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秋田》浴火小熊猫

10、I want to be the map you read

　　“那些情书你都没有看过么？”
　　“嗯。”
　　“为什么呢？”
　　“因为看了也不会怎么样。”
　　“你的朋友，她知道你把收到的情书连看都没看就扔到河里么？”
　　“呃，她不知道吧，大概。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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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荣治很少在校园里看到蓝自己一个人的时候。
　　她几乎总是出现在知夏的身边。
　　但每次当她单独出现在荣治面前的时候，总是会给荣治带来猛烈的震惊。

　　荣治在某天去篮球队之前，来到学校附近的河边，从书包里拿出几个信封，一个接一个的小心撕成几段，扔在河里。

　　他看着这些纸片被水流打散，顺流而下，很快消失不见。心里有一点点说不清楚的闷。

　　透过清澈的河水，能够看到河底大大小小的石头，有些露出一点在水面上，水流经过的时候，会撞起细碎的水花，引起小小的漩涡。偶尔有一两片碧绿的树叶，在小漩涡里转动一下，又随着水流漂向下游。不知名的地方。大概会最终和那些信封的碎片见面吧？

　　这时，他看到有一些纸片从上流漂下来，好像是车票的票根。
　　有一片被水流冲得贴在河岸边的石头上。
　　荣治有点好奇，他捡起车票，上面印的字被水浸的有点模糊，但是仍然可以看到“下北泽驿”的站名。

　　是谁？
　　又漂来了一张，抓住它，仍然是“下北泽驿”的车票票根。

　　荣治站起来，跑过去。
　　然后，他看到一个背着画夹的女孩子，双肘支在河边的栏杆上，正在向河里一张一张的投着纸片。
　　是蓝。

　　蓝看到呆住的荣治，以及他手里湿嗒嗒的车票时，露出可以被称为“恼羞成怒”的表情。

　　她恶狠狠的快步走到荣治面前，一把夺过他手里的车票。
　　然后，继续恶狠狠的看着他。

　　荣治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有种误闯了女生更衣室的窘迫。

　　他捏着手里的还剩下的几个信封，终于开口，“啊，那个，其实，我也是来扔东西的。”
　　“我在那边。”他指指下游的方向。

　　“你来扔什么？”
　　“是，那个，收到的情书。”荣治的声音低下来。有点难为情。

　　蓝冰冷的目光在那些粉红粉蓝的信封上扫了两下，又看看荣治，“你，没有打开看么？”
　　“没有。”
　　“为什么不看呢？”
　　“因为我不会喜欢她们啊。”我根本没有想过要和谁交往啊。荣治心里想。

　　蓝听了这话，有点惊讶的样子，她又看了荣治一会儿，第一次对着他笑了。然后，她笑着问，“那么，泽北同学，是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么？”

　　“喜欢的人？”荣治一愣。
　　蓝等了半分钟，发觉荣治根本没明白自己在问他什么，叹口气，有点失望而无可奈何的样子，“你是笨蛋么？”

　　“什么？”荣治看看蓝，这家伙今天的表情真丰富。

　　蓝没有再看他，继续把车票丢进水里，丢一张，看它渐渐漂远了，又丢下一张。
　　荣治站在她旁边，把信封仔细撕成三块，也丢进河里。

　　“你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吧？”蓝突然开口。她看着河面翻卷的水纹，没有听荣治答案的意思，径直接着问，“你相信一见钟情么？”

　　“一见钟情？”大和学长也这么问过自己。
　　究竟什么是一见钟情？
　　蓝这种沉默冷冽的女孩子，和喜欢用轻佻语气说着甜腻恶心的话的大和，都会一见钟情么？

　　“我喜欢上一个人。是一见钟情。虽然只见过一次，但是，我喜欢他。”蓝说完，抬着下巴，看着荣治，一副很骄傲的样子，哦，还有一点对荣治的蔑视。像一个十岁的小孩看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哦，你还连小学生都不是呢。

　　她完全不理荣治被她的话震惊到了，又问他，“你不知道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会做出什么事吧？”
　　虽然听起来是疑问句，可是……还有，那种瞧不起人的口气真是……听起来很不爽啊，可是……没办法反驳。

　　“当你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就会做一些别人看起来毫无意义，浪费时间，甚至是有点神经的，有点可笑的事情……”蓝又扔下一张车票。

　　“其实这些笨笨的事情后面，藏的是希望。周末的时候，我总是会坐车去我第一次遇到那个人的地方，”蓝停顿一下，又扔下一张车票。

　　“最初是想，也许会在这里再次遇到他呢，不过，不过，到后来只是想要去那个地方，在车上想象他也许生活在这附近，也许会去车站旁边的书店买漫画，也许会和朋友一起去街边的拉面店……”

　　她沉默了一会儿，对这河水出神，“只是这样子，就觉得很幸福。”
　　蓝把最后一张车票扔进河里，看着它被水流带走。
　　“你觉得，我为一个只见过一次的人，做出这些事情，很疯狂很可笑吧？”她笑着，看了荣治一眼，转身，“那是因为你还不懂呢……”就这样走了。

