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阴魂不散的师家兄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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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清朗乾坤，还不够看么？”
黛玉经他一指，才意识到自己身处云霄的真实处境。她往下望了一眼，只见往昔觉得宽阔豁朗的亭台楼阁不知何时已化作米粒大小，渺渺太湖明亮如镜，山黛如螺。湖山壮阔，尽收眼底。哪怕已不是琼闺弱女，可黛玉毕竟还是打生下来头一遭来到这么高的所在，这身处高空才可见到的瑰美之景本该令她望而生畏，却在倾醉之余，莫名的生出了似曾相识之感来。
玲珑的檀唇不觉微微张开，轻声道：“你说的不错……在云霄观景，仿佛天地都豁然开……”话未说完，却是小小的打了个寒噤。孤竹君张开衣袖，为她挡住了逼面的烈风，后悔不迭的道：“以你目下的修为，还无法完全抵挡这九天罡风的寒气，是吾疏忽了。”
约莫是听出了他话里的心疼之意，黛玉眸光柔润的迎上他的眼：“你无需自责，我倒要谢你。”被孤竹君这么一挡，她已重新暖和过来，两颊也不由泛起了淡淡的粉润，“飞天之术，我也能学会么？”
“待修至婴儿境界，种种神通道法自然而成，小小的飞天遁地之术更是不在话下。”难得她给了自己好脸色，孤竹君立即温柔的道。
黛玉却立即想到了什么，神色清冷了下来，略退半步拉开距离：“待得那时，我该能解开青雀身上的禁制了吧，仙君？”
孤竹君：……这种自个儿被自个儿拖后腿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啊！
孤竹君放出清童来好说歹说拼命卖萌，又辅以本尊的委屈并期待的眼神，磨了若干功夫，才把黛玉哄转过来，点头答应了下回的约会。
这日孤竹君的计划是带黛玉去太湖泛舟。他如今的修为，施展袖里乾坤之术调用过往的收藏已易如反掌——再不需要妙光来来回回跑断狐狸腿代取——特意把从前炼制的一叶舟拿了出来。这一叶舟并不念作“一叶/舟”，而是真真正正的一叶舟，顾名思义，是孤竹君古早前采了昆仑山的通天巨树建木的叶子，稍施法力所炼制的法器。外间看是一艘油绿色的画船，船舱以碧绿藤蔓缠裹，枝叶葳蕤，说不尽的天然清秀。船身可大可小，小可容一人立足，大可容纳万人不止，入惊涛，乃至凌空飞行，都能做到平稳如登平地——只要孤竹君的一点法力催动。
“靠一支篙拼命比划着才能让船动上两动的方式早就过时了，哼！”孤竹君腹诽道。我们有理由相信，他不隔空贬师家兄弟几句便不舒服。
这回出来，依然照旧要向林如海报备。这些日子黛玉被约出去不少回，林如海惯例的本着老父亲之心酸了一把，面上自然也是痛快放行。一切都顺利得无甚好说，只除了一遭——他们又遇上了师家兄弟。
是日，湖光如碧，风卷微雨。濛濛烟雨间，一叶舟自在而行，竟如在画中游。清童在舱内布置了佳酿与点心，还逮了新鲜的黑鱼——那黑鱼与市面上买到的不同，乃是他从别处逮的有一百年寿命的灵鱼，进一步便可成妖的，不光肉质鲜美，且极富灵气——现烹了端上桌来。配上琥珀色的蜜酒，鲜丽的灵果，与玲珑的点心，在这淫雨霏霏的天气里，确是难得的逍遥享受。
孤竹君给黛玉斟了一杯，自己也自斟自酌的饮了两杯，眼见黛玉坐在蒲团之上，捏着酒盅的小指微翘如兰花，精妙得俨然如云霞织就，不由看得略略晃神。黛玉感觉到了他的注视，益发的垂下了眼帘，雾蒙蒙的光流转在她微倦的睫毛上，静谧和婉得似能将时光挽住。见她并未对自己的注视有反感之意，孤竹君益发看得入了神。
正当这时，只听绵软歌声自烟雨深处蔓来：“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正是一曲《皂罗袍》，听那声口精秀，仿佛经过千万次打磨后的无缺无瑕，竟还是熟人。
黛玉放下小小的酒盅，讶然道：“这唱曲的好像是玉楼春？她今日也出来游湖啦？”虽是疑问，但神识一展，便已知晓了答案。她都已探明，孤竹君自然更早一步便知道了，那唱曲的果然是玉楼春，而和她在一处的，还有师家两兄弟师仲卿与师拱辰。兄弟二人这回换了条大一些的船，师仲卿奏箫，玉楼春一身红衣婉转而唱，四目相触之际皆是情意。而师拱辰坐得离两人远远的，坐姿依旧端端正正，看向眉目传情的两人的目光很是无奈。
