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兽变人计划[文野]》莲蝉

21、第 21 章

　　但是香子一直在哭，她太年幼了，所以止不住自己的眼泪。但其实，无论是孩子还是大人，遇到令人悲伤的事情的时候，都是忍不住伤感的。
　　在漫长的时间里，有心的人才会痛。

　　敦就呆在香子边上，听着对方默默地啜泣。大概持续了有五十分钟，或者一小时，因为眼泪而失去了力气的香子才缓缓地吐出了呼吸。她的泪腺像是枯萎了，今天晚上再也挤不出一滴多余的眼泪来了。

　　敦在附近的自动贩卖机里买了一罐热牛奶和啤酒。

　　敦不怎么喝啤酒，他基本上都不喝酒。他很害怕，喝了酒以后，他会失去意识，在混沌中被人像摘走花那般轻易地摘走自己的性命。他的异能力并不像「金色夜叉」、「白雪夜叉」、「昨日之影」那样拥有独立运作的能力，如果他失去了意识，月下兽就无法发动，他就会被人一刀斩断。
　　要时时刻刻地醒着，清醒地看着自己把自己推进泥潭里。在泥潭里呼吸，就像是在刀锋下阐述自己的恐惧。

　　但是现在已经没什么关系了。没有谁会找上他。在天台上的那一天，敦已经被首领解雇了。

　　那个时候的心情是什么样子的呢？
　　哪怕现在回想起来，依然很清晰。

　　敦感到很迷茫，他一直在刀尖上走路，但那个时候，太宰先生露出了解放一般的微笑，告诉他，你和镜花可以走了。
　　走，走去哪里呢？

　　世界上可以去的地方有千千万万处，可他无法找到可以容纳心灵的地方。可他现在，竟然住在他最害怕、被他亲自毁灭过的地方。

　　生日快乐。
　　祝你成人。

　　被他杀害的院长的影子依然站在他的背后，没有表情，也没有声音。回荡在敦脑海里的，是纸片上无声的文字。

　　香子捧着热牛奶，易拉罐把温度很好地传递了过来。她的眼睛变得很疼，用手去抹的话甚至都睁不开来。

　　敦说：“我也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以前，我只在电视剧里看过梅津寺。”
　　“也许我们应该白天来。”

　　香子哑着嗓子说：“我最远去过公园……”而且还是学校安排的春游。那个时候爸爸妈妈都没有来，只有老师陪着香子。

　　敦：“我以前上过飞艇，它差点就要离开横滨了。”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这时候，年龄的差别好像消失了。敦在乎的事情，香子在乎的事情，其实都没有重合的地方，可他们全都没有地方去，所以他们在一起的感觉也不赖。

　　最后一辆火车来的时候，敦带着香子离开了梅津寺。东京爱情故事是从这里结束的，这样想来还是挺伤感的。
　　如果有可能的话，敦想要在白天来一趟这里。

　　回到旅馆的时候已经是深更半夜了，已经哭泣而变得困倦的香子已经变得昏昏沉沉了。敦是抱着他进的房间，陌生的旅馆，从窗口可以看见一排低矮的平房。进入市中心的话，价格会高很多。

　　明天就要回去了。敦坐在床边，灯已经熄了，他的夜视力比一般人要好的多，所以能看见外面明显的轮廓。
　　他呼吸着，呼吸里藏着烟与火，过了很久都没有平静下来。

　　要冷静。敦心里打着鼓。要勇敢
　　你已经长大了。

　　第二日，他们返回了横滨，并打算拜访深田云美。可是到了家门口，他们又被告知，深田云美已经出国了，就在昨天夜里。

　　房屋的主人说，那个人要回了房租，跟一个个头很高戴着礼帽，看起来很古板的先生走了。临走的时候，大概说是要去美国。

　　“怎么会这样。”对于此事，敦也感觉很迷茫。他们昨天要是先来找深田云美的话，就不会错过了吧。

　　可惜人已经走了。

　　美国，真远啊。

　　香子蹲在地上，低头看着地面上的蚂蚁。她终于明白了，无论是爸爸还是妈妈，谁都不需要她了。
　　这个认知深深地伤害到了她。

　　无处可去的香子又跟敦回了福利院，香子便问敦，哥哥，你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她终于敢跟别人说，她的父母其实是坏人。以前的时候，香子总是在想，只要她改正错误，一切就会恢复原状。可是现在，她什么都抓不住了。

　　敦的父母。
　　“那一天，我在垃圾箱里发现你的时候，”敦没有直接回答那个问题，他提起那个夜晚，空气里弥漫着悲伤和血的气息，他听见了声音，以为是被坏孩子们困住的小猫，可打开来一看，却是香子，“我的爸爸妈妈商量好了，把我困在垃圾袋里，扔在了孤儿院门口。为什么不让我直接在那里等待呢？我想，他们可能是怕我去向别人告状。”

