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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一百七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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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偃跟随车队进入皇城门,回首,都城中传来阵阵呼声。
他依稀记得,誓师大会那天,军中也是这般,声振寰宇,每个士兵都相信他们的军队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杀了花识小儿。”
“杀了花识小儿,取他的头来祭旗。”
“祭旗!祭旗!祭旗!!!”
那天的旗上也有一个花字,却不是花识的花,而是花琼的花。
廷尉带兵出征,闻所未闻。
即使情况大出预料,大家仍然相信黄棋会赢,他们的战神不可能输。
残阳低照,林鸦孤鸣。
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在梦中,那一刻,他不知道是不是又要回到战乱刚开始的情况。
走在回去的路上,冉偃路过一个村庄,村子里的人正在煮着晚饭,篱笆内有孩童的笑闹声,他们还不知道战败的事,也完全不知道等待着他们的是什么。
“大哥哥,要一起吃饭吗?”一个小女孩拉着他的衣袖。
“不好意思啊,小孩就是说话没遮没拦,这位小郎君,要是不嫌弃的话,尝尝农妇粗浅的手艺。”
冉偃张了张嘴,声音卡在喉咙里,他知道,此刻的自己看上去一定很糟糕。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村中的宁静祥和破坏殆尽,血从战场蔓延到了这个小村庄。
“你不要命了,赶着往刀口上撞,”有人拉住了他,冉偃这才清醒,拉住他的是一个军官模样的人。
“放开,这是千花的事,与你们无关。”
“呵,千花人杀千花人,我们管不着,可现在这里归属于雪伏,是陛下的领土,”那人说完,又转身向骏马上的年轻人道,“花将军,村子里的人都死了,只有一个路过的还活着。”
“埋了。”
“那他呢?”
“哪儿来的,回哪去,”花识不耐烦道,又催促那些士兵,“爹爹定在城中办了筵席,你们动作快点,要是晚了,今晚全都不准喝酒。”
“走吧,”军官催促道。
冉偃的手动了动,他将目光下移,自己的手上不知何时沾满了鲜血,衣服上也是,而不久前才跟他说话的农妇和孩子倒在血泊中,旁边还躺着一具士兵尸体,是千花的款式,士兵走来,抬走三人的尸体。
这场战争究竟是因何而起,冉偃已经记不清,他甚至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回去的。
漫长的时光会美化战争,让这一个个家庭的破灭消失在长河之中,只留下对胜者的颂歌。
如果把战争比作下棋,那么执棋者就是各大家族,皇族以及身陷权力旋涡的文臣武将,而军队就是他们手下的棋子,普通百姓,甚至连棋子都算不上。
“醒醒,醒醒。”
谁在吵他,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醒醒,你不可以想,忘记这些事情,它们都已经过去了。”
那声音似有急迫,又不甚明显,宫绫希隐约记得,不应该是这样的,这声线应该更冷,更平静。
挣扎着睁开眼皮,宫绫希道,“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
宫绫希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笑来,左锡游也正想说点什么,宫绫希突然捂住胸口,一股沉重的力量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遂情锁?”左锡游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才刚走出焕绮梭,又有遂情锁。
十几分钟前,北方王领地
左锡游刚刚解决了一批魔物,正要走入神殿,耳边响起啼哭之声。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抱起婴孩,又有一个人靠近,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听说昨天出了一个S级。”
“真羡慕,要是哪天我们这里也出了一个S级。”
“别痴人说梦了,我们分到的都是迟早要在战场上当炮灰的量产品,只有人家那里,才能分到将来的精英,这个国家的栋梁。”
“但这里也建了很久了吧,就没有出现过奇迹?”
“同样是自然选择,倒还有奇迹,可人家有战舰,而我们呢,还是自行车。”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将婴孩放入一个仪器。
当天,这个婴孩转移到了别的育婴室,照顾他的人也换了。
每天想来看他的人络绎不绝,从那些人的闲言碎语中,左锡游知道,有很多人递交了培养的申请,但全部没有通过。
直到有一天,一个人走到他面前,那时他正好五岁,到了出育婴院的年纪。
那人看上去很年轻,但不爱笑,脸上总是黑沉沉的,周围的人不敢靠近他,连和他说话,都透着胆战心惊。
他家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管理房间的机器人,和一个照看左锡游的机器人。
从小到大,这间房子只有两个活人,左锡游和他,他甚至连女人都没带回来过,每日回来,除了问他的功课,就是考校他的剑术。
这样的生活对别人来说,多少有些乏味,可对过惯了这种生活的左锡游来说,反倒透着安心。
左锡游偶然间听到,有人劝他多培养几个孩子,要是一个失败了,还能从其他人中挑选。
“骑士剑听起来好听,可那是什么样的资质,大家都清楚,这样的后继者,军中兄弟不会服气。”
那人据理力争,摆出各种现状,他却没有任何表示。
那人失望离开,他也起身,拉开门,门后,是正在偷听的左锡游。
“听到了吗?”
