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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小王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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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天真的小王子,遇见了这个小小星球上的一只玫瑰花。虽然玫瑰浑身是刺,他依旧认为那是独一无二的玫瑰。他全心全意的用心血浇灌这独一无二世间仅有的玫瑰花。
“师兄,麻烦问下三号楼401考场怎么走?”
我放下书的时候,他局促的站在我面前问路。
那会儿的他有些瘦弱,普通的衣着打扮,有些保守的树脂眼镜,还有剃得板寸的头发衬托着他忐忑的表情,这让他看上去有些青涩。
我给他指了路,然后我对他说:“往南走,向左拐,看到四号楼和五号楼就快了。另外,我也是考生,同学。”
“是吗?”他表情一亮,“还以为是学院的师兄呢。太好了,未来也许可能够成为同学也不一定呢。同学叫什么?”
“黎深。”我说。
“我叫桂和安。”他说完这话看了看时间,“那我先去考场了。”
他往前快走了几步,又回头笑着对我挥手:“那什么,黎同学,谢谢你。”
我在过道里又站了一会儿,跟我一起的朋友问我:“你干什么发呆,咱们也得进考场了。”
我问朋友:“你闻到什么味道了吗?”
朋友愣了愣:“早饭没吃饱,闻到包子香了?”
“不是。”我努力又闻了闻,“是花香……好像是桂花香味。”
朋友笑喷了:“神经病啊你,寒冬腊月的你闻到梅花香还差不多,桂花香算哪门子逻辑。”
进了考场,在等候的时间里,我才想明白,那是桂和安身上的香味,他带着一点淡淡的体香,依稀与桂花香味类似。
*
再见他是一年后的“传媒之冬”冷笑话大赛。
中途一年的休学使得我才成为大一新生没有多久。
冷笑话大赛并不名副其实,层出不穷的笑料让人捧腹,一阵阵的恶搞、玩梗、双簧、演唱让所有人都笑的喘不过气。
参加这个大赛可以获得学分加成,何况是在传媒学院,表演欲爆棚的地方,所以大家都很积极。
进展到一半的时候,主持人说:“下面请欣赏表演103班桂和安为大家带来的《冷笑话合集》。”
他就上台了。
他跟其他人不一样,别人都在认真的搞笑。
他在认真的讲冷笑话。
他讲了三个笑话。
——“有一个深海鱼在游泳,它越潜越深,越潜越深,最后它哭了起来。
旁边的鱼觉得很奇怪,就问它,‘你为什么哭啊?’
深海鱼哽噎着说,‘我觉得压力好大喔’。”
他讲的声情并茂,把深海鱼的那种压力大表现的十分形象,那种咕嘟咕嘟下沉的感觉,就差给他配副人工水肺了。
他讲完了,响起了一阵不算热烈的笑声,可是深海鱼的倒霉样真的让我忍不住哈哈大笑。
我的室友邵川懵了:“哥,有什么好笑的啊?比刚才那些差远了。”
我笑出了眼泪:“你不懂,你没领悟到深海鱼苦逼的点。”
接着桂和安又讲了第二个冷笑话。
——“小企鹅有一天问他奶奶,‘奶奶奶奶,我素不素一只企鹅啊?’
‘是啊,你当然是企鹅。’
小企鹅又问妈妈,‘麻麻麻麻,我素不素一只企鹅啊?’
妈妈,‘你当然是企鹅啊。’
小企鹅又问爸爸,‘霸巴霸巴,我素不素一只企鹅啊?’
爸爸,‘是啊,你是企鹅啊,怎么了’
小企鹅问,‘可是,可是我怎么觉得那么冷呢?’”
