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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野生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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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天易堵车,唐蕴从绯影工作室匆匆赶到拍卖现场的时候,拍卖会已经开始了。
她快步走向元姮右侧的空位,赫然发现对方与姚乾有说有笑,气氛融洽。
“我这人喜欢讨个吉利数字,所以玉壶春瓶是第八件拍品。元小姐,看你右前方那个头戴鹅黄礼帽的女孩,”姚乾郑重介绍,“传媒大佬王永灿的小女儿,不出意外的话,她会是你此行最大的对手。”
“没错。”唐蕴肯定了这个判断,随后眼睛微眯,皮笑肉不笑地打招呼,“姚老板,幸会啊!”
“是友军了。”
元姮轻扯一下唐蕴的衣袖,“别动气,别误伤。”
像是在打配合,姚乾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唐设计师,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唐蕴有点儿懵,“发生了什么?”
元姮凑到她耳边,小声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总结:合作谈妥,钱到位。
这简直是意外之喜!
唐蕴看待姚乾的眼神变了,暗忖这人虽然掉进了钱眼里,但是犯错后能及时补救,眼光不局限于一时的得失,总体而言,算个不错的合作对象。
从对立到一致,冲突不再,三人压低声音,融洽地谈论着此次拍卖会。
终于,台上的拍卖师开始介绍第八件拍品。
“谈到器物美学,绕不开瓶中三宝。哪三宝?梅瓶、赏瓶、玉壶春。三宝之中,玉壶春的造型最为清挺、曼妙,素有‘女性瓶’之称。今天,我们的第八件拍品是——元代釉里红玉壶春瓶,它弧线完美,釉色润泽……起拍价,八百八十八万!”
八百八十八万?
元姮诧异地挑了挑眉,偏头看向姚乾,只见对方一脸笑意,喜气洋洋,仿佛又说了一遍“我这人喜欢讨个吉利数字”。
这个吉利数字远低于市场估值,一时间,现场的气氛空前热闹起来。
你举牌,我也举牌。
玉壶春瓶的价格快速变动,喊到“三千万”的时候,跟拍的人数减少,加价幅度也变缓了。
“三千一百万。”
“三千两百五十万。”
“三千三百三十万。”
…… ……
元姮暗暗思量,投资者和收藏家的举动相对理性,应该不会超过自己能承受的最高价格——六千八百万,但这并不能让她松一口气。
刚想到这儿,头戴鹅黄礼帽的女孩举牌了。
“五千万!”
“呃——”
会场传出一阵抽气声。
有人提到了王永灿,有人谈起大佬女儿的购物战绩,有人说王蔻一出马,基本无悬念。
像约好似的,转瞬间,无人再举牌加价。
元姮不得不出手:“五千一百万。”
似是有些意外,王蔻转头看过来,眼神里流露出不屑:“五千五百万。”
“五千五百五十万。”
“哈……”
不知是谁笑出了声。
这一起头,引得大家陆续笑起来,好像都理解到了“五五五,呜呜呜”,或是表达卑微,或是一种趣味。
“哼!”
王蔻面露不悦,提高嗓音道:“六千万。”
元姮沉默,对方这阵仗,一看就是不争馒头争口气的主,一点一点地追加,纯属浪费时间。
她坐直了身体,孤注一掷:“七千万。”
话音落下,她忍不住想,这已经比自己能承受的价格高出两百万,如果对方继续跟拍,她还要不要……
“八千万!”
好了,不用纠结了。
要不起了。
元姮垂下眼眸,听着会场的惊呼声,听到拍卖师的声音隐隐发颤,“还有人要出价吗?八千万,一次;八千万,两次……”
当真要就此放弃吗?
也许错过这一次,就是错过一辈子。
喉咙难受得紧,元姮张了张嘴。
“一亿。”
有声音打断了即将要落下的拍卖槌。
原本热闹紧张的竞拍现场,在瞬息之间,变得鸦雀无声。
元姮心底的挣扎,含在嘴里呼之欲出的“九千万”,咽了回去。
手心冒出了一层汗,分不清是冷是热。
僵硬的身躯本能地跟随众人的节奏,扭头看向喊出“一亿”的声音之源。
是一个身穿雾霾蓝西装套裙,踩着细高跟,快步走进会场的女人。
她大概二十六七的年纪,容貌不算出挑,胜在肤色白皙,自信从容,一言一行间流露出来的舍我其谁之势。
元姮看愣了。
——乔冬妍!
居然在此时此刻遇见大学室友。
震惊、意外、欣喜,一股脑儿地涌上心头,周遭的声音都变得遥远起来。
元姮没有再出价,究其原因,也许是情绪强烈翻涌,顾不得思考其它;也许是下意识逃避,毕竟价位超出太多,要还是不要,实难抉择。
拍卖师喊价三次后落槌。
“哐——”
一道强有力的声响,似是敲击在灵魂上。
元姮身躯一震,双眸紧盯着熟悉的玉壶春瓶,恍然间明白了内心真正的选择,可惜为时已晚。
“我的天,一个亿,这价格肯定刷新了玉壶春有史以来的拍卖记录。”
“夸张,离谱,严重虚高!”
