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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49 ...

  •   有了李萧安的加入,大周终于求得喘息。经过几番狠仗,北瞿减缓了突击的频率,以邯都为守城,与退守嘉城的周军遥遥相望。
      一年多之间,两军在双城之间进进退退。如此消耗,北瞿与大周都觉吃力。可战端开启,结束便难以控制。拖拖拉拉这么长时间,两国人数锐减,北瞿也是民怨载道。
      北瞿起初派遣使者与周朝皇帝谈判。周帝自从经历平都迁往泰京的千里之行,身体便越发差。太子为首的议和派好生招待了北瞿使者,对着使者扔出的要求一一同意。手抖身颤的皇帝签字画押,转头就来要求李萧安退兵。
      李萧安和洛徐岩舅甥俩一边烤着脚一边读完圣旨,顺手就当添柴扔进火盆。
      “一年能给我几个钱?不退!”
      没多久,老皇帝驾崩的消息传遍大江南北,新帝登基第一道旨意,便是痛斥李萧安逆天施为,气死老父。
      衍三过来汇报时,李萧安眉毛不抬,只问一句:“咱们商号被禁了吗?没有啊,那以后这类消息就不用专门跑一趟了。”
      洛徐岩听闻先帝驾崩,沉默许久,问李萧安道:“你母妃孤身在平都,你有时间多与她写信说说话。”
      李萧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嗯嗯应付过去,余光看见裴陆与傅怀瑾进来,便舒展身姿,躺得更加惬意。
      傅怀瑾看着他,温和问道:“脚不烫吗?”
      李萧安不自觉地缩了缩腿,更为关切地问道:“雨天湿寒,表弟千万注意身体,莫让寒气入骨,老了直不起身。”
      “表兄年岁大,好好烤着,”傅怀瑾微笑,“不然先走不动路的就是表兄了。”
      洛徐岩打断两人,直接问裴陆:“北瞿有何异动?”
      “先锋军已全线收缩,主力全部迁回邯都,城外只有不到一万的骑兵。”裴陆道,“直到今日正午,有支不到三十人的小队,装扮成大周行商模样,轻骑出城,向崖州方向去了。”
      几人都起了疑惑。北瞿自开战以来,打嘉城,跨绵山,就是从来不去挨着的崖州。现在两军战线紧缩,大周占据优势,只待攻下邯都,将北瞿赶回老家。
      这样的时候,北瞿却遣人去往崖州,不知是何用意。
      洛徐岩缓缓道:“上月北瞿八部聚首,逼退了原先的统领----黎部族长,改换为蜚部新族长。之后,北瞿统帅也换了人。”
      “在这节骨眼换人?”傅怀瑾嗤笑,“真让人开眼。”
      李萧安与裴陆却皆面露沉色,二人对视一眼,裴陆道:“此事颇为蹊跷,我以为不得不防。”
      李萧安摸着下巴沉思片刻,道:“你二人若是愿意,可以追去查探。”
      裴陆点头:“我正有此意,我已安排人跟在他们后方。”
      “崖州。。。”李萧安道,“修罗谷横行多年,胆敢与甄晓勾结,祸乱朝纲。待打退北瞿,我们可要好好回个礼。”
      傅怀瑾与裴陆刚出营帐,就见一个小兵笑着跑来,将一封信塞给傅怀瑾。
      “文远的来信?”裴陆瞄了一眼。
      傅怀瑾一边拆信一边嗯了声,问道:“我怎么没看到你安排了谁?”
      裴陆一边走一边看着他笑起来:“文远说了什么?”
      两人在军营呆了这许久,身上都有了不小的变化。傅怀瑾皮甲束腰,黑袍利落,长发随意地高高箍起,全然不似旧时的慵懒精致,白皙的脸庞也更加分明,带着股凌厉寒意。
      可一旦他笑起来,和悦的双目又似乎全然没变,让人心生亲近。
      傅怀瑾一目十行,道:“上次潜入莱州的北瞿暗探已经被清理干净,各城恢复得不错,让陈康奇接任莱州果然是李萧安做得最好的决定!哈哈哈,这居然还有贺小五的功劳。。。安阳这群小孩还真能干!好久不见,不知道他们现在变成什么样了。。。”
      裴陆笑着看他乐呵。乍一看去,他似乎并无大变。残酷的战场没能磨去他的美丽,而是包裹在隐匿的强势中,在他看向心中之人时,才显露端倪。
      两人渐渐远离大营,行至一片树林中。裴陆一把扔了马缰,猛地将傅怀瑾压到一棵大树后。
      缠绵的唇舌将傅怀瑾的惊讶锁在口中,结实的臂膀无可抵御地将他箍在怀里。熟悉的气息与触感让傅怀瑾立时丢盔弃甲,沉醉其中。他勉强睁着眼想保持清醒,可看见如扇的黑色睫毛在眼前颤抖,更像一剂迷药射入心脏。傅怀瑾微微哼了两声,终究乖顺地仰起头,张开口,任由对方肆虐。
      直到那双大手,强硬而又温柔地上下游走。。。
      “唔!”傅怀瑾努力将裴陆推开一点,脸红彤彤道,“你!光天化日。。。还是在外面!”