他一会儿学企鹅爸爸的声音,一会儿学企鹅奶奶的声音,还一会儿学着小企鹅懵懵懂懂的憨态。
简直太可爱。
我都忍不住要鼓掌。
可是这个笑话比之前深海鱼的笑话更冷。
台下的人们在经过从开始到现在的爆笑刺激早就对冷笑话疲软了,人们开始窃窃私语,玩手机,上厕所,嗑瓜子。
桂和安推了推他那副眼镜,拿着麦克风对旁边的主持人说:“我还有最后一个冷笑话,很短。但是贴合‘传媒之冬’的主题,就当是画龙点睛了。”
主持人一脸做慈善的表情:“你请,你请,没事儿,随便说。就当中场休息了。”
桂和安咳嗽一声。
“从前,有个特别开心的人,他长得像洋葱,走着走着就哭了……”
我心里微微的颤了一下。
这是个冷笑话,可他的语气就像是在形容自己。
就像是在说,他就是那个笑着笑着,走着走着最后哭泣的洋葱先生。
再回头去想这三个冷笑话。
无论是深海鱼、小企鹅、还是洋葱先生……都是面对无法规避的现实准则,发出了无比自嘲的心声。
台下一片冷漠。
不愧是画龙点睛的一笔,本身就不怎么暖和的十一月,瞬间离三九严寒更近了几分。
主持人仿佛揣着阶级仇恨一样把桂和安赶下了舞台。
——愣谁遇到这种把舞台气氛弄垮到类似大坝决堤的程度,怕是都是他这个反应。
他下了台后,也不是很沮丧,笑着跟身边的傅斯柏说什么,傅斯柏还哈哈笑着拍了拍他肩膀表示安慰。
散场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十一月的帝都这个时间点有些冷。
大家归心似箭,在路口等校巴,自然挤得厉害。夜间回宿舍的校巴本来就少,挤得人头耸动的时候,我闻到了淡淡的桂花香。
回头去看,桂和安和傅斯柏站在我们这片中间,也艰难的挤着。
“三路车来了!”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瞬间人群水一般的往前推搡。
我站在马路牙子上,连反应时间都没有,就直接被推到马路上了,回头一看,大巴闪着亮灯就冲我开过来。
我站在路中间,明知道下一刻就要被大巴撞上,在那零点几秒里却还不知道怎么反应。
那一瞬间一切都像慢动作一样。
破旧的老式大巴加足马力,又心有余而力不足发出的粗重的哐当哐当的声音。
身后无数人吵吵嚷嚷的喊声,推挤声。
虽然画面已经模糊,但是那一刻发生的所有细节都深深的印刻在我的脑海中,这么多年从未忘记。
就在这时,胳膊被人一把抓住。
我被直接从马路上拽回了人群中。
我回头去看,桂和安穿着粗气,一脸惨白的看我:“同学,你没事儿吧!太危险了!”
他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可那一瞬间爆发的力量大得惊人,竟然将我拽了回来。
人们越过我和他,往大巴上挤着。
我们在人流中就那么对视。
他见我不说话,又说:“小心点啊,回去是很急,也别太毛糙了。”
邵川在我旁边连忙笑着打圆场:“谢谢师兄,我知道了。这孩子估计傻了,我回头劝劝他。”
桂和安又不放心的看了我几眼,就被傅斯柏拉上了大巴。
等人都上了车,眼睁睁的看着一辆所有人都被降维打击后的大巴就这么开走了。
邵川看我:“咋办?这可是最后一班车。”
“走回去吧。”我说。
我的胳膊被桂和安捏过的地方后知后觉的痛起来。
“……五公里你告诉我大半夜走回去?”邵川难以置信。
“你打车我报销也行。”我把外套拉好,“我自己走回去。”
“你这是被吓着了?”邵川说,“咱们铁哥们儿,不就五公里吗?走就走。”
我俩往回走。
邵川本来就唠叨,这会儿更是把不住嘴,跟我说:“刚才那救你的师兄叫桂和安,另外一个叫傅斯柏。这个傅斯柏倒是个风云人物,年级排名前几,长得又潇洒,大众情人那模样,听说已经在校外开始接戏了。”
“桂和安呢?”
“桂和安?”邵川笑了起来,“他不就是傅斯柏的狗腿子吗?大家背后都叫他桂公公。整个一傅斯柏的跟班。有人说桂和安暗恋傅斯柏。你也知道,咱们艺术类院校基佬多,这也不是什么出乎意料的事。”
“哦。”
“哎,不过这个桂和安自己也挺努力是真的。听人说他早晨五点多就爬起来去练发声。”
路上风很大,也很冷。
我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这一会儿才察觉出后怕。也许恐惧能滋生出别的什么东西,刚才那若有如无的桂花香,如今在我鼻腔里萦绕,挥之不去。
“他在哪儿练发声?”我问邵川。
“他?”邵川想了想,“听说是核桃林。”
*
我从第二天开始养成了早晨五点起来晨跑的习惯,十年来不曾变过。
每天我从学校大门出发,在半途绕道核桃林,在那群认真学习的学霸中,找到了偏僻一角的桂和安。
他有些羞涩,如果我跑到附近,他就停下来,安静的翻书,等我走后才继续。
可是每天早晨他都不会缺席。
无论他前一天晚上是否有课,学校是否有活动,傅斯柏是否有什么事情需要跟他一起去做。
他每天早晨五点半就会准时的站在那个小角落开始自己的训练。
*
那是大概春暖花开后的一天。
我去的有些晚,他的发声练习都做的差不多了,远远的我听见他在读小王子——
“孤独天真的小王子,遇见了这个小小星球上的一只玫瑰花。虽然玫瑰浑身是刺,他依旧认为那是独一无二的玫瑰。他全心全意的用心血浇灌这独一无二世间仅有的玫瑰花。”
晨雾里桂和安的身影若隐若现。
他轻轻叹了口气,他好听的声音给这段故事加了一句话:“就算玫瑰浑身是刺,可小王子啊,还是天真的想要拥抱这朵玫瑰。”
*
这些年来,我一直一直想告诉桂和安。
你错了。
如果你在这每颗星星上都走走,就会发现这朵叫做傅斯柏的玫瑰只是千万普通玫瑰中的一朵,他不值得你为他鲜血淋漓。
你更应该在我心里那颗星星上走一走。
在我心里的星星上,没有玫瑰。
只有一棵树。
一棵绽放的桂花树。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小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