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曼陀罗花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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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染娘到底还是怜惜孤竹君的，哪怕很是嫌弃他的口没遮掩，可也还是试图替他转移一下话头：“这才几个月没见，青雀出落得越发的好了，可见这天子脚下到底是不同，水土养人得紧。”
孤竹君一撇嘴，正待将前些日子里发生的事和盘托出，可余光在黛玉泪痕未消的脸上转了转，又憋住了。“那些碎嘴子说的闲话还没给契主大人知道呢，这会儿还是别说出来给她添堵为好。”他暗暗想道，便也顺着白染娘的话说：“我倒是没觉着，只觉着自己个头长了一截。白姨，你看我有没有长高？”
白染娘还真怕他再一股脑的追问，听见他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当下松了口气，用手比划了下：“看着是长了足足一寸呢！”
“那是自然，吾可是有偷偷加身高，每天一分，不多不少的。”孤竹君心里嘀咕道，蜷在袖子里的手像盘珠子一般的盘着两颗粉莹莹的弹子一般的东西，“回头的戏能不能唱好，可就全看你俩的表现了。”
一群人攀谈多时，见白染娘等人面上倦色渐浓，黛玉便催她们去客房休息。林家派来的人名义上仆妇，实际上的体面也非寻常官员的家眷可比，自有机灵的小丫头、小厮被派来端茶倒水。服侍着几个女人吃了饭，白染娘与另外两个女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两个女人让小丫头坐下，把带来的细巧果子与她吃，边吃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白染娘则抓了把钱给那小厮，说道：“可怜见儿的，看起来才和我兄弟家的小子一般高，拿去买花炮玩吧。”
那小厮连忙接了，塞进怀里，因见白染娘人亲切，便放松下来不再端着，眼睛也不由自主的瞅向了桌上打开的点心盒子。白染娘见状，拿了一块糕给他：“吃吧，这是我们随行厨子做的□□酥，地道的扬州口味，这里可吃不到的。”那小厮早就闻着那香受不住，当下欢天喜地的接了，香香甜甜的吃了起来。白染娘坐在旁边，慈眉善目的看着他们吃，随意的问道：“你们几岁了？”
小丫头道：“十一岁。”
小厮道：“十二岁。”
“都还是和我们青雀差不多的岁数。”白染娘对同伴说了句，又转回脸，“我们青雀从前野惯了，来贵府上，没冲撞到谁吧？”
小丫头笑着说：“青雀姐姐跟着林姑娘住在老太太那里，我们这些人不能去那边伺候，所以也说不上来什么。不过青雀姐姐那样的好模样，人又那样的机灵，别人爱都爱不过来呢，也不会有什么冲撞不冲撞的。而且吧，全府上下谁不知道林姑娘是我们老太太放在心尖上的人？她来了之后，连原来的三个姑娘都给靠后，便是跟我们宝二爷比都没差什么。就冲着林姑娘的面子，主子们也不会拿青雀姐姐的不是！”
宝玉乃是贾母孙辈中所疼爱的第一人，自家姑娘跟他比也没差什么，可见贾母确是对她疼爱有加，连亲孙女也被往后放了一放。林家女人们不动声色的再度对视一眼，心下松了口气。
谁也没有看到，两颗粉红的弹子凭空而现，敲中了小丫鬟和小厮的后脑勺上，又在击中的瞬间无影无踪。而两人的身体齐齐一晃，脸上立时蒙上了一层似梦非梦的恍惚。
二百步之外，贾母的院子里，孤竹君重新盘珠子一般的盘着那两颗不知何时回到他手里的粉红弹子。曼陀罗花妖的花子，有迷幻精神、放松理智的效果，是妖界最流行的蒙汗药。道行高深的曼陀罗花妖所产出的花子轻轻一挥，连千年修行的妖王也得认栽，不过妙光修为有限，弄来的花子是寻常花妖所产的，可配合一点点的暗示，迷惑两个人类小孩子倒是不在话下。而妙光下在这两颗花子上的暗示只有两个，一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二是八卦、尽可能的八卦、尽可能的要多八卦有多八卦。
于是，林家的三个女人的心还没来得及放到一半，就见小厮呵呵一笑：“主子们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是不会拿错儿，可大家伙儿背地里也没少议论啊！三位婶婶啊，不是我多嘴，你们的青雀姑奶奶实在是太凶了！上回我姐姐正和人说笑呢，被她迎面直喇喇的顶过来瞪了好几眼，眼神比刀子还利，我姐的脸皮都快给她刮掉了两层。回来之后做了三天噩梦，梦里还当自己要给红毛鬼拖去吃喽！不是都说南边的女孩儿温柔吗？青雀都快比我们琏二奶奶还辣了！”
