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尾巴变野了》苍横翠微

7、小尾巴7

　　春风送暖，元家花园里的玫瑰长势惊人，花期指日可待。

　　元振宏下班回到家，保姆按照惯例给他汇报情况：“先生，姮姮今天跟过去几天一样，上午待在衣帽间，午休后学习两小时，紧接着去了周家，还没回。”

　　“她身体如何，有没有强撑？”
　　“没有，姮姮这些天的状态，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好。”

　　“……”元振宏不知该高兴，还是该生气，沉默了一瞬，又问，“她有没有去风眠路？”
　　“自从订了婚，姮姮一次也没有提过要去风眠路散步。”

　　一次也没有吗？！
　　元振宏惊讶、疑惑，不禁陷入回忆。

　　风眠路，是从后门进入福天华庭的必经之路，是大多数人宁愿绕行也不会选择的路，因为修建之初，它专供奴仆通行，阶级歧视色彩特别浓厚，以至于到了今天，东西南北四个出入口，大家谈到时，会说“东门、南门、北门”，以及“后门”。

　　早些年，他也是不走后门的，直到爱上秦菲，那个喜欢玫瑰，多才多艺的三栖影后。

　　秘密见面、约会，风眠路是最佳选择。
　　后来，两人冲破门第之见，不管不顾地结了婚，秦菲仍然喜欢走风眠路，这种喜欢，深深影响到了女儿。

　　记不清多少次，女儿生病在床，梦中呓语，反复念叨的都是“风眠路，去风眠路，等妈妈回家，等……”

　　只要病情稍有好转，或者天气转晴，女儿总会说想去风眠路走走。

　　眼下却因为订婚，因为痴迷周石霖的皮相，不去了。

　　元振宏心里咯噔一下，忽然对自己的策略——放任女儿去周家碰壁，产生了怀疑。
　　这种怀疑，在看到元姮被周石霖的专属车送回来时，达到鼎盛。

　　他震惊到发慌。

　　周石霖压根儿不回周家老宅。
　　周石霖从不亲近异性。
　　所以，怎么会安排车送姮姮？

　　一定有自己不知道的，脱离掌控的事情发生了！
　　他急得一把抓住女儿的手腕：“告诉爸爸，这车是怎么一回事。”

　　元姮如实答道：“我摔了一跤，周石霖抱我下楼后直接送到了车里。”

　　抱？
　　元振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声质疑：“怎么可能，你不是去周家老宅吗？怎么会遇到周石霖？他又怎么会抱你？”

　　这些质疑透露出一个事实。

　　“爸爸早就知道周石霖不住福天华庭。”元姮委屈起来，“你看着我天天往周家跑，次次扑空，都不告诉我。”

　　情急之下说漏了嘴，元振宏尴尬之余，很快找到理由。

　　“咳，爸爸一开始就反对你喜欢周石霖，就算提前说了他不回周家，你会信吗？会因此不去周家吗？”

　　“我……”

　　“还不是要你自己去发现。”元振宏两句话把人堵得死死的，转而关心道，“摔哪了，疼哭了吧？”

　　元姮神色懊恼：“摔在地毯上，我本来可以不哭的。”
　　如果没有怀揣永生花，没有被坚硬礼盒磕到胸口的话。

　　见女儿一脸沮丧，元振宏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说：“好了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每个人对疼痛的感知力是不一样的，姮姮敏锐些，不丢脸。”

　　元姮：“可是，我惹周石霖生气了，他原本要送我回来的，半途下了车。”
　　说起这事，她伤心且忧心。

　　元振宏听得胆颤，周石霖送姮姮回家，无论出于何种缘由，对他来说，都不是好事。

　　之前的策略，恐怕行不通了。
　　必须立即调整。

　　“姮姮，”他思索着，“既然周石霖生气了，那接下来的日子，咱就别去触霉头了，好不好？”

　　“好。”元姮点头应下，想着要如何快速改变自己，让周石霖看到不同。

　　“不愧是我的宝贝女儿，真懂事！”元振宏倍感欣慰，进一步道，“对了，今天你们学校的生活辅导员给我打电话了，关心你的身体状况，问什么时候能回学校。”

　　“回学校？”
　　元姮眼睛一亮，“我可以吗？”

　　今年入春后阴雨连连，她三天两头地生病，爸爸根本舍不得放她去学校，现在居然主动提起，真让人开心。

　　元振宏笑了起来：“当然可以，就知道你喜欢。”
　　喜欢，是瓜分注意力，忽略其它的绝佳武器。
　　这个武器足够让女儿无暇顾及周石霖。

　　元姮不知父亲打的什么主意，她笑容灿烂，顺着这个思路，想到了改变自己的方法。

　　“爸爸，我可不可以住校？”
　　“住校？这不行，你忘了大一那次皮肤过敏的经历了？”

　　“那会我才十五岁，没经验，不小心，现在——”
　　“姮姮，你免疫力差，学校宿舍的环境，爸爸不放心。”

　　“我现在成年了，要学会适应，学会照顾自己。”元姮亲昵地抱住父亲的胳膊，“将来还要照顾你。”