扫兴！孤竹君扬了扬左眉。他如今倒是想明白了，那师拱辰说白了只是一个路人，哪怕他再合了林如海的心意，只要黛玉无心，他哪怕是考个连中三元立地入内阁都是白搭。反倒是他，若是一味的只纠结于给他找麻烦，无异于是代他在黛玉面前反复刷存在感，只能适得其反——就算要找麻烦，也不能当着黛玉的面去找。因此对于黛玉的疑问，他除了淡淡一点头外，再未多话。
黛玉似乎也未对师家兄弟多加留意，只是略凝神的听了会儿，含蓄的一颔首：“隔了这濛濛水云听曲，倒也别有风致。”
孤竹君见状，面上不显，倾向早就鸣锣打鼓的庆祝起来。
说话间，师家的船已远了。雨雾朦胧，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船曾与一艘青舟远远掠过。师仲卿吹罢，将箫搁在一旁，瞥见小弟脸色紧绷的模样，乐不可支：“三弟，你的脸色都快拧出雨水来了。难得随二哥出来松快松快，就不要摆出一副圣贤书在前的模样来嘛。”
那玉楼春闻言，也娇笑道：“小公子想是平素端正久了，便有些放不开？让奴为小公子把盏吧？”
师拱辰断然抬手拒绝：“不必，茶就好。”
玉楼春笑着探手去拿茶壶：“那奴这便为小公子斟茶。”
师拱辰抢先一步抢了茶壶在手：“不必，我自己有手。”
玉楼春也不恼，咬着嘴唇朝师仲卿飞了个笑眼。红衣灼灼，这般眉眼生春的情态，更显得人比花娇。师仲卿一抬臂把她捞回身边：“三弟正经惯了，别逗他。”说着把酒杯往她面前一挪，她当即笑盈盈的满上：“仲卿都说话了，那奴便不玩了，奴只逗你。”师仲卿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淘气。”
师拱辰坐在那里，看着两人调情，满脸的心如止水：要不是怕二哥沉迷温柔乡误了举业，我何至于要跟着他过来，盯着他和一名戏子打得火热？宅在宅子里看书做功课不好吗！我还和林大人定了三年之约呢我！
想到这里，他到底看不下去了：“二哥，今日尽了游兴，回家后便要一心功读，莫要再分神外务了。”
玉楼春半掩的眼底掠过了一丝怪异的笑意：“小公子所说的外务，莫不是指的是奴？”
师拱辰没有回应，只盯着二哥看。师仲卿懒懒的打了个哈欠：“知道了，知道了，二哥答应你的，何时做不到了？二哥心里有数，耽搁不了正事的。”
得了他的承诺，师拱辰却并未露出欣然之色，果然下一刻他信誓旦旦的好兄长便凑到怀中美人的耳边，柔情款款的说：“玉娘，你我这样日日奔波相会也不是长久之计，不如，我替你赎身可好？”
空气，似有一刹那的凝滞。师拱辰不自觉的打了个寒噤，看看二哥，又看看了玉楼春。他生来便有些胎里不足的症候，气色不佳，此时面色更是青白起来。
孤竹君送黛玉回林府后，又自然而然的切了青雀的身份：“姑娘在外头玩儿的可还尽兴？我今儿又新学了一套剑法……”黛玉向他笑了一笑，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孤竹君瞧出了她有些不对，可猜不出来原因。
“是吾哪里怠慢了吾家契主？可看着也不像……”他有些惴惴，“甭管怎么样，只要不是惦记着师家那两个小孩就好。”
林家人口简单，黛玉修道之后，愈发疏漏了一些礼节，故而除非林如海自有应酬，否则父女日常是一同吃饭的，倒比其他严守男女有别的豪门大族多出了几分天伦之乐。这日一如既往的一同用了晚饭，林如海见黛玉闷闷的：“玉儿似有心事？”
黛玉眨眨眼：“白日见一人家携旦出游，情态亲昵，竟是将那小戏子看得如同爱侣一般，浑然不顾旁人的眼光呢。”
林如海面色有些尴尬。狎旦乃是时风，携旦出游，借机做些风月之事的，在士大夫中也不少见，他虽然洁身自好，可也已经见怪不怪，只是这些糟烂事儿被自家宝贝女儿看到了，实在是污了她的眼睛：“以后遇上这种情形，只管视而不见，不要理他。”
黛玉摇头：“却也不好视而不见，若是女儿没有瞧错，那小旦身上鬼气不浅，很是魅人。那人恐有性命之虞。”
父女连心，林如海闻弦歌而知雅意：“玉儿想去提点下那人？”
黛玉舒展了神色，笑道：“什么都瞒不过爹爹。”其实她还隐了一样没说，师家兄弟毕竟是爹爹的故人之子，爹爹对他们颇为看重，她也不希望他们莫名其妙折在了鬼魅上。
“咯噔！”孤竹君听到了自己心碎成八瓣的声音。
这这这还是惦记着呢！
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阴魂不散的师家兄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