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侧福晋只想摆烂》情书

5、第5章

　　苏培盛是在四爷的眼色下，退出去的。

　　他也不敢走远，以便他家爷突然喊人的时候他能立时答应，于是就站房门边上，悄悄竖起俩耳朵。

　　跟在爷身边侍候这么多年，他的地位屹立不倒，这和他服侍得尽心尽力，且惯会体察上意不无关系。
　　很明显，爷这是想跟这位年轻的侧福晋多单独处处……毕竟是新得的小美人，正是最新鲜的时候，换了是他，他也撂不开手啊。

　　苏培盛的俩只脚都立在门的里边儿，躬着身，等了半天，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

　　这位年侧福晋正吃得专心致志，旁若无人的，除了一开始那一筷子给四爷挟了道菜，之后竟是对爷就再无半点关心……

　　这要是换了其他人，四爷肯纡尊降贵共进晚膳，哪个不事事以四爷为先，温顺体贴地给爷布菜？那肯定是侍候得无比周到，处处妥帖……
　　还从来没见过有尽顾着自己吃，把他们爷撇到一边的。

　　苏培盛在那边拼了老命地给这位侧福晋使眼色，眼睛都快抽筋了，也没能吸引得了这位贵主儿一个眼神……
　　这就很让人无语了！

　　那厢，跟四大爷共进晚餐，乔月的内心其实是拒绝的。

　　这位大爷往那儿一坐，不像是吃饭的，更像是来给人面试的，面色端正，气氛冷肃，可以令除他以外的所有人都倍感压力。
　　好在他遇上的是个心大的，只顾头不顾尾，一碰上吃的就挪不开视线，自然而然地就把旁边的人给忽略了。

　　以前也不知道从哪听来的，说清朝皇宫每样菜只允许吃三口。而且据说规定皇帝只能吃三口以内是为了不让别人看出他的喜好……
　　无法想象，要是这个皇帝是个吃货怎么办？连自己喜欢吃的菜都不能多吃两口，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在自己眼前，却再不能多下一筷子，这顿饭岂不是吃得心肌梗塞？
　　这也太搞笑了！

　　好在那些都是歪理邪说，反正在这里乔月是没听说过的，她就尤其喜欢今天自己点的两道菜，具体挟了几筷子她都没数过，反正是几乎把菜都吃剩底了，更不会有人来阻止她。

　　这顿饭，四爷也吃得还挺畅快。

　　四爷本质上有一种韧性，有人服侍更好，要是没有人服侍，他自个儿也不觉得有多大问题，现在没人为他布菜，他就能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不过，本来他的晚膳就没有他不吃的，身边伺候的也会对他的喜好有所了解，哪个菜吃得多，哪个菜吃得少，心里有数了，下次就会吩咐厨房该备哪几样，吃得少甚至不吃的，下次就不会再端上来。
　　这些都不用主子吩咐，自有人为他操心。

　　饭后，四爷也不走了，踱步进了西侧间，从书架上挑了本书。

　　他不走，乔月就只好陪着。
　　结果，他大爷又从书架上拿了本书递给她。

　　他也不知道这年纪不大的侧福晋文化程度怎么样，只好说道：“读书以百遍为度，务要反复熟嚼，方始出味，以前汗阿玛就让我们读上一百二十遍。”

　　所以你和你的兄弟都这么能！

　　这句话当然不全是贬义的，就比如说康熙的长子胤禔虽是武将，但在□□和征战厄鲁特蒙古噶尔丹立下汗马功劳，太子胤礽自幼聪慧好学、文武兼备，数次监国，功绩不俗，排行老三的胤祉文学和书法都极为突出，备受康熙喜爱，八贤王胤禩在后世也留有不少字画墨宝，亦是德才兼备的人物，其余还有十三阿哥、十四等……
　　这些人哪个都不是善茬，就是放到现代，估计也是能够在各行各业崭露头角的人物，结果都托生成了康熙的儿子，太可惜了……

