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璧》梅花雀

185、一百八十四

　　第二颗果子掉下，那是中学之时，夜莺依旧常常找慕夕打架，慕夕来者不拒。
　　但有一天，慕夕道，“不好意思，今天有事，你找别人吧。”
　　接连数天，都是如此，直到有一天，他在街头看见慕夕和一个女生在一起。
　　慕夕道，“啊，我正要告诉你，这是我的女朋友。”
　　夜莺的心跳停了一拍，在那之后，他撞见过多次类似场景，直到后来，他都已经麻木了。
　　可这种事真的能麻木吗？
　　绛千明脱离狂风，身上带着数道伤痕，但他并没有时间去疗伤，等着他的是河流。
　　他目光移动，夜莺不知为何，出现了漏洞，而深信他的慕夕也没想到会是如此，现在正是好机会。
　　一个置换使出，掉进河里的人变成了迪敏。
　　夜莺一见迪敏落河，立刻去救。
　　哪知绛千明又跳了进来，拖着迪敏就往深处游。
　　夜莺收起翅膀，那些藤蔓还未消失，夜莺一把抓掉缠绕在他手上的部分，也跳进河里。
　　“你快撑不住了吧，”慕夕道。
　　烈日炙烤，就算两人同为第五界，也对左锡游更不利。
　　看了一眼远处，慕夕继续道，“不过在那之前，最先倒下的，会是你的同伴也说不定。”
　　不远处，宫绫希和花间的表情都不好受，现在的情况在逼他们速战速决，但第五界之间的公平对决持续一个小时都是正常。
　　左锡游不理会慕夕动摇他的话语，只专心地寻找他的弱点。
　　原本闭着眼睛的宫绫希突然抬手，花间低声道，“你现在不能做其他事，我们的胜利就在此一举。”
　　“我们将进入黑夜。”
　　金属液体从他袖中流出，化作一张薄膜，包裹住那耀眼的太阳。
　　如果那是真正的恒星，这张薄膜怕是早就化作金属蒸汽，消失不见，但并没有，它们包裹住了那颗多余的太阳。
　　在水中，另一场战斗正在进行着，绛千明抢先解决了迪敏，而迪敏似乎也看穿了夜莺救援不及，早就放弃自保，只是在最后唤出一堆齿轮，齿轮缓缓转动，在齿轮的转动中，所有的一切都将回归最初的状态。
　　这是迪敏的能力——生命齿轮。
　　慕夕身上光华大盛，夜莺也是。
　　重新获得能量的他将绛千明带出水中，一个处于全盛状态，一个又是被太阳烤，又是大量消耗，经过激烈的消耗战之后，早就支撑不了多久。
　　但绛千明有一个特点，不到黄河不死心，即使撑着最后一丝力气，他也会战到最后，夜莺对付他，着实费了一番功夫。
　　“绛千明出局，现在是二对三，紫微帝国还有药剂师。”
　　“可别忘了，为了辅助左锡游，他们现在只有一个战力，情况对紫微帝国更不利。”
　　解说再次确认了时间，“这张地图即将进入另一部分，或许这些变化会带来转机。”
　　“真的这样吗？黑夜虽然压制了慕夕的能力，可对夜莺有利。”
　　夜莺落在船头，看着左锡游，“现在只剩你一个了。”
　　一个太阳消失在河流的尽头，另一个太阳也失去了踪迹，左锡游收剑，“我们现在进入了黑夜。”
　　“是啊，黑夜，”夜莺道，“黑夜是我的领域。”
　　解说则是激动地看着仪器中跳出的数字，“天呐，是99%，托特，不对，夜莺和慕夕的同步率到达了99%，距离共鸣只有一步之遥，而紫微呢？68%，也是相当高的数字。”
　　空中悬挂着月亮，依旧是两轮。
　　花间感觉自己的大脑开始不属于自己，他抬眼看那轮月亮，月亮散发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不可以看，”宫绫希说出这句话，他的注意也开始被月亮吸引。
　　直到一串音符打破这诡异的场景，黑夜之中，除了月亮的光辉，就是锦瑟散发的点点幽蓝光芒，这些光芒如同萤火虫，飞散在空中，又如一朵朵盛开的水仙。
　　“刚才，怎么了，”花间的眸子开始散发清明。
　　“闭上眼睛。”
　　空气中有风，有音乐声，还有婉转的鸣唱。
　　宫绫希能听出来，瑟的声音被那鸣唱所盖住，那种恍惚的感觉又重回心头。
　　不行，不可以这样。
　　空中开始现出星辰的光芒，在黑夜之中，月亮也无法掩盖它们的光芒。
　　“你们是不是忘了还有我？”一道低沉悦耳的男声就在很近的地方出现，那人伸出手，距离宫绫希只有一厘米。
　　一道网落下，将慕夕困在其中。
　　元金属编织而成的网相当坚韧，即使是太阳也没能将它破坏，更别提此刻处于黑夜。
　　“同时使用群星闪耀和噬元菌，想必相当耗费能量，”慕夕待在网中，伸手扯了一下渔网，“以上一场的记录来算，再过几分钟就连花间的能量也会耗光。”
　　没反应吗？慕夕看着全然不理他的两人，似乎是铁了心要先解决夜莺。
　　但到那时，花间的能量耗光，宫绫希的能量耗尽，迎接他们的只有一个结局。
　　即使是这样，慕夕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正在这时，情况陡变，左锡游忽然出剑，剑起，万点星芒相随，千道空气化作飘带，河水翻腾而起，化作水柱。
　　剑过，水落，星芒散去。
　　剑收，一切归于平静。
