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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One step just behind me ...

  •   “那个叫“蓝”的女孩子,后来又遇到她喜欢的人了么?”
      “我也不知道啊,可能没有吧。”
      “果然……其实,如果遇到的话,说不定她就不再喜欢他了呢?”
      “是么?”
      “哦,她喜欢的,是在那个时刻遇到的那个人,而不是……”
      “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嗯。那后来呢,你们三个上同一个高中了么?”
      “没有……”

      ============================================

      荣治向小哲和妈妈宣布自己准备考东樱。
      妈妈立刻笑了,“是和知夏商量好的?”
      “嗯。”这有什么好笑的呢?

      小哲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荣治,你知道东樱是什么样的高中么?”
      “知道。私立,升学率很高,篮球队每年都能打入全国大赛前十六强。”
      “那么,全国,篮球队最厉害的高中是哪一所?”小哲咬着面包片,拿起自己的背包。

      “是山王。秋田县的山王。”
      “你从来没想过去考山王么?荣治……”小哲背上包,在门口停了一下,转身开门,“我去上班了。”

      荣治看着爸爸的背影,觉得他好像还有什么话没说完。

      在车站看到知夏的时候,从圆形玻璃窗通过的阳光,在站台上变成一个椭圆形的光圈,被拉得斜斜的光柱里,有无数金色的尘埃浮动。知夏的书包被她放在脚边,她的手里翻弄着一张浅蓝色的纸。
      荣治慢慢的蹭到她旁边,看看他们前面的光圈,又看看知夏手里的翻转的纸片,小声问,“这是什么啊?”

      知夏像是被吓了一跳,手里的纸差点掉在地上,她转过脸,眉毛轻轻皱一下,上唇微微翘起,“怎么不出声啊?”

      这种有点像撒娇的责怪,配着知夏脸上一现即逝的红晕,让荣治莫名其妙的感到开心。

      她弯腰把书包拿起来,取出一本书,小心的把纸夹在里面,用指尖轻轻拂平,好像夹进去的是一只还在扑着翅膀的蝴蝶。

      直到期末考试前,这段时间,荣治过得很快乐。
      其实仔细想想,好像也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篮球队还是老样子,原田也是老样子,甚至蓝,也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时不时露出奇怪笑容的样子。知夏也一样,和荣治走在一起的时候保持着微妙的细小距离,偶尔脸红,偶尔对着车窗外的风景傻笑。

      说是傻笑,可能过分了点,其实是很可爱的笑容。
      她笑的时候,嘴唇最初抿的紧紧的,然后上下唇之间有一条小小的弧线慢慢弯起来,左脸颊的酒窝微微浮现。看起来好像是有什么很开心的事情,可她却在极力克制着,憋着不要大笑出来,但最终那笑意还是悄悄的溜出来了一点。

      后来,荣治才知道,这种笑容,是隐忍的,秘密的。只有当一个人是真的非常开心,充满憧憬和希望,并且享受着这种秘密的快乐的时候,才会有的。

      如果非要说荣治的生活有什么变化的话,那就是,他收到的情书慢慢少了。荣治不以为意,也没想过这是为什么。直到有一天,原田在训练结束之后,磨磨蹭蹭的,好像有话要说的样子,跟在荣治后面。

      “原田,你想说什么?”
      “那个,泽北,”原田揉揉头发,“你是在和浅草知夏交往么?”
      “啊?”

      “呼,我就说不是。”原田松了口气,眼里又跳起那种令荣治受不了的小火苗,“大家都说你和浅草要一起考东樱,……很多女生说果然还是只有浅草才能和你在一起吧……”
      “我的确是要和她一起考东樱啊,我还和她每天一起温书呢……”

      “啊?这么说,还是,还是交往了么?”原田的脸垮下来,一幅原来明天真的是世界末日的样子。

      “什么交往不交往的啊?她是我最要好的朋友。”荣治锁上衣柜,不明白原田到底在纠结些什么。

      “最要好的朋友?”
      “是啊。小学的时候是。现在是。以后也会是。”荣治有点生气,他背好包,走出去。

      原田在他身后喊:“我也要考东樱——”

      原田的话不知道为什么,让他有一点点恼火。

      知夏和蓝站在车站外面,小声说着什么,她们看到他走过来,一起把身体转过来。这两个人都把头发留长了,像和姬娃娃一样的发型——知夏说,到高中要留长发。

      荣治微微一愣。穿着同样的制服,同样的发型,一样是白皙高挑的少女,看起来像是一对双生子。
      很久以前,挂着雨滴的车窗里,也有两个孩子,看起来像是双生子。是他和知夏。

      终于有座位坐的时候,荣治看看对着车窗外的小房子和电线杆发呆的知夏,很想推推她,问她,“知夏,到了高中,也做最要好的朋友吧?”