　　乔月从他手里接过书：“《论语》。”
　　也不问他自己要读多少遍，怕他脑子一抽也让她来个一百二十遍，那她真是哭都没地儿哭了。

　　这本书也不知道他从哪儿给她找来的，随意翻开来看看，里面竟然还有不少批注，多是随手用写在书中空白地方，很能帮助理解深入思考，还有一些三言两语的感悟……
　　譬如其中的“子曰：不患无位，患所以立。不患莫己知，求未可知也。”，这段本意是不要担心没有职位，只要担心有没有足以胜任职务的本领。不担心没人知道自己，应该追求能使别人知道自己的本领。但旁边朱笔写了一段话：满桶水不响，半桶水咣当。

　　乔月在以前读书的时候就有很多同学也喜欢在课本上乱涂乱画，就连她也没闲着，而且她又打小喜欢漫画，就时常恶搞涂鸦语文课本上的历史名人，在枯燥的学习生涯里，增添了许多乐趣。

　　相比较，这本书上的批注明明看起来正经多了，但不经意间却有一种非常传神的吐槽。

　　哎等等！

　　这些新换上来的书就是这哥让人拿来的……
　　该不会是他小时候写得吧？

　　乔月没忍住，偷偷抬头看他一眼。
　　然后……
　　她又看了好几眼。

　　她发现，这哥长得真是好看，龙鼻凤眼，皮肤还白，关键是气质矜贵，便是坐在那里低头看书都有种说不出来的威仪。

　　虽然昨晚盖头一掀，她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就觉得这小哥长得挺不错，可她当时也没来得及看得太仔细，而且那时候情况比较特殊，她的五感重点都关注在其他方面了，咳……
　　再然后，这哥总会让人不由自主产生一种在给他这位大老板打工的压力，尤其是他看人的时候，那双黑眸厉且有神，让人下意识地一凛，压迫感油然而生，以至于很轻易就能让人忽略他的长相。

　　也不知道是不是乔月看得太肆无忌惮，即便是一看起书来就很专注的四爷都察觉到了一股火热的视线。

　　他下颔微抬，对上了正看着他走神的乔月：“看什么？”

　　“我是想问，这书原先是谁的？上边都写了注解，让人一看就知其意。”

　　乔月一翻开书，其实就心里有数了，嘴上却假意说道：“也不知是哪个阿哥写的，看这一笔好字，没个下过几年苦工可不成的。见字如见人，定然是个勤勤恳恳、聪敏睿达之人。”

　　咳……
　　四爷即便面色如常，神情却是稍稍舒阔了些许。

　　现代人说话都很直，不像古人那么含蓄、迂回，即便是夸人，也没有人会当着本人的面这么夸的……

　　不过，又有谁会不喜欢被人夸呢？
　　就是表面上再谦虚的人，都不会讨厌一个真心夸奖自己的人。

　　更何况这还是自己的侧福晋。

　　而且……
　　他觉得这姑娘说的没毛病，在练字上头，他确实很下过一番苦工，日夜不辍，勤加练习，方能写出这么一笔连汗阿玛夸赞的好字。且他本就自律，自尊心又强，未免被上头的几个哥哥甩开，被下面的一群弟弟赶超，他在读书写字是分外勤勉的。

　　当然了，于他来说，勤勉些也是应当的，哪个皇子阿哥敢在汗阿玛格外看重的课业上偷懒？当年在上书房，他们几乎每一个都恨不得把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掰碎了用功，即便是天赋稍差些的老五都不敢懈怠……

　　四爷很快神色恢复如常，脸上也是轻松了几分：“这些书我暂且用不上，你觉得好用，也是它们的造化。”

　　这位爷心情好的时候，那种让人时刻感受到的压迫感骤然减轻，有种拨开云雾见天日，好像突然之间就放了大晴天一样，乔月刚刚的那点儿紧张，在这小哥松快的表情下立时就消失殆尽了。

　　“这些书果然都是你的？”
　　她稍稍探过身去，本来和四爷中间差着一个茶几，现在几乎半个身子都支在了茶几上：“我猜就是你的，这说明什么？说明我有慧根~”