      裴陆遗憾地眨了眨眼:“师兄都不想我吗?这么多天了,都不得与师兄亲近。。。”
      “营中人太多,有些声响就会被听到啊。。。”傅怀瑾脸红似要滴血,“再说了,哪有多久,才不过三天。。。”
      裴陆重又凑近,面上熟练地露出一副深情中又带点委屈的情意。傅怀瑾果然眼神更软,松开推拒的手。裴陆心中喜悦,却不露声色道:“我不愿被别人听到师兄的声音,只能在营中万般忍耐。。。可是师兄对我却不是这样。。。”
      “我当然也是不愿!”傅怀瑾忙道。
      “那师兄也会像我这么迫切地想师兄吗?”裴陆身子向前一顶,傅怀瑾登时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
      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傅怀瑾红着脸从树后走出来,裴陆跟在他身后,叫:“师兄。”
      傅怀瑾怒道:“你不要叫我!都什么时候了,万一你安排的人跟丢了呢!”
      “卢步青轻功不错,没事的。”
      说完,裴陆见傅怀瑾面色缓和,赶紧凑上去。傅怀瑾一察觉,立时跳上马背,理都不理他地向前冲去。
      驭马追去,裴陆看傅怀瑾那风都吹不散的红晕,自脸过耳朵直到脖子,笑得更加得意。
      追踪追到气喘的卢步青刚从墙头上下来,来不及喝口水,就见两人一个红着脸怒气冲冲,一个眉开眼笑地闯进来。
      “?”卢步青举着杯子,想了想先倒了一杯给傅怀瑾,“他欺负你了?”
      “没有,没事,没什么!”傅怀瑾干脆一口喝完,将空杯重重放在桌上,“那些人怎么样?”
      卢步青道:“很是低调,各个连武器都藏得严实。一路上全没休息,就进了这镇子。小镇上统共两家客栈,几乎被他们住满了。还好我及时又小心,才抢到一间。他们的首领就住在这家!”
      傅怀瑾与裴陆对望一眼,又撇过脑袋:“这么小的镇子,这么破的客栈,毫无异色。看来他们只能是在等什么人来见面。”
      裴陆淡淡一笑:“此地偏僻,生人很少,又是邯都往修罗谷必经之路中,距战线远近最合适的地方。若说他们不是与修罗谷见面,谁能相信呢?”
      傅怀瑾点头。卢步青也赞同,却对裴陆这副有些炫耀的模样很是不适:“若是偷偷会面,为何要带这么多人马?”
      “那就要看看他们究竟是为何要见面。”
      三人在屋里没等多久,就见两名北瞿人悄悄出了客栈。三人武艺都高出他们不少,轻而易举便跟到镇中最大的一处宅子。
      黑瓦廊顶上,裴陆止住正欲跟上去的两人,附耳低声道:“有高手。”
      考虑三人目标太大,难免引起注意,最终决定由轻功最好的卢步青跟上去,裴陆与傅怀瑾为他掩护。
      卢步青目光追随那两个北瞿人进到屋中,就见堂中央端坐一白面浅须男子。若是傅怀瑾与裴陆,定能认出这就是甄晓,只是不知为何他的脸庞浮肿,全然没有往日的俊逸。
      在甄晓的右手边,另有一名文秀病弱男子,微垂着头,不时发出两声咳嗽。
      北瞿人神色十分倨傲,但即便是卢步青,也能看出他们掩藏其后的惧怕。
      为首的小队统领道:“甄大人,许久不见。”
      甄晓虚肿的脸泛起光莹亲切的笑容:“费族长风采依旧,气度更盛从前!今日一见,难免让甄某想起老费族长啊。”
      费族长冷冷一笑,直言:“你送来的那枚丹药,真能生死人肉白骨,提升修为,却没有任何副作用吗?”