　　香子又问：“哥哥呆的……福利院……好吗？”

　　敦指着他们所踩的地面，“就是这里。”十年前，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在这里继续生长，像一棵半死不活的树苗。十年后，他又重新回到了这里。
　　“院长们都很恐怖，因为我不是不讨喜的孩子，所以哪怕其他孩子撒谎成性也没有关系。”

　　香子说：“哥哥……我好怕……”这对于她来说，简直是一个恐怖故事。

　　敦望着前方，瞳孔里漂浮着一个死人的影子，“说不上来那是什么样的人。很残忍，但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却在祝贺我变成大人。”

　　香子小心谨慎地靠着敦的臂膀，“好复杂……”

　　敦隐去了那恐怖的一夜，他狠狠地掐着对方的脖子，在院长拔枪之前率先杀害了对方。他打开了对方藏有手-枪的盒子，打开来一看，却是写有庆祝的纸条和昂贵的手表。
　　如果当时他再慢一刻，再倾听一刻的话，是不是……一切都，是不是会逆转呢？

　　敦曾经幻想过。

　　这个世界上有一样无所不能的宝物，在历史的长河里，它有无数个名字。它可以是阿瓦隆的圣杯，也可以是贤者的大门，在现在的时代里，它被人称作「书」。只要在上面写下文字，那么，一切都将如你所愿。
　　敦是这本书的坐标，为了得到他，有三个组织在黑市上散发高达70亿的悬赏目标。

　　可是「书」并不是为你改变了历史，它是从诸多平行世界里摘取了一个你所希望的世界，将你的片段和它的片段相结合在一起。
　　向「书」许愿的人，他们得到的只会是虚假的内容。「组合」的首领杰茨费拉德想要复活早夭的女儿，但「书」会做的，只是把他女儿活着的那个世界的片段切割给他而已。

　　这是多么空虚、多么没有意义的故事啊。

　　敦问过香子，是要去妇联那边找一个新的寄养家庭还是留在福利院，香子的反应是迟疑的，她不知道那里会更好。

　　森院长怡然自得道：“试试吧，总要自己来做比较的。”

　　敦一直很听这位“父亲”的教诲，虽然有时候，他是个很胡来的人，可他依然是明智的。年岁和阅历带给他非凡的智慧，而且，他是一位会忏悔的老师。

　　香子正式地成为了孤儿院的一员。

　　……

　　香子是一个胆子很小的女孩，再加上口吃，她总是不能和别人做上好朋友。当其他人在论坛一件事情的时候，香子琢磨好了想说，人家已经跳到别的内容上了。
　　她一直比其他人要慢上一步，老师也觉得很烦恼。

　　但是敦对香子说：慢慢来，别着急。

　　香子发现，这个哥哥做事总是有条不紊的，给人十分庄重的感觉，这让香子十分地羡慕。因为不擅长和其他人玩，香子便时常跟在敦的身边，哪怕是出门倒垃圾。

　　“香子，”敦再一次称呼着，“他们不愿意和你交朋友吗？”

　　香子慢吞吞地说：“没有……我总是……跟不上……”她发达的泪腺好像带走了另外一部分的能力，言辞上的不便利，让香子对很多事情都难以启齿。

　　敦把香子介绍给大家。

　　文乃是孩子里最为成熟的那一个，是大家的大姐。她十分热情地告诉敦：“我会照顾好她的！”

　　有了文乃的保证，敦便放心多了。

　　“有什么事情，你可以告诉我，或者爱丽丝小姐，院长。”

　　香子点点头，愈发抱紧了小熊。

　　叮嘱完这些，敦的身后终于没有那只小跟屁虫了。
　　他要开始做一些不为人知的正经事。

　　前不久，港口黑手党的现任首领尾崎红叶拜访了他们。在见到院长是所谓的已经死亡的故人的时候，她美丽的脸上出现了愠怒。

　　自从以芥川龙之介为首的侦探社闹得那一遭，□□失去了大量的战力行动小队被解散，队长和暗杀者被解雇。首领太宰治的死亡，大量的麻烦接踵而来。
　　因为资历和能力被推举上任的，正是红叶大姐。而在背后暗自操盘的，则是孤儿院的院长。

　　敦如今要去拜访□□，并把院长交给他的伴手礼一起带上。

　　“记得帮我跟红叶君打招呼哦！”森鸥外懒洋洋地拜托道。

　　敦想，院长大概是害怕被大姐责难，所以才不肯亲自去的吧。明明是他更年长啊……

　　不论想法有多乱，敦还是如对方虽说带上了礼物和祝福。

　　行走在路上的时候，敦感受到了有谁在接近。
　　那是一片暗影，但他的异能力并没有感受到威胁。

　　“小镜花。”敦无奈地喊道。

　　从黑暗中走出了一名少女，她头发乌黑，眼若琉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