　　什么“你”啊“我”啊的，跟爷说话要称“爷”！
　　听壁脚的苏培盛恨不得冲进去赶紧把年侧福晋的规矩给掰回来……

　　西侧间里，四爷睨了乔月一眼：“既然如此，你也写两笔字来看看。亮工颇有才识，允恭也擅长书画，两人的字都不差，你是他们的妹妹。”
　　言下之意，就是作为年羹尧和年希尧的妹妹，文化素养怎么着都不应该落后太多吧……

　　年羹尧追随雍正多年，是雍亲王的门人，现在更是亲戚，对他，四爷自然是很熟悉的。
　　亮工自幼读书，学识过人，中了进士后，授职翰林院检讨，胤禛对他是有知遇之恩的，所以他们从属关系向来亲密。

　　他的兄长年希尧也是一个能人，琴棋书画都有所涉猎。
　　他精于绘画，所画之鸟兽山水，无不令人称绝，而且琴艺也是非凡，还是广陵琴派的传人。

　　胤禛喜欢会办事、办实事的人，也喜欢身有所长、能力卓绝之人，可以说，年家的人，这一家子从上到下都精准地投了这位爷的喜好。

　　在年氏入府前，他也是小有期待的，固然有爱屋及乌的缘由，但主要也是好奇在这样的家风下，年家这个据说备受宠爱的妹妹究竟是何出人意料的模样。
　　结果……
　　倒也确实是有些出人意料的。

　　四爷的目光盯着这姑娘不知因何每天都能这么高兴，洋溢着欢快的笑靥，忍不住猜测：她都是拍她父兄的马屁才因此受宠的吧？

　　而乔月此时再次受到了惊吓！

　　说实话，现代的小孩练毛笔字的还是很多的，她也练过几年，平时铺张宣纸在上头写俩字骗骗外行人还是很能唬人的，可内行一看就知道差远了……
　　就是幼年时期在《论语》上写批注的四爷，那手字都不知道比她好多少了。

　　她可不敢小瞧古人的智慧和能力，尤其这大哥看上去还严肃，那眼神飕飕的看着就让人浑身发凉，一看就是个精明的人。

　　乔月默默地把身体缩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摇头：“惭愧惭愧，我的字儿跟哥哥们比可差远了，污了爷的眼可就罪过了，还是不在眼跟前班门弄斧了。”

　　这世上最讨厌的就是突然抽考了，好歹让她再练个三五年至少能看了再考她呀！

　　“乔月不必谦虚。”四爷道。

　　鬼才谦虚！

　　正院，弘时刚从福晋那儿出来。

　　弘时已经七岁，他上头原本还有三个哥哥，除了长子弘晖是福晋乌拉那拉氏所出外，二阿哥弘昐和三阿哥弘昀，都是他的同母兄弟，可惜都没立住。

　　倒是还有个同胞姐姐，比他年长七岁，已经被康熙给指婚给了那拉·星德。
　　这是个难得地没有送去蒙古和亲，而被封和硕怀恪公主后嫁在京里的格格，能为了闺女讨来这样的恩典，看得出来四爷对儿女的事情还是很上心的。

　　他们俩前头原本还有一个大格格，是宋格格所出，却未逾月殇，后来又生了个三格格，也是如此。

　　说起来，宋格格也是可怜人，生了大格格和三格格，都未逾月殇，这在四爷和福晋看来，就是福气薄，差了点儿福分。
　　也是在那之后，原本就不算得宠的宋格格，见着四爷的机会就更是屈指可数了。

　　李氏也虽然没了两个儿子，好歹是立住了一子一女，这在雍亲王府是很有底气的。

　　古人大概都有点儿这方面迷信，便是一向不信鬼神之说的四爷，有时候隐隐地也有这方面的困惑。

　　但不管怎么说，这年月孩子夭折率太高了，体质弱身子差，刚出生没多久就夭折的有很多。
　　也有好不容易长大了些，年纪都能去上书房了，大家都以为已经立住了，眼见再过三四年就能议亲了，结果生个病就殇了，就像弘晖阿哥，都八岁了，一场风寒人就没了。

