尚六有时会跟他比拳脚，有时又会比机甲，故宫绫希有此一问。
　　“模拟战。”
　　“模拟？”宫绫希以为自己听错了，是通过电脑操控着机甲打怪的那种模拟战？
　　“是机甲模拟战，最近又新出了一套系统，和机甲世界不同，属于半现实半虚幻的系统，系统会收集这个人的数据，完全模拟出他的状态，就跟真实的情况一模一样。”
　　“那和现实有什么关系？”宫绫希郁闷，尚六实在没有当解说的天分，如果是郁乔在此，完全可以一句话解决的事情。
　　“如果是游戏，你感觉到的痛都是一种假象，蒙骗大脑，对吧？”
　　“嗯，确实如此。”
　　“但这个游戏会让人感觉到痛苦，只要里面的人遭受攻击，那么你也会感受到同样的痛苦，实战中会出现的反应，它会完美地呈现，甚至是死亡。”
　　“那不如实战？”宫绫希实在没有get到这项技术的优点。
　　“在现实中，怎么可能跟来自全宇宙的人比赛，而且它不仅有机甲战，过一段时间，还会推出个人战、团队战等等形式，我有预感，这个游戏很快就会风靡的。”
　　宫绫希取名一如既往地废，干脆随机生成。
　　灭世之剑、傲视群雄、无敌的寂寞、霸总本人…
　　这名字一个赛一个骚包，简直让人不忍直视。
　　“绫希，我已经进入游戏，账号是六公子。”
　　片刻之后，尚六的屏幕上出现一行邀请，“冉偃邀请您对战，是否同意。”
　　尚六按下了同意，对战开始。
　　由于这只是练习，两人都选择了基础的机甲作为热身。
　　几个来回，宫绫希已经适应了游戏中的操作，同时也感觉到了不小的压力，经历一个假期，尚六的力量有了明显的提升。
　　如果是以往，宫绫希靠着精神力和较好的大局观能够弥补机甲实战的不足，但现在，他被尚六逼得无法动弹。
　　宫绫希没有主动练习，短短时间，也不至于操作退步。
　　变化的是尚六，他对机甲的操作更加自如，就连每个操作的间隔时间都在缩短。
　　单论操作时间，宫绫希更胜一筹，这种东西与生俱来，很难弥补，也正是这一项优势，能让他在经验不足的情况下，可以快速反应。
　　但如果太过依赖这些东西，就会陷入被动。
　　尚六却没有这个烦恼，他对机甲十分熟悉，即使在一两项条件上不如宫绫希，也无妨，因为他现在感觉到了自由，操纵机甲的自由，就好像是自己的身体那般。
　　每个人都有熟悉的领域，在他的领域内，他就是掌控者。
　　宫绫希的琴，左锡游的剑。
　　尚六也在朝着这个目标努力，而他现在跨出了至关重要的一步。
　　对战结束，胜负已分。
　　接下来两人又比了几场，宫绫希也慢慢摸清了游戏的设定，除了痛觉，机甲的破损和故障都显得十分真实，如果不是突然跳出的游戏界面，几乎能以假乱真。
　　游戏界面十分简洁，目前可以选择的对战项目只有机甲战，属于个人战和团队战的图标颜色暗淡。
　　而尚六所说的话很快得到了证实，刚刚开学一周，周围的人都在谈论游戏的事。
　　又过了一个多月，个人战的项目开放。
　　突然间，学院的学生大量涌入，能进入学院的人，基本都拥有特殊能力，而这些人同时也是好战分子。
　　好奇之下，宫绫希也参加了几场个人赛，水平参差不齐，没遇到什么高手，倒是夹杂着不少什么也不会的菜鸟。
　　随着战绩的积累，实力开始出现明显的分层，同时也出现了依靠比赛挣钱的直播。
　　入春之后，游戏的热度出现了下降，取而代之的是另一项赛事——全宇宙青年战士联赛。
　　紫微帝国在名额的争夺上输给了尸国，但由于紫微帝国本身拥有一个名额，依旧能够参加联赛，而参赛人员也早在上一个学期选出，基本都是高年级的学长，当然其中也有一个例外，不过没人对此感到惊诧。
　　“下课了，去吃饭吗？”人群散尽，花间问最后留下的一人。
　　“抱歉，你先去吃吧，我想再练习一会。”
　　与上学期不同，这个学期他们拥有了更多实践的机会，而越接触武器，宫绫希才发现自己知道得太少。
　　花间并没有立刻离开，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面前的零件快速消失，而一把完整的武器出现在眼前，“从天贵星回来后，你就变得比以前更勤奋，是什么原因？”
　　“每个人都在变强，我不能停下。”
　　“变强是为了什么？”
　　“不变强的话，就什么也做不到，你难道没有想要变强的理由？”
　　如果没有，花间怎么可能考入武器系，又怎么会去参加比赛。
　　“我想要成为一个人的助力。”
　　如果宫绫希回头，会发现平时冷漠的花间此刻神色柔和。
　　“是嘛，那就朝着这个目标努力。”
　　宫绫希的声线一向很平淡，但带着坚定，所以一切显得理所当然。
　　低垂眼眸，花间许久没有回答。
　　室内传来机械转动的声音。
　　‘咔哒——’
　　‘咔哒——’
　　一声声，清晰地传入大脑。
　　“下学期，我会转系。”
　　“想好了去哪里？”
　　“医学院药学系。”
　　楼道里响起渐渐远去的脚步声，望过去，是一人离去的背影。
　　宫绫希收回目光，又将注意力放回手中的零件。
　　楼内灯光逐渐熄灭，相隔不远的大楼内有灯光亮起，除此之外，还有阵阵欢呼。
　　今天是联赛北方赛区第一场比赛，紫微帝国顺利取得胜利，这是全宇宙的盛事，学校每年都会转播。
　　关上教室大门，宫绫希喃喃自语，“宇宙啊，真想去看看。”
　　之后的日子中，宫绫希将全身心投入学习中，他的记忆力很好，如果只是这一学期的课程，早已熟记于心，但这还不够，他的基础比不上别人，要学的东西太多。
　　除了课业，宫绫希还要兼顾具象的训练。
　　当用心做一件事的时候，无暇顾及其他，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又到了学期末。
　　期间，北方赛区的比赛结束，总共有两支队伍入选，紫微帝国提前遭遇源帝国，惨遭出局。
　　花间进行了转专业的测验，已经成功通过，下学期就会搬入新的宿舍。
　　校内流传出常若岚与宋祯玉联姻的消息，尚六与宋祯玉进行机甲决斗，惜败于宋祯玉。
　　宫绫希偶然碰到过一次常若岚，即使有联姻的消息传出，讨好她的人依旧不少。
　　两人并不熟，但宫绫希还是多嘴问了一句，“联姻是真的？”
　　“怎么？想换口味了？”
　　“那就当我没问。”
　　“联姻是真的，不过对象不是宋祯玉，”常若岚一向自信，眉眼也十分张扬，可现在却像染了一层霜，一下子黯淡了下去，“我们这样的人，总会嫁给一个只见过数面，但势力相当，年龄相近，在外人看来郎才女貌的人。”
　　“我们？还有谁？”
　　“你还不知道吧，一直和你在一起的花间，他和叶绒有婚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