　　荣治愣在那里。他把手里最后一个信封撕碎，扔进河里。又转过头看看蓝的背影。觉得这个女孩子有着他无法理解的怪异。
　　她的话也和她的行为一样怪异。
　　只是坐车去一个地方，就会觉得幸福？

　　而且，她喜欢上的，好像是个她根本就不认识的人？只见过一面？
　　下北泽驿？遇到那个人的地方么？

　　荣治想到知夏。今天早上一起上学的时候，在电车上，她静静的看了荣治一会儿，笑了。
　　有点失望又好像在庆幸的笑容。

　　他终于承认，好吧，知夏和蓝，成为好朋友，不是巧合。是因为她们都会做出的怪异的，现在的他，还无法理解的事情。

　　荣治没有向知夏问起关于蓝和那些顺水流走的下北泽驿车票的事。他觉得在蓝和他一起把纸片投向河里的时候，他们有了心照不宣的承诺。他无意间撞破蓝的秘密，看到她掩埋罪证，于是成为她的共犯。蓝也看到了他的秘密。

　　在这以后，蓝看到荣治，还是那副冷冷的样子，偶尔露出奇怪的笑容。当初大和看着他们这些一年级的学弟们，也是那副奇怪的笑容。

　　周五回家的时候，知夏说要去商业街买新的折纸，在荣治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的时候，蓝迅速的说“我今天要先回家”——那本是荣治要说的话。

　　他愣了一下，对知夏说，“那，我和你一起去？”
　　知夏也愣了一下，只好和蓝告别。

　　荣治在蓝背着画夹转身离开的瞬间，看到她对着自己露出意味深长，有点恶意的笑容。哎？这算是什么意思？

　　知夏像平时一样，和荣治靠在车厢壁上。
　　到了某个站，一群高中女生涌上来。渐渐地，车厢里站着穿着不同制服的学生。
　　知夏轻轻拉拉荣治的手腕，让他看不远的地方站的两个女生。

　　荣治看看她们，花俏的制服短裙。是东樱么？
　　知夏看着他比出的口型，摇摇头，低声说，“是成德女中。”

　　女中？

　　下车之后，知夏又盯着穿着各色制服的女学生看了一会儿，指指不远处的一群穿着格子裙的女生，“她们是秋月的。”
　　“怎么了？”
　　“秋月也是很不错的高中啊。听说，”她顿一下，“篮球队每年都打进全国大赛呢。”
　　“哦。”
　　“那边的，才是东樱的。”

　　荣治回头看看，果然像是能够治愈流血的少年心的制服啊，裙子不仅很短，而且打了密密的褶，走起来的时候像是朵随时要绽放的花。
　　荣治笑了，“制服看起来是治愈系的呢……”
　　知夏用手肘撞他一下，也笑了，酒窝浮现。

　　他们走出车站，向商业街走去。大概因为是周五，街上走着穿各色制服的学生，三五成群，有的背着球拍，有的提着装乐器的盒子。

　　知夏看到街对面一群穿着灰色西服上衣和短裙的女生，“她们是神保大附属的。”

　　“知夏？”
　　“嗯？”
　　“怎么你知道这些？”
　　“哈，”知夏甩了下书包，“在考虑哪一家高中的制服比较好看啊……”
　　“啊？制服？”
　　“对啊。考高中的话，一定要考一所制服漂亮的，不然，高中三年都要穿自己不喜欢的制服了。”

　　荣治的心像是突然被一根细细的线提起一下，又松开。他走快一步，面对知夏站着，“喂——你，不会想要考成德女中吧？”
　　“唔，没有。怎么？”
　　“别考女中。”

　　知夏笑了，眯起眼睛，“为什么啊？”
　　荣治有点恼火，“是女中啊笨蛋。是女中。没有男生的。”

　　知夏笑得更开心了，“那，荣治想过要考什么高中么？”
　　“哎？我？没想过……”

　　“荣治的话，会想考一个篮球队很强的高中吧？”知夏从他身边走过去，“神保大附属，秋月，东樱，太野商高，这些都是每年进入东京都的高中篮球联赛的前四强。”

　　“……我，我还没想过考哪一所高中，”荣治跟上去，“知夏你呢？”
　　知夏看了他一眼，声音轻飘飘的，好像从街上商店里透出的灯光，“我也还没有决定……”

　　他们终于走到那家卖折纸的店。其实，那是一家花店。
　　老板娘看到有人进来，从放着收款机的小桌子后面抬起头。她愣了一下，对他们笑笑。知夏的脸就在那一刻，红了一下。

　　她走向老板娘，向她说明要买的纸。
　　荣治四处看看，发现墙壁上挂着几串纸折的花朵。全是纯白色的。有百合，铃兰，水仙，郁金香，当然还有玫瑰。那些花朵，看起来好像石膏雕塑，和这店铺里的各种鲜艳的，散发香味的花比，有种严肃的感觉。