      甄晓笑得更是殷切:“费族长在大战之前愿意亲自带队前来会面,想必是见证了那枚冰露丸的奇效。若有此物,何止大周,北瞿大军踏遍天下,又有何难?”
      “这样逆天之物,没有任何代价?”北瞿族长年轻的脸上交织着欲望与谨慎,仍是问道,“我怎知长久服用,是不是会对我们北瞿男儿产生什么可怕的影响?”
      甄晓呵呵一笑,指着身边的男人:“正要与你介绍,修罗谷右使南吾大人,正是冰露丸的改进者。我们发现冰合十余年,南吾大人也已经服用冰露丸近十年了。”
      费族长高挑眉头看着病弱的南吾,后者轻咳一声,道:“南吾身有弱症,原本不能习武,亦无半分真气。如若不是有幸研得冰露丸,南吾只怕早已不在人世。”
      他声音柔弱,微垂着头很是温顺的模样,看着便好似一位普通的书生会友。然而不待众人反应,南吾细白的手指自袖中伸出,轻轻捏住桌上一块红木寿桃样雕件。
      卢步青与座下几人瞪大眼睛,就见纤细手指拈过之处,木粉萧萧而下。不过须臾,整个红木寿桃便只剩了一半。
      南吾微笑:“原本只求续命,不想更获此等神力。南吾能得右使之位,效命谷主多年,全要感谢此药。”
      北瞿族长握紧拳,压抑片刻,终于还是开口:“邯都有四万兵马,即便卒长以上也要千余人,你们能保证这么多的数量吗?”
      此话一出,甄晓霎时开颜:“劳动费族长亲至,甄某自是做好充足准备。今日戌时正,便在此地,恭候费族长大驾。”
      听过卢步青的详细描述,裴陆与傅怀瑾都有些心意浮动。甄晓果然仍不死心,不知这次又是要求何种好处,竟然要将冰合这种大幅提高内劲的药物交给北瞿将士。
      卢步青疑惑道:“你们都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我只看那修罗谷右使,明明气若游丝,但一手红木化粉,真是震惊了北瞿族长。此物如此可怕,我们绝对不能让他们带回邯都!”
      “这是自然!”傅怀瑾道,“只是现在还不能出手,这个镇子这么小,万一打草惊蛇让甄晓跑了,才是放虎归山!”
      裴陆问道:“堂中只有两人?”
      卢步青点点头,他奇怪道:“我明明觉得那院子里有三个人。。。”
      “我没有发现有另一人的气息。”卢步青答道。
      裴陆不再争议,镇定道:“戌时我们便去守着,等他们交付完毕,两个人却解决这些北瞿兵,剩下一个人看着甄晓。”
      傅怀瑾立刻转头,牢牢盯住他。裴陆看到他热切的目光,叹气道:“师兄去看甄晓,只要你能保证,绝对不会先行出手。”
      傅怀瑾点头如捣蒜,笑得甜美:“我会格外小心,绝对绝对不再妄自涉险!”
      裴陆再叹气,心中天人交战,几乎就要改口。终于忍耐到三人出发之时,才又对傅怀瑾道:“师兄千万注意隐藏行迹。我确认当时那间宅子里还有一人,功力深厚,绝非易与之辈。”
      “好,你放心。”傅怀瑾看他眼中焦急担忧,自己心中的急切反而轻了几分。他瞥见卢步青自顾自走在前,便忽地扑上前亲了裴陆一口。
      卢步青听身后响动,刚回头就见裴陆满面诧异,傅怀瑾乖巧又无辜道:“师弟所感从无差错,我自然会谨慎,不会轻敌。”
      三人暗自权衡,选择了两个合适的位置埋伏屋顶。傅怀瑾单独离去前,特意又看向裴陆,露出温柔笑容,才潜入前堂。
      戌时正刻,两方果然开始交接。幽明的火把下,几只硕大的木箱打开,里面陈列得整整齐齐莹白玉瓶。
      傅怀瑾咋舌,心中暗想,光是这些玉瓶,就不知道所费何几。
      甄晓看着这些玉瓶被分装进各个皮袋,放置于每个北瞿士兵的马上,心情似乎更为激动。他忍不住迈进一步,凑在北瞿族长身边,道:“甄某在此,预先恭喜费族长心愿得遂!”
