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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后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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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棠，今年春节你有安排吗？”杨戟前倾着身子，从沙发靠背后凑过来问道。
赫连棠手上的书翻了一页，他思索了片刻道：“有，打算回去看看许叔叔，他上个月刚领证，我还没正式恭喜过。怎么，你有事？”
“想带你见见我父母，亲生的那两位。”杨戟抿唇笑道，“他俩忌日快到了，你有安排了的话，咱们排排日程？”
”我跟你去。“赫连棠几乎立刻就不假思索地道，“许叔叔那边我可以晚点过去。”
“你这算是见色忘义吗？”杨戟哈哈一笑，“那行，回头我陪你跟许叔叔赔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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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戟自六岁起便父母双亡，诸多亲戚把她皮球似的踢了一圈，最终其中一家亲戚捏着鼻子收养了她。这桩养女和养父母的关系始于养父母受不住道德绑架，而养女无权选择，自然结束时也好不到哪去，大家放下举了十几年的亲人幌子，精打细算地把帐算干净，自此各自拍拍屁股走人，这些年也勉强称得上相安无事。
杨戟很小的时候会思念亲生父母，但长大到一定程度后反倒越来越看的开了。缅怀过去无用，非但不能改变他们已经逝去的事实，还会让人对现状难以妥协，无端催生出不少不满与怨愤。
她不喜欢给自己加负担，便锻炼自己学会向现实妥协，强迫自己往前看。因此她总是鲜少对旁人提起自己的亲生父母，对赫连棠也一样。
但是既然现在都发展到这一步了，杨戟觉得有必要领那位去见个家长了。
墓园在Z市的郊外，四周绿荫围绕，风景称得上山清水秀，是个挺理想的长眠之地。杨戟也好几年没来了，绕了一圈冤枉路才找对了位置。赫连棠一路被她拉着转来转去，却罕见地什么都没说，乖顺地任她拽着瞎绕。
“啊，就是这，总算找到了。”
杨戟拽着赫连棠在一块写着一对夫妻的名字的墓碑前站定，伸手抹了抹石碑上的薄薄一层泥灰。
石碑跟前空空如也，说明还没有人赶在他俩之前祭奠过。
赫连棠放下买好的花束，那是一束白花，还很新鲜，一看就是刚订不久的。杨戟偏着头看着他，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的，一看就是又在打什么主意。
“不是说过没必要带花吗？反正人死如灯灭，那两位在下面也收不到。”杨戟抿着唇笑，用调侃的语气半认真半玩笑地道。
“不然空着手？”赫连棠回敬道，“那恐怕二老今晚就得给你托梦，让你赶紧把我甩了。”
“那可不一定，要看那两位管不管的了我了。”杨戟伸了个懒腰，大剌剌地把一条胳膊撑在了墓碑上，“我看上的人没有说甩就甩的道理，大不了我把你一卷，咱俩私奔去岂不可好？”
杨戟今天穿了件深色的及膝长外套配黑长裤，衣襟吊儿郎当地没扣紧，姿势随意地斜倚着墓碑时一条修长漂亮的腿就这么随意地伸出来摆在那展览，也不怕冒犯了地下的二老。
潇洒而随意，却透着某种富有生命力的豁达。
赫连棠看了她一眼，嘴角不由的往上挑起了一个不明显的弧度。
“叔叔阿姨生前是怎么样的人？”他思索了片刻，忽然问道。
“我怎么知道？我六岁的时候他们就死了。”杨戟大大咧咧地道，“我只知道我爸是个副教授，是个看起来有点威严但脾气挺温和的人，整天戴着副眼镜，怎么惹都不会生气。对了，他还会吹笛子。我妈是个自由摄影师，就喜欢满世界到处跑，但也是个很温柔的人……”
她说到这里，话语忽然被什么哽住了一样，停了下来，像是思绪短暂地停在了那段时光里。
赫连棠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等待着她的下文。
“……我记得我妈每次回家都会给我带礼物，我从来不喜欢她给我的布娃娃，就喜欢玩具剑一类的东西。”杨戟抬起下巴望着天空，悄悄眨了眨眼，“她就会抱着我无奈地笑，我爸爸就会过来劝她说孩子喜欢就好，又不是不好的东西。”
真神奇，她想，她本以为自己早就不记得这些不知道多少年前的琐事了。她本以为只要自己一直往前走，这些东西就会被渐渐淡忘，最后淹没在时间的尘埃里。
没想到有一天再提起来时，却发现它们依旧安静地躺在记忆里的最深处，轻而易举地就能被再次找回来。
是魔法吧？
“……真是很好的日子。”
杨戟沉默了很久，喃喃道。
赫连棠的目光一直黏在她身上，轻声道：“嗯。”