　　“这里一定要向下轻轻压一下……”
　　他转过头，老板娘正在向知夏示范着折什么东西。

　　“要折出这么多条线么？折好的作品上，完全看不到这些线啊……”知夏有点不解。
　　老板娘的声音沙沙的，听起来就像纸页翻动的声音，“是的。每一条折出来的线，即使在最后的成品上显现不出，其实，也都是有用的。没有这些折叠的痕迹，你是折不出的。”

　　知夏接过来那个半成品，看起来像是一个反转的金字塔，上面半部分变成了螺旋 ，她想了一会儿，向老板娘道谢。

　　从花店出来，天空已经褪去最后一点点晚霞的红晕，是一种几乎紫色的蓝，像在花店里看到的那束风信子一样的颜色。街灯也亮起来了。街道倒是越来越热闹起来了。

　　“知夏你饿了么？”
　　“嗯。有一点。”
　　“吃了东西再回家？”
　　“好啊。”

　　他们站在街上看看，朝车站的方向走过去。在离车站不远的地方，有一家聚集了很多学生的面店。

　　知夏找到一个地方坐下，荣治去买豚骨拉面和荞麦面。
　　荣治和知夏吃到一半的时候，愣住。
　　柜台那里站了个背画夹的女孩，是蓝。

　　蓝捧着餐盘，看到他们的时候也是一愣。然后她露出那种被荣治定义为“带点恶意”的笑容，朝他们走过来。

　　“小蓝，你不是说要回家么？”
　　“哦——”蓝的这声“哦”拖得很长，长到知夏的脸慢慢红起来，说，“荞麦面好热啊”，这时蓝才接着说，“本来是要回家的，不过想到有一个颜料用完了，所以就中途转车来了。”

　　荣治不知道蓝是不是在说谎。她看起来是如此理直气壮。
　　但是那些顺着河水漂走的车票票根，以及那些奇怪的话，关于喜欢上一个人会做出的奇怪的事情，都在说她是在说谎。

　　知夏打破这古怪的沉默，“我们刚才来的时候，看到很多高中女生呢。”
　　蓝举着筷子，“知夏你决定考哪所高中了么？”
　　“还没有。”
　　“泽北呢？一定也还没有决定吧？”
　　又来了。那种听起来是疑问句其实是用肯定的语气说的话。荣治只好说，“是啊，还没决定呢，蓝呢？”
　　“我决定考东樱。”蓝说完，低下头，吃她的面。

　　“东樱？”荣治问。
　　“对。知夏也考东樱吧，这样高中也可以在一起了。”蓝说这话的时候，又露出那个有点恶意的笑容，话是对知夏说的，可是她看着荣治。

　　“哎？”知夏抬起头，看看荣治，又看看蓝，“我……我还没想好。”
　　“嗯，嗯，好的。你仔细考虑下。东樱的制服可是最漂亮的呢。不过，神保大附属的也不错，气质更好一点。”

　　大家不再说考哪个高中的话题，低头吃面。偶尔说些“你买了什么”之类的话。
　　吃完面，一起去了下北泽车站。

　　蓝向他们告别之后，向另一边的站台走去。

　　荣治和知夏，看到她站在对面，裙子和头发被电车进站时带来的风吹起来，然后，和许多穿各色制服的学生一起，被电车带走了。

　　车厢里不挤。荣治站在知夏的身旁，看着她映在车窗上的脸庞，每经过一根路灯，知夏的影像就变成金色的一抹光，伴着电车在轨道上发出的嗒嗒声，好像会像不断后退的电线杆和铁路边的矮房子一样，离他越来越远。

　　他们从车站出来，慢慢走回家。
　　荣治和知夏在浅草家的门口告别。
　　他向前走了几步，突然转过身，对着还没进门的知夏喊，“知夏，要一起考东樱么？”

　　知夏沉默了几秒钟，在昏暗的灯光和竹门的阴影后面，看不到她的表情。
　　然后，荣治听到她说，“啊，好，好啊。”
　　“嗯。”荣治点点头，“快回家吧。明天不找你念书了，有训练。”
　　“好的。”

　　他看着知夏消失在门后，飞快向家里跑去。
　　橘黄色的路灯下，是荣治跳跃的影子。还有不知名的角落里唧唧啾啾的虫子。

　　这是泽北荣治的第二个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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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的名字，和上一章一样，是《MR Ant》里的歌词。
Can you see the point
In how much I like you?
I want to be the map you read
I want to be a home
Your home
你难道看不出来
我有多喜欢你？
我想成为你看的地图
我想成为一个家
你的家
地图这句歌词，彻底萌到我了。
走到哪里都看的地图，一起走。
不过，泽北少年还是懵懂啊懵懂。
至于蓝呢，终于摆脱了海怪、百合的阴影了~tata~
蓝同学究竟喜欢的是谁，嘿嘿，大家想必已经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