　　天空只剩一轮孤月，没有星星作伴的月亮。
　　左锡游转身，花间和宫绫希都落入了慕夕的控制。
　　地上的渔网突然化作液体，又重新组合，变成数支短箭，朝着慕夕身后刺去，箭矢在碰到慕夕的后背时，仿佛碰到了无形的墙壁，又仿佛被空气凝固。
　　属于花间的名字暗了下去，花间脸色苍白地出现在准备室中，他的能量消耗得比慕夕计算中的更快。
　　因为慕夕根本没见过左锡游使用他的第三种精神具象，那张瑟消耗的能量很可怕，如果只是他的恢复，坚持不到现在。
　　也幸好群星闪耀和他的存在掩盖了一个事实。
　　宫绫希反手扣住慕夕，原本枯竭的能量开始恢复。
　　看到不断聚拢的能量，慕夕终于明白他所忧心之事，他猜到了他们会使用群星闪耀，但却没想到有人能在进入第三界后两个月不到，又进入第四界。
　　不，还是有的，在漫长的历史中，总有人能做到，但那历史出现在眼前，还是这种时候，总是不太招人喜欢。
　　慕夕身上能量泛起，令宫绫希连连后退。
　　黑夜中，一颗太阳升起，火红的太阳出现黑色裂痕，不断有炽热的物体被抛射而出，落在船头、桅杆，以及河面上。
　　河水沸腾翻滚，船身开始颠簸，火星从船上冒起，这艘船坚持不了多久了。
　　宫绫希明白，这是打算速战速决。
　　女武神损耗过大，他现在能依靠的只有噬元菌。
　　一刀一剑，一左一右，分别袭向慕夕，却受阻于那层无形的能量气流。
　　依靠着群星闪耀，左锡游才勉强和慕夕战了个平手，如今没有这一能力辅助，这一界的差别开始显现，剑尖连慕夕的皮肤都触不到。
　　慕夕伸手，欲夺两人的兵刃。
　　两人连退，船身又是一阵颠簸，似要将两人抛下船。
　　左锡游挽剑，河水被卷起，如同一场大雨，浇在船身上。
　　月华照耀，四周又恢复了静谧，火焰消失，独剩那轮泛着黑气的太阳显得格外诡谲，它陷入了沉眠，正在酝酿着下一场风暴。
　　一株植物在甲板的缝隙中发芽、生长，在空中寻找可以攀爬的东西。
　　它缠上了一双腿，那是一双并不粗壮，但肌肉弧线漂亮的腿，植物疯狂生长，很快又贴住那窄瘦的腰身，蔓延到宽阔的胸膛，绕住那人的脖子。
　　忽的，它开始收紧，挤压着慕夕身上的肌肉，贪婪地吸收着他周身环绕的能量。
　　刀剑再度袭来，穿透了能量层，剑尖刺向皮肤，那层皮肤却像是钢铁所铸，刺不进分毫，但那把刀能砍断钢铁，却也停在了那里。
　　左锡游的剑本身并不占优，但却有无坚不摧之势，全赖剑气，如今剑气被阻，自然无法撼动慕夕分毫。
　　宫绫希有一把好刀，可他却不是用刀好手，徒有形式。
　　‘嘭——’
　　藤蔓炸裂，产生的气劲将两人推了出去，差点跌入水里。
　　缠绕着太阳的黑气散去，它再一次将船身点燃，但这一次有点不同，就连河面上也泛着火红，河水蒸腾。
　　明明是黑夜，此刻火光冲天。
　　河水再起，却是无论如何也浇不灭腾飞的火龙。
　　刀身再化，化作琴弦，弦音起，万物归寂。
　　河水不再沸腾，甲板停止燃烧，所有的沸腾和喧嚣都安静下来，天空扬下点点幽蓝，安抚着每一颗躁动的心。
　　“怎么回事？”席罍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跳过什么东西。
　　井御也疑惑，“元金属还有这样的作用吗？”
　　情毋商道，“是心法，元金属不过是一个媒介。”
　　毕咸皱眉，“我从没听过这样的心法，”说完，他转头看向钧煊，可惜，他什么回答也没得到。
　　逐花道，“那真是奇怪的心法，女武神主战，这心法却主和，不是很矛盾吗？”
　　空中的太阳却并不甘心，它在飞速转动，膨胀，吸收着周围的一切物质，又将它们抛出，最终，它将自己解体，抛向四面八方。
　　他们被火海包围，已经无处可逃。
　　琴音还在继续，慕夕身上笼罩着月亮的光华，与那份安抚人心的力量相合，连他的内心也开始动摇。
　　高手相交，内心不能有半点犹豫。
　　他错愕地看着不知何时出现的长剑，那剑没有受到半点影响，甚至意志更加坚定。
　　剑身环绕着肉眼可见的气流，气流又裹挟着幽蓝光华，带着无可阻挡的气势，一琴一剑，带着不同的气息，此刻却仿佛多年的搭档，相得益彰。
　　船上身影交错，剑气四溢，令人眼花缭乱。
　　所有人都已经忘却那燃烧的火海，被战斗深深吸引，他们看不清每一招每一式，也不晓得这其中经过了多少年的重复练习。
　　他们甚至不知道可以用美来形容一场战斗。
　　这并不是你死我活的比赛，却往往甩不掉血腥的阴影，但在眼前这场战斗里，血腥、黑暗、计算，所有的东西都离他们远去，只留下最纯粹的东西。
　　胜利重要，却又不重要。
　　输的一方或许会在之后悔恨，可现在，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分给它。
　　琴声停，船上的火焰熄灭，然而他们所站立的地方也只剩一块甲板，甲板漂浮在江面，晨曦的亮光移到两人身上，有些刺眼。
　　“天亮了，”宫绫希道。
　　“昼夜不止，黎明总会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