“听…到了,”左锡游低下头,他那时十岁不到,完全不敢和面前之人对视。
“这就是你未来要面对的东西,如果你想挺起胸膛,不畏流言,那就拿出东西证明,证明我没有看错,证明你能超出他们的期待,证明我可以把帝国的未来交到你手里。”
后来,他离开小学,进入中学,同宿舍的是小学同学郁乔。
为了锻炼自己,左锡游能待在学校的时间越来越少,只是偶然回校办一些手续,却听到了自己的八卦。
“啊,那就是左锡游吗?”
“完全看不出来啊。”
“你们说他和绛千明,谁会获胜?”
“绛千明吧。”
“可他是临界啊。”
“临界又怎么样,另一个临界不是败了,听说还进了医院,光天赋好有什么用,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的人多了去了,说不定左锡游也只是光环加身。”
“这有点过了吧。”
“那你见他有做过什么事情吗?有得过什么奖吗?还不是天天顶着自己的特殊身份旷课。”
“别说了,会被听见。”
“我就说,他听见又怎么样,这是事实。”
长剑出鞘,剑影重重,砍断束缚着他的无形丝线。
再度睁眼,眼前又是那座黑压压的城,城内没有人声,只有尸体。
不,还有人。
是宫绫希?还是新的回忆。
在记忆之中,他没有见过类似的场景。
“醒醒,你不可以想,忘记这些事情,它们都已经过去了。”
在他的摇晃之下,宫绫希睁开了眼皮,吐出的第一句话是,“怎么是你?”
当真好奇怪的问题,但他却来不及细想,“怎么不能是我?”
说完,他便想离开这里,他们两人都中了焕绮梭,说明毕咸就在附近,躲在某个地方伺机而动,神殿前是最容易成为靶子的地方。
宫绫希却在这时出了状况,额头上隐隐显出一个锁的印记。
“遂情锁,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左锡游一手穿过腋下,一手抱住双腿,“我们先离开这里。”
“锡游,放我下来。”
左锡游犹豫,不知道刚才宫绫希看到了什么,但那显然给遂情锁喂了食。
“现在是二比一,在这里解决毕咸,情况就会对我们有利,”宫绫希脚刚触地,身形不稳,差点没从台阶上跌下去。
而在南方,韩逸宸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人物,只能走回传送阵。
听到外面传来杂乱的声音,和短兵相接的声音,韩逸宸突然有种解脱魔咒的感觉,万一地图脑抽,他要一直在这些和平的不能再和平的地方转悠,他的人头分倒是保住了,可完全没有发挥战斗人员的作用。
他刚踏出神殿,就见一辆马车在神殿前停下,四目相对,是老乡。
正在空中瞎转悠的席罍停在半空,目光被一辆马车吸引,双翼扇动,整个人如同陨石急坠,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沉闷灼热起来。
“小心,”韩逸宸道。
谢清彧收起战车,原本停车的地方留下一团焦黑,几道光柱升起,挡住了席罍的冲势,又有几道光从席罍背后升起,席罍也不恋战,飞向上空。
“他飞走了,要再捉到他就难了,”谢清彧语中带着惋惜。
“不用管他,反正他会自己下来。”
“要是他不下来呢?”
“天神的骄傲不容亵渎。”
“有时候骄傲也是一种负担,”谢清彧叹道,“比如胜败乃兵家常事,可骄傲的人不允许自己失败,反而会被有心之人挑唆,做出过激行为。”
“学长,你这说的我们好像有心之人。”
“我可没这么说,”谢清彧摊手。
“也许我们可以换一个角度想,”韩逸宸道,“骄傲的人不允许自己失败,对自己的要求也比别人严格,进步得反而更快。”
“你这话可是将我们置于更糟的境地了,连挑唆者都算不上,只能是被打脸的反派小丑了。”
“你们还要聊到什么时候,”席罍已经落地,但见这两人淡定无比地开始唠嗑,手上还抓着不知哪里来的水果,不禁怀疑这两人是来看戏的。
“聊到你下来为止,”韩逸宸转头,淡定道。
“可我已经下来了,”席罍一手一团雷光,照着两人脑门扔去。
两团雷电被一层无形的能量罩挡住,扩散,直至最后一点雷光消失。
“果然和预料一样,你的战车能吸收五行和五行衍生的力量,而且效果最好的就是雷和火,”席罍的攻击失效,不见慌张,反而更加兴奋。
而谢清彧本人则感到奇怪,这种能力是今年才出现,而且之前的比赛中,他基本上控制着,不让战车抵消攻击,听席罍的话,竟像早有所觉。
席罍又道,“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你没有用过这个能力,却能被猜到。”
谢清彧不答。
“这就是我们队长的能力,即使你们隐藏的再好,藏了再多的牌,在他眼里,都是明牌,根本不存在出其不意这回事,他已经设计好了整个剧本,甚至就连最后会是只剩一人的结局,他也已经预料到了。”
“你就这么说出来没事吗?”韩逸宸忍不住吐槽。
“说出来又怎样,等待你们的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
“赢,”韩逸宸抢先道。
“输,”席罍几乎同时吐出这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