杨戟脸上的神色只持续了几秒钟，很快就又被她一贯的笑容冲了下去，笑道：“说来你可能不信，我小学到初中可都是个学霸呢，文科体育均衡发展的那种。要不是中考失利差了几分，说不定也能去丽园呢，到时候你还得管我叫师姐。”
她又看了一眼赫连棠，回想了一下这小子小时候那副臭德行，有感而发道：“不过想想还是算了。你小时候那狗嘴里能吐出象牙来才有鬼——你现在叫我都是连名带姓的。”
然而她没料到的是，赫连棠看了她一眼，脸上的表情没什么波澜，只是叹了口气反问道：“你确定？”
杨戟：“？”
她还没来得及回话，就听赫连棠爽快地道：“师姐。”
杨戟愣了片刻，顿时喜笑颜开，顿时又焕发了勃勃生机：“哟，是我耳朵瘸了还是你被什么东西附身了？以前让你叫姐姐你不是宁死不屈吗？怎么现在想开了？”
她兴高采烈地蹦到赫连棠跟前，用胳膊肘捅了捅他，接着调笑道：“还是说，你早就在心里叫过了？”
“你说呢？哄你开心吧。”赫连棠无奈地看了她一眼，眼神里竟带上了几分少年时熟悉的老成模样，却没有像少年时那样气急败坏地还她一肘子，而是坦率地承认了自己的企图。
“平时也没见你这么听话，怎么，在我父母跟前就学会了缩尾巴？”杨戟看见他这样就心里直乐，嘴上又开始没腔没调起来，“打算什么时候再叫声听听？”
“你也知道这是你父母跟前？收敛点吧，这里是墓园。”赫连棠叹了口气，又好笑又无奈地道，“你想大半夜在梦里被你全家祖先集体教训吗？”
“我现在这么干不就是为了让他俩放心，用不着下去了还担心闺女终身大事吗？”杨戟笑道，“省的他俩找你麻烦，比如给你一千万冥币叫你离开我什么的。”
赫连棠到底还是没有拗过杨戟——不如说他从来就没有真心实意地试图挣扎过。他偶尔也能意识到自己这可能就叫做色欲熏心，但是他想了想，觉得自己既然已经龌蹉了，那不如顺其自然。
杨戟似乎不习惯对着墓碑跟死人讲话，随随便便哈拉了几句就打算拔腿出去。
赫连棠没急着走，而是看着她背对着自己的马尾被风吹起来，丝丝缕缕地在风中飞舞缠绕。她的步子永远是随意轻快的，好似没有什么能够拦得住她，天下没有不可去的地方一样。
赫连棠深深地凝视了她片刻，就将视线转回了墓碑上。
他想了想，俯身调整了一下花的位置，用很轻的声音开了口。
“以后我来照顾她，你们放心吧。”他说，顿了顿，“已经过去的遗憾我无法弥补，但是我保证，以后不管发生什么，她都有我。”
说罢，他直起身，大步跟上了杨戟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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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出了墓园，叫了辆出租回宾馆去。
Z市有不少旅游景点，杨戟本来兴致勃勃地想跟赫连棠都说说，就算不一定能去，但起码能过过嘴瘾。可惜大概是昨晚熬夜加班，说到一半她就困了，靠在车窗上打起了哈欠。
赫连棠揽过她的肩膀，让她靠着自己，好让她睡的舒服些。
然后他就听杨戟嘟囔道：“困死了，过完年我就辞职。”
赫连棠的语调难得温柔了几分：“嗯。”
杨戟又道：“想想还是不行，没找到下家。啧，我总有一天要辞职。”
赫连棠道：“那你想换份什么工作？”
“我还是想当正儿八经的心理医生，一开始考心理系就是为了这个。”杨戟眯着眼睛迷迷糊糊道，“就是要考证，想想都麻烦。”
灰白的天色总算放晴了，车窗外冬日的阳光透过窗玻璃照进来，将后座上照得一片亮堂堂。两边的街道张灯结彩，到处都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红灯笼，充满了浓郁的年味儿。
赫连棠突然想到，很多年前，那个六岁的小女孩就是在这样一个日子里，一边期待着新年礼物和饺子，一边独自在家里等着父母回来一起过一个快乐幸福的除夕夜。
但是等来的却不是母亲的怀抱和父亲的笑容，却是沉重到她的年纪无法理解的噩耗。
那么她又是怎么独自度过那个冰冷刺骨的大年夜的呢？
那么之后的日子里，她又是怎么独自走过来这么多个年头的呢？
窗外的阳光照进来，被窗玻璃反射得有点刺眼。杨戟似乎是被强光刺激到了，无意识地眯了眯眼。
赫连棠便伸手遮在了她眼皮上方，垂眸看着她在阳光下泛着栗色的发旋，就像很多年前的暑假，两人在电影院里时那样。
“嗯，我知道。”他喃喃地说，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容。
“没关系，以后还有很长的时间。”
不管发生什么，你都有我。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完结啦～～
如果有人看到这里的话，很遗憾的告诉大家，这篇文完结以后不久我就要笔名自杀了。在此之前我会先存新坑的稿子，这个号还会挂个一两个月的样子。自杀之后新注册的笔名会跟这个一样，所以愿意继续看我文的同学们可以搜这个名字哒～
总而言之，来日方长，日后再见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