　　“……”元振宏愣住，斟酌再三，松了口，“那就试试吧，但先说好了，不许逞强，不许报喜不报忧。要慢慢来，一旦身体不适立刻回家。”

　　“遵命，我的父亲大人！”

　　-

　　翌日，太阳尚未爬出地平线，元姮睡醒。
　　她立刻掀开被子，下了床，欢快地奔向衣帽间。

　　返校的行李已经被保姆收拾妥当，但有些东西，必须亲自挑选、带走。

　　过去六年，她为大哥哥准备的礼物，全都藏在衣帽间。

　　有护腕、耳机、围巾、手表、皮夹、领带、袖扣、剃须刀、打火机……总之，一个少年在不断成长成熟中会用到的物品，她能想到的，可以准备的，都有。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少女在某个瞬间，因有所感有所盼而备下的物件，比如纹身贴，比如永生花，比如……

　　她熟门熟路，从摆放得井然有序的柜子里拿出一个玻璃盒，里面躺着一串质地极好的沉香手串。

　　拉开窗帘，借着晨曦柔和的光，给手串拍照。
　　选取最好看的那一张，发给周石霖。

　　【元姮】：图片.jpg
　　【元姮】：周石霖，早安。

　　接连发出两条消息，至关重要的第三条，她输入：手串开过光，是我12岁那年一颗颗挑选，亲手串起来的，想送给你，你喜欢吗？

　　输入完毕，来回看两遍。
　　不行，不行，这太直白了，又有些啰嗦，周石霖多半会不耐烦，不搭理。

　　删除，重新编辑。
　　如此反复好几次，终于发出第三条消息。

　　【元姮】：你觉得这个手串好不好看？

　　嗯，如此简单到二选一的问题，不仅容易得到答复，而且还能得知对方的喜好，完美！

　　她等待回应，心中情绪万千。
　　时而欢喜，时而焦灼，时而忐忑，时而找理由。

　　眼看着太阳爬出地平线，她想，周石霖应该起床了，可是，迟迟不见回复。

　　好恨啊！
　　恨昨天的自己手速不够快，没能完成微信置顶的设置。
　　以至于此刻，只得被别的消息挤下去。

　　沉啊沉，往下沉。
　　懊悔痛心，百无聊赖之际，信手点开朋友圈的消息提醒。

　　以前，她因为生病极少出门，又无亲戚朋友上门做客，所以她的圈子很小，微信列表里只有一些老师和同学，外加一个志趣相投的秘密伙伴。

　　自从她成年，爸爸带她去福天园林参加宴会，好友数量如雨后春笋，涨不停。

　　看着上百条朋友圈提醒，她怔住，暗忖周石霖的微信消息会不会也是这般业务繁忙。

　　这哪里看得过来！
　　感叹过后，她点开朋友圈，然后惊呆了。

　　一百多条提示里，内容居然大同小异，都是召唤她参加什么“无P图秀腿接力”。

　　秀腿。
　　这两个字直戳要害，元姮条件反射般地扯了扯睡裙，确保双腿被遮住。

　　平白无故的，秀什么腿？
　　一路看来，朋友圈已经被腿照刷屏。

　　活动是从昨晚开始的，一个女孩晒出美腿，点名挑战下一个，也不知道触动了哪根神经，竟一个赛一个，形成燎原之势。

　　其中，有许多人点名挑战她。
　　于是就有了之前的一百多条提醒。

　　元姮握着手机，观赏了大半个小时的别人家的腿，修长的，白皙的，劲瘦的，匀称的，微粗的，精壮的，细小的，耐看的，勾人的，一般般的……

　　真是各种各样。
　　但无一例外地没有P图痕迹，似乎滤镜都没加。

　　这扑面而来的大量真实，让她羡慕，也让她害怕。

　　她隔着睡裙抚摸自己的小腿，昨天在车里，惹得周石霖生气，她都没有让裙摆掀上去。
　　现在自然更不会。

　　正打算编辑一条不参与活动的声明，微信提示有新消息，她以为是周石霖，迅速返回聊天界面，结果发消息的是一个家住福天华庭，认识没多久的女孩。

　　【姮姮，“无P图秀腿接力”八成是冲你来的，你昨晚没有回应，今天早上就传出了闲言碎语，说你腿丑。】

　　【自从你订婚，好多人眼红不服气，明里暗里地说要让周石霖看看什么是真正的美人，女人。】

　　【你千万别退缩，宣誓主权就得正面刚，输什么都不能输气势。】

　　【姮姮，为了周石霖，冲！】

　　元姮紧捏着手机。
　　冲自己来的？

　　为了争抢周石霖，让周石霖看到什么是真正的美人、女人？

　　嚯，这是在嘲笑她丑，她没有女人味吗！！！

　　这帮名媛，今天敢在朋友圈秀大腿，明天是不是还要跑到周石霖跟前秀胸？

　　元姮又气又急，噼里啪啦地打出一句话，发送出去。

　　——周石霖，我想看一下你的腿，照片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