“今次拍卖的玉壶春,是不是还有不为人知的大来头?”
“真有大来头,拍卖师会憋着不说?”
“赢得竞拍的女人是谁,气势虽然足,看着却不像买主。”
“你连她都不知道?周氏集团掌权人的唯一女助理——乔冬妍。”
“所谓藏玉壶春,形同藏娇!一个亿算什么,周总为了他的娇娇,买过的东西不计其数,典型的花钱如流水。”
“姚老板,可喜可贺啊,你这一回的投资眼光,很行!”
现场闹哄哄的,元姮望着玉壶春瓶,神情呆滞,脸色发白,什么也听不真切。
直到有人恭贺、夸赞近在身侧的姚乾,她忽地从座位上站起,锁定乔冬妍离去的背影,追过去。
唐蕴面露担忧,立刻跟上。
待走出拍卖会场,她一把拉住元姮的手臂,摇头劝阻,“姮姮,别去。”
“大唐,我还有机会。”元姮神色焦急,解释道,“拍走玉壶春瓶的人是乔冬妍,我的大学室友,我们关系很好的。”
“你冷静点,她是助理,不是真正的买主。”
“那她肯定认识——”
元姮猛地顿住,记起五年前,周氏集团去学校招聘助理一事,所以最后,是乔冬妍胜出了?
唐蕴给出答案,“乔冬妍的顶头上司是周氏集团掌权人,也就是周石霖。”
“所以,买主是他?”
元姮愣在原地。
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脑海里充斥着许许多多的想法,但最直白最显眼的是——宋怀明用玉壶春的消息引她回国,周石霖抢走了玉壶春。
这对狗兄弟,多么会欺负人!
元姮气红了眼,“姓周的为什么跟我抢?花一亿买个价值不到五千万的玉壶春,他是不是脑子有坑,钱多没处烧?!”
为什么呢?
唐蕴欲言又止。
能不说自然不说,可是刚才已经有人提及,想瞒也瞒不住。
她沉沉叹息,随后紧紧拉住元姮的手,“有件事,我一直没有跟你说。”
“什么事?”
“最近两年,媒体经常拍到周石霖购买一些女孩子会喜欢的东西,大家都说他有女朋友,他没有否认。”
“……”元姮无话可说,扒拉开唐蕴的手,转身就走。
“姮姮,你是不是——”
“他有女友,与我何干!”
“那——”
“但他不能为了女友,抢走我心心恋恋的玉壶春瓶,我咽不下这口气。”
元姮眼眶泛红,气势汹汹,越说,步子越快,仿佛行军打仗,誓要灭敌国。
唐蕴跟在后面,“当真只是因为玉壶春瓶,你真的不在意他了?”
“我为什么还要在意周石霖?”
元姮猛地停下脚步,扭头看向唐蕴,一字一句道,“过去五年,我在希腊的每一份工作,都比他有意思;赚的每一分钱,都比他香;拿的每一块奖牌,都比他会发光!”
她脊背挺直,语气铿锵,话音落下的时候,头顶璀璨的吊灯都在那一声“光”里,失了颜色。
这一刻的元姮,锋利而耀眼。
生生刺到了站在转角处的周石霖,他毫无防备,不禁有些恍惚,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
他努力回想,思索。
或许在得知元姮想要玉壶春瓶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会有这么一遭。
这段时间,他一直从旁看着。
看宋怀明大张旗鼓,放消息说要寻找五年前从元家卖出去的釉里红玉壶春瓶;
看姚乾小心谨慎,几番试探他的态度之后,选择吐露实情;
看一切都朝着自己的预期发展,直到元姮归来。
没想过久别重逢,她会视而不见,一个字也不跟他说。
也没想过她回来这么些天,竟与他没有半点交集。
这滋味不好受,熬人得很。
但他就是煎熬着,也没有当先迈出那一步。
直到刚才的竞拍,元姮因为钱,被别的女孩欺压。
他终于看不下去,主动出手了。
然而,等他拍下玉壶春,等他以此为由找过来,听到的,竟是这样一番话。
什么工作、钱、奖牌,他难道真的一个也比不上?
元姮,真的不在意他了?
心里难受,面上难堪。
周石霖一声不吭,默默取下戴在左手腕的沉香手串,揣入兜里。
宽敞明亮的走廊,元姮背对着他站立,他盯着元姮的后脑勺看了好一会。
不想继续留在这儿找虐,又不甘悄无声息地离开。
矛盾纠结之际,他抬起手,狠狠一拳砸在墙壁上。
“嘭——”
拳头落下,人离去。
元姮听到动静,条件反射式地转头看,烂熟于心的背影映入眼帘,她怒火熊熊,想也不想,立刻追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