那小丫头好奇的凑了过来：“好端端的她瞪你姐干嘛？我可听说青雀姐姐随了林姑娘，都是再清高不过的性子，平常都不爱搭理人的。”眼珠骨碌碌一转，手指朝小厮一点，“我知道了，肯定是她听见你姐说了林姑娘的闲话！”
小厮朝她做了个鬼脸：“那算什么闲话？那阵子全府上下传得满天飞，我姐姐说几句怎么了？我就不信你就没有嚼过？就算你没说过，你家的人会没议论议论？”
那小丫头鼓了鼓腮帮子：“怎么没有？本来就不是咱们疑心，宝二爷是身子弱，打小七病八灾没断过，可哪回病得这么古怪？好好的人，头一晚上敬香的时候没事，早上和老太太说话的时候没事，偏就和林姑娘一打照面，就眼睛疼得半死不活的？太医院的门槛都给咱家派去请大夫的人给踩烂了，吃了多少千奇百怪的方子都不顶用。凑巧成了这样，谁不疑心是林姑娘把宝二爷给克着了？不过私底下议论几句就算了，哪个像你姐姐，走路都不看人的，明明林姑娘身边的丫鬟就在旁边，还只管说笑的？”
小厮“哼”了一声：“我姐又没瞎，当然留神看了人。可那青雀姑奶奶走路飞快，还没听见个响，眼瞅不见就过来了，才给撞了个正好。谁又不是傻子！”
小丫头捂着嘴直笑：“谁傻都没袭人姐姐傻，能直喇喇的拦住林姑娘的人，不让去给宝二爷探病。忠心归忠心，可也忒得罪人了。亏得林姑娘倒没和她计较，不然回头告上一状，有她好果子吃！”
“这你就不懂了吧？”小厮得意洋洋的道，“袭人再怎么忠心耿耿，这么得罪姑娘的事，才不会自作主张呢！我二姑的女儿嫁了二太太的陪房周瑞家的的大儿子，她可说了，这是二太太专门吩咐的。说林姑太太没了还不到一年，林姑娘还在孝期，身上指不定还沾着什么阴气，才冲撞了宝二爷。她是客，不好说什么，只能门户守得严些，务必将他俩隔开。林姑娘是个聪明人，才不告状的，她要真告了状——头一桩，老太太当时是一心扑在宝二爷身上的，倒也没工夫多想，可要是本来没多想，被这么特意一提，说不定也要多想；第二桩，二太太就是最疑心的那个，告到她那里，不是自讨没趣吗？”
“亏得宝二爷得了那个梦，跑回金陵去了。不然日子久了，二太太怕不是要在宝二爷的屋门前竖个牌子——林家人不许进来。”小丫头摇头感叹道，“现在宝二爷眼睛好了，林姑娘的也算清白了。”
“说你不懂，你还真是什么都不懂。”小厮嗤笑，“咱们宝二爷的脾气你能不知道？最是体贴女儿家不过的，说不定他是听出了些风声，怕惹林姑娘不开心，才编了个梦做借口，跑回金陵避嫌。他一回金陵，见不着林姑娘了，眼睛立时就好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琢磨琢磨？”
小丫头张大了嘴，半天才合上：“呀，过段日子宝二爷要回来，到时候又有热闹可以看了！”
两人的话匣子便似攒久了话、乍一得了倾泻的机会便合不住一般，你一言我一语说得飞快，林家的三个女人连插句话的空档都寻不出来，只好洗耳恭听。听着听着，那脸色便由红转青，由青转紫，又由紫转了黑，末了，连身子都气得打起了哆嗦。强忍着气愤打发小丫头和小厮出去后，白染娘险些压不住声音里的激愤：“贾家二太太是什么意思，就她的儿子是凤凰蛋，我们姑娘就是晦气的老鸹不成？当初来的信里说的可真是好，念我们姑娘无人依傍，又思念夫人只这么一个遗孤……合着千里迢迢的接我们夫人唯一留下的这点骨血过来，就是为了看他们侯门公子的丫鬟的眼色的？”
“白姐姐且忍忍。小孩子口没遮拦，说的话未必能够当真，而且你不觉着他俩刚才说话时样子不怎么对劲吗？这么放肆的议论主子，可不像是大家规矩，是哪个指来挑拨离间的也说不定。”另一个女人劝道，“这事还得多方打听确认才好。”
白染娘兀自怒意不歇，直气得说不出话来。另一个女人则道：“木严家的，你是太太的陪房，在这里也有几个亲戚，不如你去打听打听？”
木严家的爽快的应了，得空悄悄找了昔年的老姐妹问了问，对方只含糊的说：“我也不知道你从哪里听来的，论理我也不该向别家透露自家主子的事。你特意来问我，我也只能给你一句话——想法子劝姑老爷把姑太太的女儿接回去吧。”
很好，虽然什么也没有透露，可比透露了一大堆还要绝。
木严家的是板着脸回来的，回来后只说了一句：“这里咱们姑娘是住不得了，高攀不起。”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曼陀罗花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