　　正因为现下弘时是雍亲王府唯一的小阿哥，除了四爷和福晋乌拉那拉氏外的其他所有人，就算未必全都是捧着他迎奉他，那也绝对不敢对其丝毫怠慢的，以至于这阿哥小小年纪，稍稍有些放纵了。

　　弘时此时虽然心里有些不以为然，但好歹是听了乌拉那拉氏的话，在脚下不停：“走，去东院请安。”

　　爱新觉罗家对子孙对教育都很重视，这点在康熙身上可窥一斑，连给儿子们选派的老师都是层层选拔、严格挑选的，而且还亲自参与教学。
　　离谱的是，他不仅时常亲自考校儿子们，还考老师。
　　据说上书房的老师都被他换了三茬了。

　　别以为皇子们受封分府就能轻松一点，康熙还会指派老师去他们府中同住……

　　弘时也跟他爹那代皇子们差不多，四岁起开始读书就搬到了前院，雍亲王府也是正经请了老师给他重点教育的。

　　此前，他的兄长们也是一样的待遇，寅时就要起床读书，那时候天都还没亮，府里的福晋、侧福晋和格格们还在睡觉呢，一直到下午三点方才结束，错过早晨侧福晋敬茶这一环，这会儿从正院出来，还是得去给年侧福晋请个安。

　　弘时到的时候，刚把笔握到手里，被强行赶鸭子上架的乔月差点没热泪盈眶。

　　她连忙把笔丢回笔搁，欢欣雀跃地跑去迎接。

　　“这就是弘时吧？比想象的还高一点儿，以后定然也是大清的巴图鲁。”
　　巴图鲁算什么，这可是救苦救难来营救她这个卑微考生的观音菩萨，别说让她夸几句了，她是恨不得把这小孩给供起来。

　　弘时来时还有点儿不高兴，可这会儿倒露了个腼腆的笑模样。

　　毕竟……
　　谁都喜欢听好话，四爷如此，他儿子也是一样。

　　弘时年纪还小，身边恭维谄媚的人也有，但一来他们身份都够不上，在他眼里那都是下人，上不了台面，侧福晋就不一样了，算起来也能说一声是他长辈，他自来就很少得到长辈的夸奖。
　　再来，就是他也确实比许多同龄的长得还高一些，十四叔家的弘春比他还大了几个月呢，就没他长得高，这点儿算是他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自然也自得于这点了。

　　所以，这一听就是真心的夸赞，而不是恭维。

　　弘时觉得这年侧福晋人挺不错，长得好看，性情也好，反正比他来时想的要好多了，这会儿请安就真心实意多了，一边打千儿一边口上道：“弘时请阿妈安，请侧福晋安。”

　　小孩本也是如此，心情一时雨一时晴的，被乔月虚扶顺势起身，还接过了她递过来了礼，是一方汉白玉的老古董砚盘。

　　四爷是在乔月后头，从西侧间出来的。

　　他看乔月一副心虚恨不得立刻逃离的姿态，简直是跟他平日里考校弘时的时候，跟这小子一模一样！

　　四爷“嗯”了一声，看向儿子：“散学了？”

　　弘时夹起尾巴，乖巧作答：“是，刚给额娘请安就立马过来了。”

　　四爷见到儿子，尤其是弘时也不知像了谁，每次见他胆子小得很，恨不得找个缝隙躲起来，考他功课又从来都是磕磕绊绊，一看平日里就敷衍了事没有认真学习，这就更是起了考校的心思：“正好，也有几日没有问你学业了，随我进来，我考考你。”
　　他也不想想，每次好不容易见到亲爹，还没来得及亲热一下就被抓着考试，这谁受得了？

　　反正乔月是受不了的。

　　她看到弘时一脸大祸临头的模样，蔫蔫地被四爷抓进西侧间去了，顿时生起一股庆幸来。

　　这才对嘛，考考儿子还说得过去，怎么着都是自个儿的后代，关注后代学业问题是每个家长的责任。
　　哪个吃饱了撑的考自己的小老婆？

　　死道友不死贫道，她只能给这小鬼头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扭头，就高高兴兴地让碧玺去弄两盘点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