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璧》梅花雀

60、五十九

　　“你对她做了什么？”
　　齐昭一声怒吼，附近那些不断攀爬的人也不禁驻足，不过只是片刻，又继续向上。
　　“她没死，”一人落在他身边。
　　齐昭转头，终于是认出了这人，左锡游，从出生开始就备受期待。
　　他和这人并不熟，只是见面能认出来，仅此而已。
　　人虽不在，左锡游的名声却一直在。
　　那年，齐昭得了年级第一的成绩，本该是庆祝的时候，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如果是左锡游，肯定能拿满分。”
　　学校剑术大赛，他得了冠军，类似的声音又冒了出来。
　　“听说左锡游也用剑，不知道两人谁强？”
　　“闭嘴，这还用得着比吗？”
　　如此种种，要说齐昭没有点想法，那是不可能的，但仇恨，那还不至于，竞争嘛，赢了就好了。
　　他这么安慰自己，也是日夜苦练，屡屡获得大赛冠军，斩获各种荣誉，虽然还有类似的传言，但大多数人还是看得见他的付出，对他寄予厚望。
　　至于左锡游，常常见不到人影，很多人都忽视了他的存在，齐昭也已经忘得差不多，可没想到会在此时出现。
　　那刚刚出剑那人也是左锡游？那一招招都没打中，却为背后的一枪创造了时机，是偶然还是早就有计划。
　　若说有计划，两人根本没有商量的机会，若说偶然，那也太巧合了。
　　齐昭收回胡思乱想的心神，也冷静了许多，“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他又不是语言障碍，当然知道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他想了解的明明是林蝶伤得重不重，刚才的枪伤会不会威胁生命，难道左锡游就一点都不了解病人亲友的心情。
　　被控制的人一个劲往中心挤，他们此刻感受不到疼痛，明明前面有人，无法前进，却还是踩着对方往上爬，一些人没找到落脚点，摔了下来，不过身体素质好，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时间一长，难保不会出什么事。
　　“他们为什么都朝着，”齐昭看着对面桁架上的人，宫绫希并非他们学校的人，但其他学校过来的交流生很多，齐昭也并没有太疑惑。
　　可现在，他急切地想要弄清楚状况，也许左锡游比他知道得更少，当他转头寻找，左锡游已经沿着四周的架子到了对面，因为隔着一段距离，他知道两人在说话，却听不见内容。
　　左锡游道，“十二琴丝木，依靠声音控制。”
　　“声音？”
　　“声音来源能确定吗？”
　　“十二琴丝木难道是？”
　　十二琴丝木极其罕见，中学课本不会提及，宫绫希能记住，也是得益于它那古怪的名字，还有古怪的喜好。
　　喜好声音、并以此为食的植物。
　　“声音来源。”
　　“你当我是美人鱼？”
　　“美人鱼听力出众，你应该拥有美人鱼的听力特质。”
　　“没有。”
　　很遗憾，那不是他的精神具象，只是一个外来户，外来户的事，跟他有关吗？
　　“可你有美人鱼的外貌特征。”
　　“哪里？”宫绫希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还好，还是圆的。
　　“眼睛，头发。”
　　一说起这个，宫绫希感觉心塞塞的，原来的黑头发、黑眼珠不好么，他是多么喜欢黑色的头发，尤其是看着国师大人的背影，如果换成一头黄色头发，一点感觉都没了。
　　“眼睛、头发相似，不代表会有其他特征相似，”宫绫希清了清嗓子，开始解释。
　　“他们过来了。”
　　见左锡游又要拔剑，宫绫希阻止。
　　“理由？”
　　“我们这样是找不到控制人的，但如果我被抓了，背后控制的人一定会出现。”
　　“理论上来说是如此，不过我们用不着以身试险。”
　　“那你说有什么办法？”
　　“拖。”
　　“这样不好，”宫绫希还未答，齐昭已经出声打断，“他们都是学生，被控制得越久，伤害越大，谁也不能保证哪个人会受伤，再说了，你要怎么拖，就算能拖住他们，那又要拖多久？”
　　“我也不能理解。”
　　“如果找到操控十二琴丝木的人，你打算怎么办？”左锡游问宫绫希。
　　“当然是打败他。”
　　“即使他和你不在一个等阶？”
　　此话一出，齐昭的脸色十分难看，而左锡游后面的话更是让他感到无力。
　　“能够操控整个礼堂的人，他的实力至少在第二界，也许还要更强。”
　　“那拖就有用吗？”齐昭道，“这样的对手，光凭我们几个，凭我们几个…”
　　“所以我们要拖到有人援助，郁乔，救援信号发了吗？”
　　“发了，不过今天是周日，老师大多不在校，赶过来可能需要点时间。”
　　“要多久？”
