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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

  •   大师兄说过,练武非一朝一夕,不论天资,态度优先,持之以恒才是男儿应有的本色。
      师父瞪眼,摇头,傅怀谨天资怠惰,贪嗔痴娇,实在不是习武良才。
      大师兄说过,男儿于世,必要明心诚意;人人脾性天生不一,重要的是懂得各有所长。
      师叔叹气,捏脚,怀瑾啊怀瑾,就你这性子这人品,得亏你有个厉害的爹!
      傅怀瑾翻眼:不服气?这是命!

      傅怀瑾他爹叫傅卓越,据说当年傅怀瑾的爷爷有七个儿子,一个比一个浪荡无用,生到第八个的时候,傅爷爷请了命理师父算准了时辰,硬是下药把小儿子催生出来,命理师父留了这个名字,拍拍屁股走了,只剩下满心期望的傅爷爷和刚出生就没了娘的傅怀瑾他爹。
      傅家是巨富,傅怀瑾家这支到傅爷爷已经属于主要权力系统的边缘了,但胡吃海喝两三代还是吃得起的。只是傅爷爷雄心壮志,誓要在有生之年耀武扬威回归本家,可惜自己天资平平,于是所有热情被投注在傅怀瑾他爹身上。
      傅卓越,出世以来点点滴滴尽如其名。半岁能语三岁能文,从他十四岁接管家业,七年家中资产就超越本家,一举抢夺本家在朝中的垄断地位,算是让傅爷爷在有生之年得偿所愿。此后十年,傅家收其锋芒,低调行商,逐渐成为真正的国之首富。
      但傅怀瑾的师叔,杜行行说傅卓越厉害,并不是夸他能赚钱。傅卓越师从武林第一人韩文宇,自幼习武以强身,奈何天资卓越,十七岁因家里商道被劫,单挑崔家寨寨主崔实在,打赢了顺道收了整个川西匪帮;第二年参加武林大会夺冠,之后这么多年,想挑战他的人很多,但从没听说一人得胜。
      最最重要的是,傅卓越长得极其英俊倜傥,还娶了当年京城第一美女、先帝幺子的独女,倾元郡主,李劼音。
      傅卓越,名副其实的神话传说。
      傅怀瑾,神话传说的独子。
      这是命!

      清静派虽大,掌门柏应秋却醉心武学,收徒不多。大弟子左之和最受器重,十七岁便开始打理门派大小事宜,是众人期许清静派未来掌门的最佳人选;二弟子席钺,统管一众弟子的日常修习;三弟子傅怀谨拜入师门已近四年,还在学基础心法;四弟子。。。
      “上上个月才说我是他最后一个,”傅怀谨大口嚼着毛豆,“现在就领个新的进门,男人的承诺,果然都是靠不住的。”
      左之和噼里啪啦地拨算盘,心里计较着钱数,口说:“既然如此,为兄帮你去了腿间的累赘,保证你日后绝不成为靠不住的男人。”
      “那就有劳大师兄了!”傅怀谨眨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凑过来,“这样等我长大,就可以嫁给大师兄啦!”
      算盘声一顿,就听见哎呦一声,季同怒喝:“傅怀谨,不要仗着大师兄随和占他便宜!”
      两人怒目相视,算盘声又起。好一会儿,傅怀谨忍不住道:“大师兄,那个小孩是哪儿来的?师父为什么什么都不肯说?”
      “师父自有师父的道理,你若好奇,自己去问。”
      季同插嘴:“可能又是哪里捡的吧,这几年不都是捡来的么?。。。除了你。”
      “可哪个能被师父收徒呢?”傅怀谨又抓起一把毛豆。
      “所以小师弟必然有其过人之处。”左之和记下最后一笔,抖抖账簿,“收收你的鬼机灵,第一印象是很重要的。季同,你陪我去送下账本。”
      看着被点名乐呵呵的季同,傅怀谨暗自嗤之以鼻。随两位师兄出了门无聊地拍拍衣衫,包子脸板起来,傅怀谨三师兄决定去关心关心小师弟。
      穿过郁郁葱葱的竹林,莅阳山北阴传来一片剑刃拼喝声,各门弟子集聚洗心坪专心修习。傅怀瑾无视众人,径直走向一侧督剑弟子。
      “紫阳师兄。”
      刘紫阳低头看见一张白嫩嫩圆鼓鼓好似馒头的小脸蛋,笑眯眯直言道:“咦!怀瑾今天怎么有空来练武?”