      可是,他盯着知夏看了很久,看到她又在傻笑,就问不出来了。

      快要期末考试时,荣治花了比往常更多时间和知夏一起温习功课。
      他在家吃过晚饭之后,就跑到知夏家。两个人一起做了一本又一本的习题。

      荣治这才觉得知夏真的有些神奇。尤其是当她毫不费力的解答那些英文题目时。他的好朋友,是天才么?

      某天他们正在做习题,知夏的妈妈,毫无预兆的,昏倒了。

      那时,离期末考试还有一周。

      浅草太太,在近四年之后,再次入院。这次的情况相当严重。要做手术。手术之后,也要在医院住很长一段时间。手术的日子,定在期末考试结束的第三天。

      尽管浅草先生一再向知夏保证,妈妈在医院会得到很好的照顾,不想让她去医院是因为影响她的考试,周三那天下午,知夏还是逃课了。

      要去换衣服上体育课的荣治看到在校园里鬼鬼祟祟的知夏。
      于是他和她一起逃课了。

      在去东大附属医院的路上,知夏靠在电车门,一脸忧愁,眉毛皱着。眼睛每隔三五分钟就红一会儿,像是努力忍着不要哭出来。

      荣治拉住她的手。握紧。

      这是自从他们一起去隅田川烟火大会以后,第一次,知夏没有放开他的手。

      她就这样让荣治拉着,一起走进东大附属医院的病房。在电梯里,荣治感觉到,知夏的手心突然冒出很多汗。他晃晃她的手,对她笑笑。

      在护士站,一位护士姐姐告诉知夏,浅草太太刚刚睡着,不过,她可以在病房外面看到她,或者,他们可以到外面走走,一两个小时以后回来。

      知夏犹豫了一下,请护士现在带他们去,只在病房外面看看就好。

      浅草太太睡得很安稳,虽然脸色还是有些苍白。点滴瓶子里面,是浅黄色的透明药水,瓶身透过病房的玻璃窗,看起来胖乎乎的。

      荣治陪着知夏在病房外站了一会,她的手心慢慢恢复了干燥。她放心了。

      回到护士站,知夏向那位护士姐姐道谢,并且请她不要告诉浅草太太他们来过的事情。

      护士姐姐笑了,“是逃课出来的吧?”
      “嗯。”
      “放心吧。不会告诉妈妈的,”护士姐姐看看荣治,压低声音,“这位是你的男朋友么?”
      “啊?”知夏看一眼荣治,脸变得通红,迅速、大力的丢开他的手,“那个……”
      那护士姐姐又笑了,“这个也不会告诉妈妈的哦。”

      知夏慌乱的道谢告辞,推着荣治,快速走向电梯。
      等电梯的时候,她盯着电梯门上方的数字屏,仿佛那是很有趣的东西。
      进了电梯,她再次盯着数字屏。目不斜视。

      荣治忍不住笑了出来。
      知夏对他怒目而视,“笑什么?”
      荣治晃晃自己的手,“好可怜,被狠狠的丢在一边了呢……”
      知夏立刻抓住他的手臂向后扭。
      “哎哟——知夏,这种高明的寝技要在电梯里使用么?喂喂——放手,很疼啊——”

      知夏松开手,走出电梯,荣治一边揉自己的手臂,一边跟在她后面。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一阵子,知夏站住,荣治走快两步,和她并排站着。
      “荣治……你知道怎么走回大门么?”
      “……我以为你知道。”

      已经迷路了的两个人,干脆走到玻璃门外面的花园里,坐在大树下的石椅上。

      那颗树有着手掌形状的墨绿色树叶,枝繁叶茂,七月的下午阳光从枝叶间漏出来,变成一个个硬币大小的金色小圆点,树上有紫色的花朵,有时会掉下来一两朵。荣治拾起来一朵,食指和拇指一捻,好像舞者旋转开的裙。花萼上有一些浅褐色的绒毛。

      知夏从他手里把花拿走,手指沿着花瓣的边缘描过。然后拿到脸前,鼻尖凑上去。
      她把花放在荣治鼻子前面,“香么?”
      “嗯。”
      “肯定来不及参加社团活动了吧?即使现在赶回去。”
      “嗯。”

      接下来,知夏就不说话了。
      荣治低着头,忽然问,“你穿多大号的鞋?”
      “啊?36号。”
      “哦。”

      他们就这么沉默着,坐了很久。
      从树叶间透出的蓝色天空,不知在哪棵树上嘶叫着的蝉,似乎要在太阳落山之前唱多几声。石砖地上缝隙里绿茸茸的青苔,从树上落下来的紫色花朵,空气里似乎有淡淡的花香浮动。

      荣治突然发觉,他闻到的香味,和那紫花的香味不同。他扶着石椅的靠背,侧过身子。知夏为他突然的动作一愣,“怎么了?”

