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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断尾3 ...

  •   带刺的花枝抽在小腿上,隔着一层牛仔裤,并没有光着腿挨打疼,可是只一下,元姮就崩溃了。

      她死死咬着唇,不愿哭出声。
      十二岁那年,妈妈突然去世,她随之大病一场,身体逐渐变差。爸爸也病了,每次喝醉酒都会变得疯狂又可怜。

      “啪哒,啪哒……”
      元振宏一下接一下,用玫瑰花枝抽打那双会乱跑的腿。
      酒意混合着怒气,他面红耳赤,神情癫狂。

      “秦菲,你为什么要走?”
      “为什么要抛弃这个家?”

      “我对你不好吗?”
      “你偏爱玫瑰,我就满世界搜罗品种,种在自家花园;元代的釉里红玉壶春瓶,多少人收藏不及,你看上了,我乐得买来给你当花瓶用;你喜欢上了服装设计,裁裁剪剪,我立刻把一家服装厂送到你手里,任你发挥……”

      “如果不是真爱,我会做这些?会不顾门第之见,不顾亲朋好友的劝阻,娶一个戏子当老婆!”

      …… ……
      一声又一声,每一声都伴随着暴力。
      娇嫩的玫瑰花瓣被捏得不成样子,带刺的花枝不复最初的锐利。

      元姮心力交瘁,毫无生气地趴在花园长廊里。
      以往这时候,她会主动将长裙捞至膝盖,腰背挺直地跪着,让花刺在小腿上擦过,让爸爸将埋藏在心底的苦痛发泄出来。

      那时,她会想温馨美好的事,把心里塞满希望,也就不觉得有多难熬。

      然而现在,她没有大哥哥可以期待了。
      那支撑着她熬过艰难岁月的光,灭了。

      此刻,玫瑰花刺隔着布料扎在皮肤上,新伤唤起旧疤,是那么地痛,又是那么地无所谓。

      -

      又一次看到元姮光着脚跑远,周石霖把车停在路边,枯坐了好一会。
      风眠路上安静得只余风声。
      此行目标达成。
      该回去了。

      忽地,一个人影行至车边,弯腰低头,敲了敲车窗。
      他侧头看去,只见是刚才喊元姮,并与之一起跑远的中年女人。

      为什么突然折回来?
      心有疑惑,手指按下开窗按钮。

      “周总您好,我是元家的保姆,”吴婶面带微笑,搁在身前的手相互紧握着,“是您送姮姮回来的吧,要不要进门坐坐?”

      “……”周石霖颇为无语,打算关窗。

      “周总!”
      吴婶急了,伸手挡在窗边,按照自己的推测,解释道:“您别生姮姮的气,她没到家就下车不是任性,而是喜欢风眠路,每次坐车经过,总要下来走一走。”

      周石霖面色一沉,语气冷得似要杀人灭口,“我没送她。”

      吴婶被吓住,立刻缩回手,连声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周总,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您能去家里看看姮姮,她——”

      “没空。”
      周石霖直接打断,冷漠道,“她怎么样,与我无关。”

      吴婶惊得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张了张嘴,半晌才吐出一句,“可你是她的未婚夫啊!”
      话音落下,身后传来成群结伴的脚步声,紧接着是你一言我一语的问话。

      “吴姐,你怎么在这儿?”
      “姮姮已经回家了,你知道的吧?”

      “我们也得各回各家了!”
      “吴姐,你坐公交,还是地铁?”

      …… ……

      风眠路最热闹的时分,大概就是帮佣们下班。
      周石霖不再停留,发动车子,打开转向灯,掉头后,加速离去。

      -

      夜越来越深,越来越静。
      抽打声被风声掩盖,肆无忌惮地进行着,不见尽头。
      元姮趴在地上,不躲不闪不吭声,像是完全放弃了自己。

      这幅样子刺痛了元振宏的眼。
      多么像秦菲!
      秦菲要离开他的时候,就是这幅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顾的样子。
      瞬息之间,他又怒又怕,下意识加重手上的力道,“啪嗒”一声,几乎要把薄薄的牛仔裤抽破。

      “嗯——”
      空前的疼痛,让元姮不由地发出一声细弱的闷哼。

      元振宏不满意,命令道:“求饶,你给我大声求饶!说你错了,说你不会离开我,永远乖巧懂事,听我的话!”
      他边说边打,根本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元姮浑身颤抖着,无力张嘴,湿润的双眸,茫然地盯着落在地上的玫瑰花瓣,红的,白的,黄的,粉的……都是妈妈喜欢的。

      “可恶!”
      没有听到想听的,元振宏气急败坏地吼,“你想死是不是?”
      说着,他铆足了劲,准备狠狠地抽,不料背后猛地刮起一阵冷风,紧接着手腕被扼住。

      周石霖面色铁青,钳制住元振宏的手腕,咔嚓一声,直接扭断,然后一脚将人踹入玫瑰园。
      元振宏接连发出两声惨叫。

      “爸爸……”
      元姮气若游丝,想抬头看看发生了什么,都做不到。

      周石霖见她这样,心口密密麻麻地疼。
      他本可以早点来的。
      不该在车子开出一段距离之后,才把种种现象串联。

      元姮是光着脚跑回家的;
      佣人们在她到家后,立刻下班;
      保姆举止怪异,分明急着找元姮,却又不跟着,反而敲下他的车窗,让他去元家坐坐,去看看元姮。