      闻言,傅怀谨忍住翻白眼的欲望,不动声色地在心里问候他母亲大人,道:“大师兄说小师弟刚上山,肯定有很多不习惯不晓得的,我来问问他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怀瑾真是好孩子!”老实的刘师兄感叹,忍不住一把揉上傅怀谨的脑袋,却不知招来更多暗骂,“裴陆被掌门叫走,估计申时能回来。怀瑾可以去他房里等,子舆!”
      他招招手,一个黑瘦的男孩跑过来,露出一颗尖尖小虎牙,笑起来格外讨人喜欢,被刘紫阳揉揉脑袋:“紫阳师兄,怀瑾师兄。”
      “你怀瑾师兄要找裴师弟,你带他去你屋中等候吧。”
      刘子舆蹭蹭额上汗水道:“是,师兄请。”
      傅怀谨正身笑道:“多谢师弟。”
      清静派建派百年,弟子众多,自然不会人人都和傅怀谨一般,刚入门就一人独享主屋。刘子舆拜在掌门的师叔的关门弟子门下,与几个小弟子一屋同住。
      傅怀谨东瞄瞄西看看,笑着和刘子舆说:“劳烦师弟领路,我在这里等小师弟,师弟快快回去,别因为我耽误练武就不好了!”
      刘子舆腼腆地笑着:“没事,还要多谢傅师兄,让我有机会休息,”他走到桌前,倒了杯温水,端正地递过来,“傅师兄请用。”
      两人坐在桌前闲聊没几句,门碰的被撞开,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冲了进来,嘴里喊着:“子舆师兄!子舆师兄!快快!”
      说话间他已冲至桌前,头也不抬地将后脑凑到更靠近门口的傅怀瑾身上,喊声里带着哭腔:“有虫子钻到我身上了!”
      刘子舆急忙为他拍打衣物,没注意傅怀瑾嫌弃地后退,安慰道:“没看到虫子,已经跑掉了,别怕。”
      那男孩吭吭哧哧答应着,揉揉眼睛一脸委屈:“都怪他们几个说山果子好吃,害我掉进树洞,晚上我就去告诉我师兄!”
      “山果子。”刘子舆失笑,“文远说的是他家里的特产,可不是随便树上结的果子。没事没事,快去洗洗换身衣服吧。”
      他推着男孩去洗漱,回身同傅怀瑾道:“傅师兄略坐会,我去帮书宝师弟收拾下便回来。”
      傅怀瑾大度摆手:“你去忙吧,我自有主张。”
      刘子舆想了想,又去柜子里取出两个纸包,里面歪着几样家常点心。
      “这是前几日大师兄拿来的,傅师兄请用。”
      傅怀谨看着略显发干的点心,微微扬起眉,笑道:“我午饭吃得很饱,师弟不必担心。”
      他看刘子舆还要让,忙正色道:“我们清静派亲如一家,师弟怎么和我这般客气!”
      刘子舆一愣,笑着点点头便出门去。
      独自在屋里,傅怀瑾四下张望,弟子房虽不及他或几位师兄的住所,却也玲珑有致,主厅、书室与卧房层次推进,一处比一处宽敞。四张软塌摆放得当,加之有屏风其间,彼此间不得全见。只是其中一面额外多出一张小床破坏了整体布局,洁白崭新的卧具更是惹眼。
      “想来这便是新师弟的卧处。”傅怀瑾踱着步子,蹭到床前,突然感到脚尖碰到了什么:“咦,这是什么?”