      北瞿族长以周礼回敬,甄晓却似没有注意到,仍在说:“还望我北瞿大获全胜之日,费族长不要忘记今日甄某的真心。”
      傅怀瑾趴在檐上,真心想要作呕。当初泰京初见甄晓时,他面貌俊秀,乍看还有些令人心生好感。可现在不知名的浮肿彻底破坏了这一点,再配上这油腻讨好的言行,更是让人不喜。
      那北瞿族长似乎也有些不适,不动声色地拍拍自己的马颈,离他远了一点:“甄大人放心,我北瞿男儿重诺,答应你的必然会兑现。”
      甄晓呵呵笑着,满目幸福神色。北瞿士兵行动迅速,很快便整队出发。裴陆与卢步青打了手势,便紧紧跟在后面。
      傅怀瑾仍原地静待。乍然空荡荡的院子里,甄晓一步一晃地向内院走,心情极好。没走多远,就听一道声音在他身后轻唤:“甄大人。”
      甄晓回头:“南吾大人!”
      傅怀瑾心惊,原来白日卢步青所见文弱病人,正是他初进罗城客栈时遇到的男人。
      他心想:‘难怪当时我便觉得此人内力怪异,原来也是靠冰合药物强行提升。’
      南吾自暗处走来,他的身形比罗城所见更为消瘦,面色也更加难看。只是笑容和善,看起来也是心情甚好。
      “南吾见甄大人谋事有道,如今这最重要的一步进展如此顺利,故而特意前来恭喜大人。”
      甄晓听闻此言,脸上的笑容几乎要裂开花:“南吾大人太过客气!此事多半要归功于谷主和南吾大人,我甄某不是忘恩负义之徒,这份情谊,来日甄某定加倍报还!”
      南吾轻咳几声,笑着摆手:“甄大人运筹帷幄。冰合在修罗谷手上这么多年,直到今日,才算真正对得起它的绝世效用。”
      他的话显然让甄晓十分受用,却又不好表现太多,只能勉强克制面部肌肉,显得有些抽搐,道:“大周有了李萧安那对舅甥,不是这么轻易好对付的。。。”
      “一力降十会。”南吾平心静气地打断他的自薄,“只要这些冰露丸为北瞿将士所用,南吾敢担保,一战之后,世间再无李萧安此人。”
      甄晓果然忍不住哈哈大笑,傅怀瑾趴在上面,只觉得面前两人分外可笑。大周与北瞿征战至今,百姓惨状无以言表。活下来的人奋力拼命,却险些被这样两个跳梁小丑般的存在颠覆命运。
      傅怀瑾强自暗压心中怒火,一动不动地等待着裴陆与卢步青回来,报仇雪恨。
      堂下两人说得兴起,甄晓阔步走向南吾身边:“大周气运已尽!甄某此生遇到高谷主,是老天垂幸;有南吾大人,是修罗谷与甄某人生之幸!”
      他说着,步履渐缓,终停在大门之前,南吾身侧。
      南吾微笑,拱手:“甄大人宏图大业,已在眼前。南吾自当贺礼奉上。”
      傅怀瑾猛地惊诧,他依稀可见南吾行礼时,自袖中抖出一股粉尘,直直迎上甄晓。
      甄晓狂喜的表情还未停歇,正要转身与他说话,便忽然双手抓起心口。
      南吾身形缓缓挺直,眸光闪烁,看着甄晓张着口粗重喘气,却始终不能舒畅呼吸。肥胖的双手紧紧扣在心口,满面痛苦之中,甄晓咚地倒地。
      “南。。。吾。。。”甄晓满眼血丝,努力抬头,想看对方,“救。。。我。。。”
      “甄大人最应清楚,冰合不可与透骨草相混,否则心脏破裂,药石罔效。”南吾表情未变,仍是那样和蔼可亲,“当年扬威将军得亲属进献的玉华冰露,身体好了许多。可是不知此故,继续用了平日里常用的透骨草药贴,当场亡故。。。”
      “这。。。不正是甄大人的手笔吗?”
      甄晓瘫在地上,痛苦的挣扎隐隐停顿。这一举动没能逃过南吾细致的观察,他笑得更加邪魅:“甄大人心机深沉,南吾拍马难及。借亲近下属之手毒杀敌对阵营首脑,杀一人送一人。大周朝廷至今无人知晓真相,洛徐岩与扬威将军争斗多年,承你之情才一举登上丞相之位。他却只给了你个吏部尚书。。。甄大人心有不甘,南吾明白。”
      甄晓的挣扎越来越痛苦,十指紧紧抠进土里,口中发出嗬嗬怪音。
      南吾微微倾身,月光照在他无暇的笑脸,映出清晰又满足的笑容:“甄大人不用担心,我特意调了药粉的分量,加了点东西,让您不要走得太快。”
      他看着甄晓绝望的双眼:“你我交心,时间还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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