      电石火光之间,他嗅出了一股熟到骨子里的味道——大人要对小孩动粗。

      急匆匆赶来,却还是迟了太多。
      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握住女孩的肩膀,将人从地上捞入怀中,轻声喊:“元姮。”
      元姮看他一眼,只说了一声“不要”,就晕了过去。

      不要什么呢?
      周石霖哪还有心思考虑这个,双手避开有血迹的地方,抱起人就走。

      “还有没有王法了!”
      元振宏从玫瑰园爬了出来,身上的口子,这儿一道,那儿一道。

      酒意散去大半。
      右手腕疼得钻心。
      他火冒三丈:“周石霖,你私闯民宅,动手打我,抢我女儿,我要报警,要把你抓起来!”

      “尽管去。”
      周石霖冷冷地看着他,像在看个死物:“打你,是你欠。你不报警,我都会去自首。”

      听到自首,元振宏反倒心虚起来。
      他下意识拔高嗓音,“没什么欠不欠,我教育自己的女儿,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谁也管不着!”

      “我的未婚妻,我管定了!”
      周石霖表明态度,抱着元姮大步离去。

      元振宏第一次切切实实地感受到要失去女儿,仿佛女儿这一离开,就再也不会回来。
      心里的愤怒与恐惧让他抓狂,让他对着那个无法撼动的背影吼——
      “我是她爸爸!”

      闻言,周石霖脚步未停,抱着元姮走出花园长廊,转弯的时候,才顺便看向元振宏,“你是人渣。”
      冷冽的声音,如一把冒着寒气,要取人性命的刀。

      -

      心如火燎,步履匆匆。
      周石霖抱着元姮去医院检查、包扎,再把人抱回东临湾,天都快亮了。

      元姮全程未醒,医生说她本就身体差,眼下心气郁结,再加上发热和外伤,要很长一段日子才能养回来。

      屋外的疾风骤雨已经停歇,人世间经过一番冲刷洗涤,呈现出了新的模样。
      然而周石霖内心的风暴,刚开了个头。
      他动作轻柔,把元姮安顿在了特意为她准备的房间,让小磐寸步不离地照看。

      待出了房门,他整个人气息陡变,目光阴沉冰冷,落在地上的步伐,如一支支不会虚发的利箭。
      他一路行至屋外泳池。

      宋怀明正在钓鱼,见他出现,立刻说:“霖哥,你怎么才回来?”
      话落,踢了踢脚边的桶,状似邀功。

      “看我钓上来的鱼,腮边带点黄,又丑又作的那条,像不像鑫源地产?”
      “动手了?”周石霖言简意赅,视线扫过泳池,鱼还有不少,今日又得添一条。

      “自然动了。”
      宋怀明解释道,“按照原计划是没有这么快的,谁让天公作美,让我在七星殿遇到了一个美女,她手里拿着一份资料,事关鑫源建筑工地人命案。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仅把事情透露给了媒体,还向有关部门举报了。现在鑫源已经乱了阵脚,只需再补一刀,就是一条死鱼了。”

      什么美女,资料。
      周石霖不关心这些,只是提醒道:“记得用钝刀。”

      宋怀明说:“这个当然,自从放出你与钟家谈判失败的消息,跳出水面搞事的不少,但还是有沉得住气的,吊住鑫源钝刀割肉,为了自救,潜得再深的鱼也会浮出来。”

      “这一回,我要把人渣在国内的爪牙悉数拔掉。”
      “悉数?”
      宋怀明笑了,确认道,“包括元氏吗,最近元振宏与鑫源黄总走得很近,像在密谋什么大事。”

      周石霖说:“元氏不必动,但元振宏,你仔细查查他,我需要真凭实据,要将他死死摁住不得动弹。”
      说完,想起元姮小腿上那些新旧不一的伤痕,他补充道,“越快越好。”

      这般特意强调,前所未有。
      宋怀明察觉有异,直接问:“为什么急着查元振宏?摁住他,却不动元氏,这么做,又是为了元姮?”

      周石霖抬头看一眼三楼次卧,坦诚道:“我把她带回来了,以后她就住这里。”

      “你……你出门前说过,不是去追她,怎么又把人带回来?你还说过,大事面前不会被元姮左右!现在呢,你要放过元氏这个人渣的爪牙?”

      “元姮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不就多了一个未婚妻头衔。你别忘了,她可不稀罕!”

      “她不稀罕,我就得点头同意,我是泥捏的?”
      “不是。”

      宋怀明郁闷,气愤,又暴躁。
      他来来回回地走,反反复复地想,最后想通了。
      他说:“霖哥,只要不动心,你摁住元姮的老子,玩玩强取豪夺,也成。”

      周石霖:“……”
      无语至极。
      直接一脚踹过去,“你以后见到元姮,客气点。”

      “嗷——”
      宋怀明捂着被踹的腿,大声嚷嚷,“跟她客气,我不会,哪怕刀剑相逼,也学不会,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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