　　“找到这里花费不了多久，主要是找到主谋，粗略估计，需要一刻钟，我算过了，一刻钟之内，如果能让他们速度减缓至原来的一半，伤害将会大大降低，如果能将他们分散在各个角落，那就不会有太大的伤亡。”
　　“这里障碍太多，分散没那么容易，”宫绫希走动几步，那些人就跟在他的后面，一个不慎，就有可能发生踩踏事故，“减缓速度的话，我倒有办法可以试一试。”
　　对方用声音来控制，他也可以用声音来压制，取出一直随身带着的萧，《风行草偃》的曲调流泻而出。
　　在竞技场，这首曲子甚至压住了观众的暴戾情绪，想必在这里也能发挥作用。
　　那些人果然动作变缓，有些人开始疑惑。
　　仅仅持续了一分钟，一些人又开始往前涌，和那些被影响的人呈现相反的状态，这种状态并没有停止，反而开始蔓延，越来越多人挣脱影响。
　　走了几步，他们的步子却又慢了下来，宫绫希心中惊讶，这并不是曲子的作用，换而言之，这与他无关。
　　“先控制一半，剩下的一半交给我，”有人如此对他说。
　　然后他就看见地上长出了柔嫩的藤蔓，还有冰蓝色的花朵，花朵缠住双脚，阻断了他们的行程。
　　“还有我，”齐昭猛地反应过来，挥剑砍断几根丝线，虽然又会很快恢复，但这个过程能争取片刻的时间，减轻宫绫希的负担。
　　乐曲能发挥的作用越来越微弱，速度快得出乎宫绫希的意料。
　　《风行草偃》本就是温和的曲子，三月春风般，很淡，只要意识到它的存在，就能轻易抵挡。
　　情急之下，宫绫希也顾不得多考虑，曲调变化，节奏也完全不同。
　　随着一声尖锐的鸣叫，众人像是被定住的木偶，收住脚步，又如同木偶那般，僵硬而艰难地抬起脚步，又放下。
　　郁乔大喜，“就保持这种状态。”
　　曲子的效果比他想得更出色，不过郁乔也不敢太松懈，如果左锡游的推测正确，宫绫希的实力远不如对方，控制权迟早会被夺走。
　　为了以防万一，郁乔一直寻找着对方可能的控制手段。
　　声音控制，这是可能性最大的手段。
　　“对了，我怎么忘了，”郁乔抽身离开，跑到二楼的控制室。
　　这里连通着礼堂内的各种设备，包括摄像头和各种探测设备，郁乔扫了一眼监控屏幕，果然没有找到可疑人物。
　　而他也没天真地以为对方会大大方方暴露，他要做的并不是找人，而是声音。
　　十二琴丝木很特别，它能听见人类听不见的声音，也就是次声波。
　　搜索仪器一遍遍地扫描，那晃动的光芒如同郁乔的心跳，每扫一圈，他都会分外紧张。
　　五分钟过去，没有任何结果。
　　礼堂内，声音尖利，如同恶鬼咆哮，被影响的不止是被控制的人，还有齐昭，这一招可谓是伤人伤己。
　　这也是宫绫希明知其作用，却没有将此作为首选。
　　《鬼仪》，用以驱鬼的乐舞，却并非世人想像的那般神圣，而是以恶驱恶，其中的威胁可见一斑。
　　那些被压制的人也露出痛苦神色，拼命想要挣脱此刻情景。
　　有的人伸直手臂，直直指向那个给予他们痛苦的人，还有的人拼命挪动脚步，即使每次挪动都要耗尽全身力气，但是只要往前走，往前走，折断那支箫。
　　箫身裂开一条缝，不是他们做的，但他们却像是获得了解脱，蜂拥向同一个人。
　　左锡游眼疾手快，拉住宫绫希，疾步后退。
　　宫绫希看了一眼手中的箫，乐器用久了，自然有坏的一天，可这箫也不过用了几个月，品质也有保证，正常使用，绝不会出现现在的情况。
　　若是加上一种能量，就能合理解释现在的情况。
　　它承受了不属于它的职责，宫绫希将自身的能量加于箫身，再好的乐器也会被他糟蹋。
　　但他知道天凤不会，这也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才知道的事情，可天凤此刻不在。
　　藤蔓的缠绕控制也是暂时的，一部分人挣脱控制，齐昭上前，人数激增，砍得自己也头昏眼花。
　　“提琴能替代吗？”
　　“试试看吧。”
　　话虽如此，宫绫希并不敢抱太大的希望，这支箫虽是竹子所制，所用的材料也不是普通材料，而是一种蕴含能量的竹子。
　　本来宫绫希想找更好的材料，但条件所限，一直也没有机会。
　　若是换成音乐社的提琴，宫绫希早就查看过，只是普通的木头所制。
　　然而此刻没有更好的办法，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藤蔓越过人海，小心地卷起被扔在一边的小提琴，经过几番传递，到了宫绫希手中。
　　刚拉响第一个音符，尖锐刺耳的声音传入两人耳中。
　　不是宫绫希有意为之，在小提琴方面，宫绫希还是个新手。
　　“算了，”就连左锡游都忍不下这难听的声音，可见宫绫希到底是有多新手。
　　“试试吧，”宫绫希却不想放弃。
　　“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
　　宫绫希惊讶，既然有办法，那左锡游为什么之前都不说，直到现在才开口。
　　“下命令吧。”
　　并不算太意外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