      荣治看着她无比熟悉的侧脸,不知说什么,“那个,你闻到了么?”
      “花香味么?”
      “……嗯。”

      他低下头,心里有说不清的感觉。好像心脏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手捏了一下。那只手随即消失了,可是心跳却加快了几拍。

      荣治深呼吸,心平静下来的同时,确定那个香味,是从知夏身上散发出来的。难怪她自己闻不到。人都是闻不到自己身上的味道的不是么?可是,为什么自己以前也没有发现呢?她不会是今天心血来潮涂了什么香水吧?

      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知夏说,“我们走吧。”

      站在电车里,荣治悄悄的观察知夏。她还是比他矮一点,荣治一低头,鼻尖就能碰到她的头顶。

      他又突然觉得,知夏身上的香味,经过仔细的辨认,就是他每天都能闻到的,带一点点橘子味洗发水的甜,还有一些沉沉的但是淡淡的香味,他无法分辨是什么,只是无端端的想起多年前知夏手握木刀的那个姿势——沉静,坚决。

      根本没有什么香水,也许只是他的鼻子突然间敏锐起来,在他不留神的时候,苏醒了。

      自从浅草太太入院,知夏每天在荣治家吃晚饭,两个人温书的地方,也从她的和室变成他的房间。

      他们做完习题。知夏把铅笔扔在书本上,向后一靠,木椅发出细小的声音。
      她轻轻按一下台灯的开关。月光流进来。
      她又按,房间又变成橘黄色的。
      荣治眯起眼睛。他张开眼睛,房间再次被月光涂成银白色。

      知夏轻轻笑了一声,“我要回家了。”

      “哦。”荣治看着她收拾书包,又闻到和橘子香味缠在一起的沉静味道,从知夏身上散发出来,“我送你回去。”

      他们走出泽北家的大门,没有往下走,反而很有默契的走上小山坡。

      知夏把书包放在地上,坐在上面,荣治坐在她的身边。
      从这里,可以看到车站的灯光,一粒粒的。有路过的电车,像是一条吞吃黑暗的毛毛虫,慢慢在夜幕里蠕动而去。
      夏夜里唧唧啾啾的虫子,像是在为天空一闪一闪的星星打着拍子。

      知夏突然开口,“我就是站在这里,看到你家的房子,一点点建起来了。然后,”她停顿一下,“然后你搬来了。”

      “嗯。我记得,我第一天来的时候,你骑着小三轮车,从这里飞下去。”

      “哈……”知夏笑了,“真的是飞起来了呢。”
      “知夏……”六岁那年的记忆一下子变得鲜活起来:头发被风吹起,像戴了个王冠的小孩,流着鼻血,毫不在乎的笑着……荣治犹豫一下,终于问出那个藏在心里很久的问题,“你……为什么会那样做呢?”

      “呵,”知夏轻轻吐气,像是在自嘲,“那天啊,原本是计划全家一起去迪斯尼乐园的。可是,两天前,妈妈突然病了,住在医院。爸爸带我去看妈妈,我看到她身上插着管子,大哭起来,妈妈……妈妈很难过,昏倒了,一群人跑来给她急救。医生说她心情太激动了……”她低下头,“然后……”

      然后,就再也没去医院看妈妈么?然后,就不敢去医院么?然后,就不敢哭出来么?……荣治想着,心里觉得酸酸的,那个时候的知夏,被一群医生护士推到角落,看着他们拯救妈妈,心里一定是充满了恐惧和不安的。还要内疚。

      她沉默了好一阵,才说,“爸爸去医院接妈妈。我告诉他我不想去。他只好自己去了。其实,我是怕我去了医院,妈妈的病情又会严重了……”

      荣治伸出手,不知要怎样安慰她,他楞楞的看着知夏微微颤抖的肩胛骨,要不要把手放上去呢?

      “爸爸走了以后,我在想,如果我那天不去看妈妈,那么,说不定,这个时候,就可以三个人一起去坐海盗船了呢……听说迪斯尼乐园里的海盗船,坐在上面,就像要飞起来一样……”

      荣治不知道知夏有没有哭,但他很难过,真的,如果不抓着什么,他怕自己会哭出来,他终于揽过她的肩膀,让她的右手臂贴着自己心脏的地方,好像那样可以给她一些温暖。

      这是泽北荣治的第二个夏天。也是浅草知夏的第五个夏天。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
    我的耳朵已经基本上好了,听力在逐渐恢复。最重要的是,头不疼了。
    这一章的名字,笑,仍然是Psapp的一句歌词。
    有时候,最亲密的人,不一定会一直和你并肩走,也许,就和你一步之遥,跟在你的后面。当你停下,他就会走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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