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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女性 ...


  •   顿时,荒凉的修道院前,响起嘈嘈杂杂、不绝于耳的声响。观者们纷纷交头接耳,一时之间,“凡妮莎多才多艺”的事实竟比拉法第是个伪君子要令人震惊得多了。

      但这一切都停止了。

      像是的确存在着什么神奇感应似的,突然有那么一瞬间,观者安静了下来。没有人说话,现场一片鸦雀无声。

      紧接着,突然轻微的咔嚓一声响,修道院阁楼处的窗户被打开了。有个影影绰绰的人影从布满脏污的窗户里缓慢探出头来。

      有人咽了咽口水,“是神父、不,那位拉法第吗?”

      围观者屏息,凝神静待着实践的检验——那的确是拉法第的面容。

      但却和他们想的模样截然不同。神父原应是光鲜亮丽、仁慈和蔼、恍若圣光普照的。他会有着谦恭的举止、朴素的着装、得体的笑容……但这当然是说原本的神父的。

      可失格的、成为犯罪者的拉法第却蓬头垢面、困苦潦倒、原本和善的面庞上阴云笼罩——只有胸口的十字架依旧璀璨明亮。

      天主教的十字架装潢设计得相当精致,受钉的耶稣一脸苦相,被束缚在暗金色的十字架上……那纹路、那刀工、那色泽,瞧上去并不是寻常的物件。

      太阳格外炙烤,阳光在暗金色的十字架上映射出刺眼的光芒,众人顺着光线继续向上仰视,这回总算是真正瞧见了拉法第。

      兴许是脖颈反射的圣光当真有点用处,拉法第在一片朦胧而模糊的反光中瞧上去憔悴极了。他的眼眶深陷着,他的面色青白,嘴唇也失去了血色。人们看到他,脑海里第一时间便忍不住蹦出可怜这词语——倘若并不清楚他的所作所为,那么观者毫无疑问会认为他正是那种被污蔑、被构陷的可怜信徒。

      他那落魄的面容和胸前闪耀的十字架无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拉法第的神情却相当淡定自若,他张了张口,拿出教皇既任的气势来宣读他的告罪书:“我的本名是JR-拉法第,是马夫和奴隶的儿子,我出生于马厩……我侵犯并谋杀了十三位少女……”

      随着拉法第不徐不缓的声音,修道院的大门彻底洞开,从里面呼啦啦走出几位修士,他们面容肃穆,手里捧着些破碎的衣裙、沾有血迹的饰品、画作诗集……无需多言,观者心里立刻清楚,摆在眼前的都是些什么东西了。

      是疯女人们的“宝物”。

      静默了片刻。人群中突然爆发出巨大的哭声和悲恸声,“疯女人”的亲人们拿起石头、满怀愤怒与怨恨地朝上投掷,他们泛着血丝的红眼睛死死地盯着高高在上却又落魄至极的拉法第,恨不得扒了他的皮,碎了他的骨——“这可耻的下等人!”

      有人这样吆喝道。紧接着,呼啦啦的咒骂声再次响了起来,“不配做神父!甚至不配做人!这可耻的马夫儿子啊!他甚至玷污了马厩!”

      云粮而影从般,这样的呼声不绝于耳。

      不知出于何种缘故,拉法第,此前淡定自若陈述着自己罪责的拉法第突然低了头颅,他的脊梁骨挺得也没有那么直了,若有若无环绕着他的圣光也似乎暗淡了不少,只有胸前的十字架依旧明亮,这仿佛是个讽刺。

      突然,拉法第更加挺直腰杆,他的声音更加洪亮,仿佛这样就能够将心中那股不断涌现的羞耻感消灭。

      观者不约而同地感受到这份心绪,斥责的声音更大了……

      远远的,凡妮莎站在安静的角落,披着斗篷的疯女人静静的陪伴在她的身旁,凡妮莎瞥了疯女人一眼,她的面容痴痴的,望着那狭小窗户的神父,陷入了无言的静默。

      凡妮莎柔声道,“很快,你在世人面前,也是伯莎了。”

      像是为了呼应凡妮莎所说,不过半分钟,拉法第便说到了这一部分,“过去,为了满足生理快感的感官刺激,我不惜构陷,使得无辜的人们陷入被世人谩骂、驱逐、奴役的可悲境地。即使主全知全能,他能分辨出一切虚假,然而我却有必要在世人面前坦述她们的无辜——伯莎-彭斯,东印度都督和当地土著的女儿,她童年就不快乐,而在她与罗切斯特先生的爱情破灭后,更是陷入了迷惘,我坐实了她的癔症传言,使得她的丈夫罗切斯特将其幽闭于阁楼整整十年,在她丈夫的家产被大火付之一炬后,我派人将她关押于修道院,此外,我吞并她的家产、侵占她的□□、操控她的精神——我是个可耻的人,但如今,我愿意偿还我的罪,我会将伯莎的嫁妆全额返还于她——我已征得教会的特殊许可。”