      他仔细查看,很快便在床下角落发现一个灰溜溜的小盆,里面几根细弱绿枝顶着朵小小的白花。
      “。。。。”傅怀瑾盯着那盆花看了一会,忽然蹲下身,伸直了脖子往下凑。
      “这是什么花?还挺好看的。”
      正此时,身后一声轻响,傅怀瑾回头,一双黑幽幽的眼睛盯过来,精致的五官却散发着一股冷冰冰的气场。
      正是那日在门口见到的男孩。
      瞬间的凝滞后白面馒头似嘟嘟的脸绽放恰到好处的笑容:“是裴陆吗?”他起身走上前,若无其事道:“我是你三师兄,傅怀谨。”
      裴陆一进来,就看见自己床头蹲着个男孩,低着头弯下身子竭力向地上凑,他轻咳一声,便见到那日在大堂所见的同龄男孩,看过来时圆溜溜的黑眼睛因为惊吓睁得更大,却又瞬间想起什么似的努力板了板脸,换上一副“慈爱”的笑容起身向自己走来。
      他拱手冲傅怀谨施礼:“裴陆见过傅师兄。”
      傅怀谨待他弯身到最低,两手将他扶起:“裴师弟不用这么客气,我们二人同门学艺,年岁相仿,理应亲近。只是原想和师弟好好聊聊,现下时辰已晚,不如师弟与我一同去大师兄的院子用晚饭。”
      裴陆比傅怀谨还低小半头,一点头就看不见那双眼睛。傅怀谨上前一步,牵起对方的手就向门外走,全然未曾在意小师弟的讶然与尴尬。

      傅怀谨施施然走进院子,听见屋里左之和的笑声,回头对裴陆道:“大师兄和季师兄都在,你拜师时候见过大师兄,季同师兄是师叔杜行行的大弟子,只要你不招惹到大师兄,他也很好说话。”
      说完不等裴陆的反应,推门进了屋。
      裴陆犹疑一顿,跟上前去。
      里屋桌旁坐了三个人,中间的青色长衫男子,白净削瘦脸庞,挺直的鼻梁,淡色薄唇,裴陆认得,是大师兄左之和;最左边蓝衣服的男子,黑乎乎的皮肤,一双大眼睛倒是晶晶亮;最抢眼莫过右边的男人,身穿一袭深紫色的长服,越发衬出雪白的皮肤,侧头看他们时,美丽的凤眼眯起来有点邪气:“怀瑾回来了。”
      站在自己前面的男孩,用着还有点儿奶味儿的声调软软地说:“哟,二师兄也在啊。”
      他回手拉着裴陆上前就坐,手指着青年们说:“大师兄,季师兄你见过,二师兄席钺。”
      裴陆一一见礼。
      席钺笑着看了眼左之和,向傅怀谨道:“你动作挺快,我还和季师弟说今天晚上不等你吃饭了。”
      说着,视线移向裴陆:“这想必是裴师弟,月前我外出办事,今日刚回来,听闻师父新收了弟子,果然出众。”
      裴陆镇定地回视他略显邪气的笑容,发现他左眼下有一粒细细的黑痣,随着那笑意若隐若现。
      季同插话:“可不是,小包子不就被比下去了!”
      傅怀谨刚塞了一块回锅肉,咕噜道:“师弟有师弟的好,我有我的好,怎么说像季师兄这样的都有人看得到他的好,我又何须忧心?”
      嘟囔一长句,就席钺听懂了,哈哈一笑,左之和伸手将自己和裴陆面前的盘子掉了个个,温言:“可吃得惯辛辣?”
      裴陆低声道不碍事,忍不住抬头看,拜入清静派后,他听说了不少对于这位大师兄的盛赞,眼下却很难将之与眼前平淡的男子相联。
      左之和好像全然没注意到他的目光,幽幽对着傅怀谨说:“傅怀谨,你再吃半碗尖椒肉片,为兄饭后就帮你配药丸,你半夜就不要来吵我休息了。”
      刚吞下的肉卡在喉口,拼命咳嗽的傅怀谨,满脸通红望着左之和:“咳咳,我,咳咳,我,咳咳,不要,咳咳咳。。。”
      “那就好。”了然地将碗里的肉都夹给季同,左之和细细地嚼着米饭,傅怀谨嘟着包子脸挣扎着去夹青菜。
      席钺不动筷子,坐着笑了会,又开始向师兄说明此次的任务情况。傅怀瑾在一旁听着,刚要开口插话,被左之和支使:“去倒一碗温水。”
      他立马扑下桌,颠儿颠儿倒了碗水端回来,左之和摆在裴陆面前说:“涮着吃。”便继续和席钺商议。
      左之和对席钺说:“各镇加派人手,不过不能有任何动作,我们只要知道情况,不可做任何动作。”他的脸色难得沉了一下,“千万叮嘱好下面的人,不要张扬不要大意,只尽可能多搜集消息即可。”
      席钺点头答应,又问:“安阳和罗城附近的村落,大多也受到影响。。。沣城知府现在不知所踪,有传言是被。。。扬威将军旧部此时恐怕是管不了这些。。。”
      “先查山中存量,若有求助于清静,且家有老病残孤者,可适当救助,”左之和道,“其他人家立好字据来日清缴,若是我们也银钱吃紧。。。”修长的眉梢微扬,看在凳子上乱扭的傅怀瑾身上,白面一样的脸立时红扑扑地凑上来:“大师兄要什么?我有!要什么要多少我都有!”
