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博]春天来临》径以凌

1、不速之客

　　“我们的春天来临前
　　在春暖花开前
　　我们要见一面吗”

　　矮人的斧头与短剑被牢牢绑在了结实的腰带上，随着掷地有声的步伐互相碰撞，啷当作响。那清越的铁器之音融进来自夏尔北部的晚风，渐渐消逝在天边最后一缕夕阳的光晕之下。

　　邦伯侧着身子，两手扶着霍比特人木质的栅栏，挤出了四季常青的小院，冲向蜿蜒曲折的羊肠小道，追上前方伫立原地等待他的一众友人。徒留那米色木板被震颤的嗡嗡作响。

　　比尔博立在敞开的栅栏门前，那挥舞道别的右手，在矮人们消失于遥远的地平线前一直不曾放下。

　　矮人们亦如他这般好客，对于这群热情的老友不定期的到访，他已经习以为常。有时是白胡子巴林只身一人前来叙旧，有时是邦伯他们三三两两聚众来喝下午茶——准确来说，茶是配料，肉才是主导。今天稍许特殊，时隔整整十三年，他们第一次，完完全全的出现在了夏尔的冬天。

　　十个人，一个不落。

　　矮人们自觉的掏空了霍比特人家中囤积已久的存粮，看着空空如也仅留下满地残渣的储物室，比尔博竟有些恍惚。

　　“把那个放回去。”

　　“把那个放回去。”

　　“别碰我的果酱……”

　　年轻的霍比特人咬牙切齿而又无奈的控诉在房屋之中游荡了一圈，绕过集满矮人的餐厅，绕过房梁与明烛，从比尔博的身旁转转悠悠，到底是进入了谁的心房。

　　奇力、菲力，和……和山下之王，他们坐过蒙戈祖父的椅子吗？比尔博突然便被这个不知从何处而来的疑问定住了身子。

　　“嘿，比尔博！你在干什么呢？主位留给你了，再不来，奶酪都要被邦伯吃完了！”葛罗音的助听器依旧不好使，致使他足够穿透整个霍比屯的声响窜进霍比特人的尖耳朵，惹得他一个激灵。

　　“哦，哦，这就来。”比尔博攥了攥拳头，在身侧无谓的晃了晃，拍了拍大腿，转过身去，走进了热闹非凡的餐厅。

　　“你们怎么，都这么赶巧了，一起来拜访袋底洞？”比尔博拉开主位的椅子，左手食指在空中转着圈，指着围坐在餐桌周围的矮人们。

　　“寒冷的冬天能品尝到霍比特人的美食，是矮人们的荣幸。”朵力倾着身子答道。

　　“唔，那么，你们要吃的尽兴。”比尔博若有所思的点头。

　　“哈哈哈哈哈，那是当然！！伟大的霍比特人的储物柜，永远让人流连忘返！”

　　袋底洞的主人用叉子戳着碗里的奶酪，在一众喧闹的矮人之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比尔博，喝些酒！”杜瓦林隔空向他扔来一个木杯，他急忙扔了手中的刀叉，接住这天外来物，一旁的波佛急忙扶住他的杯子，帮他倒了整整一满杯，白花花的泡沫拥挤在杯沿，似在吱吱作响。

　　比尔博闻着鼻尖那浓烈的酒香，突然便想到了在伊鲁伯那宏达的殿堂里，山下之王为他致敬的那一杯醇香四溢的美酒。

　　他今天这是怎么了？

　　伟大的山下之王已经离开了中土大地整整十三年，难道是这突然到访的旧时友人，和这颇为相似的情景，勾起了他对过往的深切回忆？他不得而知。

　　之后的事，他记得断断续续，唯有那一杯杯洗透了霍比特人肠胃的酒，酒精渗进他的五脏六腑，纠缠着他本以为已然坚强的神经，搅动他的大脑，支使着他有些不自如的行动。

　　送走矮人之后，比尔博斜倚在栅栏前，望着天边的残霞熙熙攘攘地向两边散开，三三两两四下奔走，让位给铺天盖地的黑暗，亦如那群天各一方，不知何时才能再次相见的昔年征友。

　　直至周身唯有袋底洞门前的小壁灯还在熠熠生辉之时，伫立良久的霍比特人方回身，一摇三晃地走进了绿色的圆门。

　　这一切，真的像一个梦。

　　比尔博回到已被矮人们收拾干净的餐厅，坐在了正中的木椅上。

　　寂静的空气中，徒留下他一人清浅的呼吸声。

　　这个位置，当时也是这把木椅吗？伟大的领袖，坐在这里，统筹全局，运筹帷幄，牵引着一众追随者，从这里开始，踏上了与他，与他们的飞贼一同出发的收复家园之路。

　　恍如隔世。

　　比尔博沉浸在纷繁错杂的回忆中——直至一声响亮非常的门铃声打破了毫无头绪的沉思。

　　“叮铃——”

　　是谁？难道是某个矮人朋友落下了什么东西，赶回来取走？不大可能，矮人们尽管那般大大咧咧，可前来做客向来都是整齐爽利。那么，是甘道夫？是了，这位灰袍巫师好像没什么正经事，一年到头在整个中洲四处游历，来的比矮人还勤快。

　　比尔博直起身来，觉得有些晕乎。慢慢悠悠走到门前，打开门锁，拉开了木门——

　　门外是个身着黑色斗篷，留着一头蜷曲黑色长发的男人，比他高，却又不是大人族。那人背对着他，听见大门打开的声响，微微侧头，转过了身子。

　　月光下，熟悉的脸，熟悉的身形，熟悉的人。

　　巨鹰在冰川上映下庞大优雅的身形，一圈圈盘旋，一圈圈接近。远方的太阳洒下王丈光芒。

　　东曦既驾。

　　身边那个每日里□□的身形渐渐僵硬，半阖的双眼迎着他关切到目光，望向天空中那矫健的鹰姿。

　　脚底的冰凉和心底的冰凉，顺着脊椎蜿蜒而上，浸透了霍比特人柔软的心脏，封存了如春日艳阳般轻轻点点，却又炽热的爱意。

　　“索林……”霍比特人喃喃开口，“索林？”

　　犀利的鹰眼穿透夜晚的宁静，在平静的湖面一石激起千层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