      听着极好的消息,伯莎原本平静而放空的面容却突的紧绷了起来,她时不时咬牙切齿,时不时紧皱眉头……神情风云变幻,其复杂程度即使和霍沃思最风云变幻的天气相比,也不遑多让。

      约莫过了数分钟,伯莎才终于平静下来。这时候,他先前那种忧郁的柔顺全然不见了,她依旧安静,依旧忧郁,整个人却透露出一股冷漠与愤恨,眼神更是凌厉极了:“这就是教会吗?是我活该生为女人吗?倘若没有利欲熏心的教会,我不会被构陷至此,而倘若我不是生为女人,我也不必屡次被欺骗、被抛弃、被践踏……为了钱,往日夸我娇艳如玫瑰的父亲不要我了,为了美貌,盛赞我如明珠煌煌的丈夫不要我了,唯独不对我放手的人却只是想把我踩在地上践踏,好啊,原来我连草都不如。我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和价值吗?”

      凡妮莎柔声说:“但伯莎,你是好样的,你活下来了,你挺过来了,你现在拥有自由选择的权利,你现在是个自由人——即使这意味着你不得不背负着经济等诸多方面的困难。但你的确是跨越了第一道障碍。”

      对凡妮莎这个救命恩人,伯莎却并不感冒,讥讽道:“我真的跳脱了吗?而你又是站在什么立场上,如此高高在上地和我对话?你又比我高贵到哪里去?”

      天可怜见,凡妮莎此前的话涉及不到半点指教,伯莎这样,完全是无理取闹了。

      但凡妮莎并不生气,她对喜欢的女角色、女作家抱有最大限度上的理解——因为太怜惜而又过于能够共感了。

      无论她和她们处于何种时代,何种境地,何种身份,她们都是天生女性的同胞啊。

      伯莎依旧咄咄逼人:“瞧啊,说不出话来了吧?要是在凡间早有了火种之后,普罗米修斯才送来火苗,那真是滑稽啊。”

      凡妮莎避而不答,说起了别的话题:“我知道我接下来所说听起来像极了自我安慰。但我想,我们缺少的正是这样一种“主体”意识。我先是我自己,才是其他人的女儿、妻子、母亲……而我们也不是物,不是说任何人不要我们,我们便没有存在的价值和意义了——父母、恋人、孩子对我们来说都只是“他者”。本该是如此的。可你瞧瞧我们根深蒂固的想法、瞧瞧你我的怨恨,不都是全部在控诉着“我是珍宝,他们为什么不要我呢?”、“他们不要我,我便成了废品”——可当真如此吗?”

      “你从来都是你自己,这由你自己决定,而并非他人的评价,无论这评价是赞赏还是贬低。”

      凡妮莎说。

      伯莎沉默着,她没有应声。

      良久,她问道:“这是哪本书里的话吗?我许久没有看书了——说得很漂亮。”

      被伯莎如此夸赞,凡妮莎相当自豪——别误会,这的确是她的感想,可核心论点或者说一切的前提却并非是她所构建的,她要是能自主地、敏锐察觉出现实生活中一切话语都是建立在“除男性以外的人都是他者”这一前提,她前世也不会如此庸庸碌碌,不过一俗人罢了。

      伯莎在等着答案。她的目光闪烁着,这时候她忍不住猜测道:难不成真是她所想的?可伯莎觉得这不太可能。伯莎少女时期的确过着吃穿不愁的生活,她的精神生活也相当富足——相对意义上的。

      她看过不少书,当然不乏有如此观点。可是没一个有凡妮莎这样的洞察力。大多数人都不过在粉饰太平,更有甚者,直接对此话题避之不及。

      伯莎陷入了自己的揣测。她看着凡妮莎,小姑娘的衣裙上粘了些灰尘,她又束着两条麻花辫,脸上的笑容很是纯善,瞧上去稚气极了。

      怎么瞧也不大像。

      这时候,凡妮莎又说:“我有个笔友,名字叫波伏娃,这观点是她想出来的——她还写了本书,名叫《第二性》。”

      伯莎恍然大悟,波伏娃的名字在她的脑海里转了一圈儿,并没有留下丝毫痕迹。她毕竟已经幽闭了十来年,早就没怎么看书了,新潮的哲学家和文学家也全然不懂。

  • 作者有话要说:  这就是我之前说的时间线杂糅的另外一部分。
    除了作品本身,还有文学家(或者哲学家)
    因为以后再也不想同题材了,所以这次想爽个够。
    波伏娃属于存在主义那派,存在主义是西方现代主义文学的一个流派。这个大概在20世纪之后才慢慢流行起来。
    然后捏,这时候不是才18世纪50—70嘛。差了那么多,所以我融合得好心虚。
    存在主义的话内核就是“用行动来构筑人生的意义”
    这个还可以和荒诞派和黑色幽默连起来。
    大概是说“世界是荒诞的,人生是无意义的,da那我也不要屈服,我要用荒诞对抗荒诞”(此乃中二ver)
    明天作话再给大家额外介绍!
    马上12点了,榜单字数统计时间要结束了。我得快点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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