      左之和笑了,他一贯和睦,却很少在众人面前笑得如此灿烂:“我们总还有最后保障。”
      傅怀瑾很是得意,立时收起谄媚,貌似威严地夹了一大筷子肉给裴陆,白面包子脸很有师兄派头地挺直背道:“裴师弟,来,多吃肉,将来才能长得高。”
      裴陆:“。。。。”
      左之和逗逗他,自己似乎也心情好些,问席钺:“扬威将军何时下葬?”
      裴陆猛地抬头惊道:“扬威将军亡故?”
      几人看着他点点头,席钺略显气愤道:“已经葬了。。。当天便被拉出去埋了。御史没有一人出言弹劾。”
      “世态炎凉。”季同嘲讽道。
      左之和放下筷子,叹口气道:“名士高节若是必须用血浇成,这世上谁人有资格能要求他人坚守呢?”
      季同立刻点头,引得傅怀瑾又是撇嘴挤眼。左之和继续道:“只是寒了为国壮烈者的心,谁又能独善其身呢。。。”
      傅怀瑾咽下一口饭,问道:“扬威将军,就是之前把北瞿打回老家那个吗?这么厉害的人怎么死哒?”
      “没听见说死的当天就被埋了,谁能知道到底是怎么死的。”季同揪了一把他的脸蛋,“你说你哪里像你爹和你娘的儿子?”
      傅怀瑾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手中的筷子像针一样射向季同,被后者波澜不惊地抓住,还要开口,被左之和一巴掌拍在背上止住了。
      “吃饭的时候惹他做什么!”被训的季同乖乖低下头。傅怀瑾却一推饭碗,起身就走:“我饱了。”
      左之和无奈,瞪了季同一眼。裴陆这时道:“大师兄,我吃好了。我去找傅师兄。”
      他心里其实很想问问父亲曾经称赞的扬威将军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看眼下情况,还是先去看看对自己示好的小师兄。
      “你不用。。。”左之和的话说了一半,裴陆已经跑了出去,“。。。先好好吃饭啊。。。”
      “晚点我去拿点吃的过去。”季同赶紧卖乖。
      席钺在一旁笑:“这小师弟还真是乖巧聪慧。”
      “。。。希望过些时候,能更随意些吧。。。”左之和与席钺接着道,“告诫最近下山的弟子不可单独行动。。。”
      他露出一点忧思:“清静祖规,内门只许少数名列前茅的弟子下山入世,如今看来。。。”
      季同与席钺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莅阳山月色皎皎,一片安宁。
      “希望这场风波顺利渡过,不要扰乱百姓的生活。”
      裴陆出门没几步就看到傅怀瑾蹲在一颗大树下,双手托腮看着圆圆的月亮。他担心对方心情不好,正在犹豫如何开口,就听见一阵嘀咕:“应该把那张蛋饼装上再出来就好了。。。”
      裴陆沉默,加快脚步走近他身边,道:“傅师兄。”
      “你怎么出来了?”傅怀瑾一惊,连忙站起身理好衣衫,想了想道:“今晚月色正好,裴师弟初来乍到,不如师兄带你看看莅阳山的夜色吧。”
      “多谢师兄。”
      傅怀瑾不在意地摆摆手,也不回头自己走起来。裴陆跟在后面,好一会儿,两个男孩谁也没有说话。
      走到后山,两人攀上一座矮峰,苍郁的林叶和陡然开阔的视野让两人感到一阵舒畅,傅怀瑾停止了脑中纷乱的念头,问裴陆:“师弟在清静,住得可习惯?”
      “甚好。”裴陆顿了顿,补充道,“师兄弟们都很友善。”
      傅怀瑾笑着看他,见月色下男孩的侧颜更显精致,美若兰芳,忽然想起来问:“你床下是什么花啊?虽然又细又小,但是好漂亮啊。”
      “一梦醉。”裴陆想起来到清静的那日,在山脚自马车刚下来,便发现了这株药材,“。。。于助眠有奇效。”
      “是吗?助眠的植物一般不都是香香的吗?”傅怀瑾不懂医药,想着家里栽种的一些药材问道。
      “一梦醉香气浅淡渗透力强。不过我的嗅觉比较敏感,再强一些的味道,就达不到安眠的效果了。”裴陆解释道。
      “哦。。。你来清静前,家住何处?学过些什么呢?”傅怀瑾好奇心重,裴陆却抿紧双唇,不愿回答。
      “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是回去吧。”他说着,便转身向回走。
      傅怀瑾刚起谈兴,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裴陆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下山的路上。他瞠目结舌,半晌对着空荡荡的林丛嚷:“如此无礼!简直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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