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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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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内传来威严低沉的一个字:“进。”
阿伯退下,高拣枝打开门,一阵暖气扑面而来,将两人在外面带进来的寒气驱散。书房内一半的面积被做成华国沙盘地图,男人正站在模拟地图前,一身笔挺的军服衬得他身躯高大,背影伟岸,隔着几米的距离也能感受到男人身上散发出的压迫气息,他便是华国远近闻名的东南军区总司令祁长青,汉城的人都习惯叫他祁七爷。
高拣枝走进去,刘不栖跟着进去,彼时两人虽然军衔有些差距,但总也是祁将军身后的副官,同进同出,军衔大小在很多时候形同虚设。
“司令,何琨一伙残余昨天已经清理完,和今早的雪一起融干净了。”高拣枝面色无波地汇报完,祁长青这才动了动半天没变过姿势的身体,收回投放在地图上的目光,他转过头,一双鹰隼般锐利的双眼从两人身上扫过,明明是很平常的眼神,却还是让刘不栖打了个颤。
“很好。”他不喜长篇大论,高拣枝办事一向是滴水不漏他很信得过。他下颚轻抬,示意后面书桌上放着的文件,“昨晚黄金大剧院发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枪战,有几个闹事的入了局子,其中一个说的是日本话。”
刘不栖走过去拿起文件递给高拣枝,高拣枝蹙眉接过,这样的枪战时常会发生,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轮不到他们来管,但闹事的有一个是日本人,这事儿可就非同小可了。他快速浏览完,有些厌烦道: “剧院这样的地方本就人多混杂,尤其是现在将近年关,闹一些事情扰乱秩序往年也不是没有。”
刘不栖听自家叔叔这样说,便对这份文件很是好奇,是什么能让一向没甚情绪的高拣枝有了波动?
高拣枝瞥了一眼盯着他手上文件的人,顺手将文件递过去,后者接过,兴冲冲打开,却定那没动了,青涩的俊脸上见了红。高拣枝这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件蠢事------刘不栖这货不太会识字,尤其是当一大堆密密麻麻的字堆在一起,像现在这样还惨杂一半的日语后的文件!
书房突然静默了一会,高拣枝靠近刘不栖,将文件摆正,然后指着上面的字认认真真教道:“这一页是简要叙述了剧院那天晚上发生枪战的起因,你看开头句子时忽略旁边干扰的字就可以了。”然后翻到下一页,“这里是案发现场涉事人,用红笔圈起来的就是日本人,这些日文你先不要去纠结,光认知道的汉字猜大意就可以。
“这一页写的是昨晚剧院枪战后起火案发的分析,恰巧昨晚我们烧了何琨和他一个营的人,两件事都碰到一起去了,都是和火有关,但我们围了何琨这件事情是在暗地里进行的,没有第二方知道。说明昨晚这起案子不是预谋的,而是临时应对我们的起义。背后的人在试图告诉我们,我们在明,他在暗。”
刘不栖红着脸,小兽似的眼神看着如老父亲般为他操心的男人,水晶光亮的一双眼里好似满载委屈与依赖,一下子忘了昨天用‘不准’的枪法将曾经的军阀大头给围了的是谁。
高拣枝见对方只知道支支吾吾嗯声,不由得骤起双眉侧头看向刘不栖,结果撞进的就是这样一双眼,吓得他一个机灵立马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这样一个动作却大大刺激了刘不栖,后者带着怨念不满道:“你为什么最近总避开我?将军你可得好好说说我这叔叔了。”
祁长青依旧面无表情,只淡淡扫了一眼跟着自己十多年的高副官,最后停在刘不栖身上的眼神颇有意味,他没应声,反倒是高拣枝很是窘迫地低声让刘不栖闭嘴。
祁长青侧身看着面前的沙盘,突然出声:“拣枝。”
两个字,让正在扯皮的两人回神,高拣枝立马应声:“在。”
“你看那块地。”祁长青抬手指向沙盘地图上华国的北部,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寒霜:“等开春了,恐怕不会只是昨晚放完枪再放火的程度了。”话落,两人的眼神都闪了闪,顺着祁长青修长的手指看去,便是那已经打了不下百场仗的北三省。
今年一月份华国终于夺回了关税自主权,往后日子越严峻也不出意料。
“宋不言昨天发来了加急电报,情况不容乐观。”高拣枝说出这句话后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如坠冰窟,然后从挨近心脏部位的军服暗袋里拿出记在一张纸条上的无线电报。这份电报一拿出来,刘不栖的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
电报交到祁长青的手上,上面只有一串数字和个别字母。
D4 21D5S7 S10D14。
“内容是什么?”刘不栖焦急出声,祁长青将纸条递给刘不栖,大字认不全的刘不栖却对自家的无线电报熟得很,看完这一串数字加字母,脸上不见一点喜色。
“我他妈的,这日本人怎么就跟地上的蚂蚁一样无孔不入呢?地儿没多大,人矮多作怪啊!”东北出生的糙汉刘不栖破口出脏话,比喻手法用得让高拣枝都自愧不如甚至还得强忍尴尬的笑意。
当年高拣枝将刘不栖从雪坑尸堆里捡回来时是在北三省的一个村庄里,北方人即使是小孩,也大都长得比较壮实,但当年的刘不栖可不是这样,十岁模样瘦弱成猴,经过军医的治疗救回来后却沉寂了好一阵,还是高拣枝乘着在北三省办事儿那最后几天,每天去疏导才让这孩子正常地说几句话。
所以要问刘不栖最讨厌什么,第一非得是战争莫属,第二就是一切制造战争的人和事。而现在日本人无疑归属到他最讨厌的第二种类别里。
“君名一已经在汉城了,咋们守城的那些人是干什么吃的!”他无比暴躁,心中却因语言肢体上的暴躁而慢慢冷静下来。
高拣枝伸手拍了拍刘不栖,帮他顺毛,看向祁长青沉吟道:“将军,君名一是日本兵军队总司令君名神谷的小儿子,如今十九岁便身居上尉一职,他能神不知鬼不觉突然潜伏在汉城,这背后肯定有幕后人,应该和昨晚案件的操作人脱不了干系。”
要知道,他如今二十四岁才到校官级,身居中校军衔,十九岁的时候当上少尉还是祁长青破格提拔了他。这样一想,他不由得瞥了眼面色有异的刘不栖,这个越长越糙的大青年十八岁就爬上准尉的位置,好像比自己当年还要出息。
祁长青点头,从架子上取下细长的棍子,在沙盘上画了一个范围,“你们看,从北三省到汉城隔了三个省和一条淮河,日本军队若是攻下北三省想往南进攻,第一条是翻山越岭,第二条是直接走海路到云海的海关。”
金属小棍先是从北三省边界的松江下滑到汉城,再从松江边缘径直划过深蓝的海水到达汉城,紧接着,祁长青的小棍子又放在了日本国上,淡声道:“日本国最下方的九州岛离汉城最近,有一种情况会让我们的情况非常危险。”
“第一条和直接从九州岛出发。”刘不栖说,声音里是前所未有的冷峻。
祁长青和高拣枝暗自对视了一秒,两人似是通过这一眼已经达成了某种共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