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心机又如何》茕鲸

22、22.入戏

　　这是十年前的电影，名为《圈套》。

　　由艾丽娅担任女主，另一位女主则是当年名不见经传但如今大红大紫的一位Beta女演员莫悠然。

　　作为艾丽娅的粉丝，艾薇自然是听过这部作品的，不仅如此，还印象深刻。

　　因为据说这是偶像唯一一部，咳，做下位的作品。

　　她在其中饰演一个清纯女学生，遭受校园欺凌，被老师从深渊拉了回来，从此将后者视为光，再也移不开眼。

　　即便得知老师即将结婚，她还是以楚楚可怜的外表，勾引了自己的老师，还把这件事捅了出去，让老师颜面尽失，妻离子散，最终药物成瘾，堕落尘埃，这辈子再也离不开她。

　　艾丽娅接受杂志采访时曾坦言：“毫无疑问，这是个坏女人，她没有所谓的道德底线，坏事做尽，但是正如那句话所说的，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我还挺同情她的。”

　　记者面露惊讶，“为什么这么说？”

　　当时已经红得不能再红的艾丽娅淡淡一笑，“因为她还那么年轻，却把自己的眼界和生命都困在了一个人身上，摧毁老师的同时，她也放弃了自己的一切可能性，就此止步，不是很凄惨吗？”

　　“不过，”她最后补充了一句：“这也只是她自作自受啦，现实里大家可不要这么极端哦~我还是更喜欢乖孩子。”

　　这段采访曝光后没多久，这部影片便因为“向青少年传播错误价值观”，被永久封杀了，只留下这段大胆直言的话。

　　因而艾薇虽知道这部作品，却还是第一次看。

　　想起艾丽娅将碟片交给自己时的玩味表情，怎么都觉得不怀好意。

　　“你写的那篇东西，嗯，怎么评价呢？又臭又长，不过也有可圈可点之处，对体验派的批判还挺到位的……理论过后就该是实践了，喏，在这部电影里选个角色吧，试一试。”

　　艾薇大概也猜到了会是这样，但却没想到她递过来的会是这部禁片。

　　“艾丽娅老师……”

　　对方眨眨眼，眼角有淡淡的细纹，态度比起之前亲和了不少，“我看好你哦。”

　　“嗯，”艾薇咽了咽口水，在她期待的目光中点了头，“我不会让老师您失望的！”

　　因为这个，她走出办公室后一直心不在焉，猜度着这部电影中的内容，以及自己应该选择哪一个角色才能更得心应手。

　　走到半路时，正好又碰上了穆斓，两人略略聊了两句，便与杵在车棚的克里斯汀遇上了，又有了后来发生的那些事。

　　她点击播放，全身心投入到影片剧情之中，无暇思索其他。

　　开头，是一阵剧烈的喘息和隐忍的呻.吟声。

　　阴暗逼仄的女厕所角落，一个高瘦的女Alpha正胡乱地摸着自己身下的人，表情狂乱而魇足。

　　镜头一转，被她压住的人露出一双含泪的眼睛，贝齿紧咬下唇，有淡淡的血色从唇齿间溢出来，让人看出她是多么的痛苦与抗拒。

　　艾薇一下就被那个眼神击中了。

　　坚毅，不屈，清澈如水的眼中写满了这些惹人怜爱的东西，也进一步刺激了施虐者，令对方更加兴奋。

　　喘息声渐弱，紧接着是整理衣物的悉悉索索，镜头扫过肮脏的厕所门板、散乱的垃圾桶。

　　最后，定格在滑坐在地的女孩脸上，未干的泪痕挂在颊边，她睫毛湿润，目光迷离，看向自己那个小小的通风窗口。

　　金黄的夕阳透过那个小小的口子，照在她的脸上，带来一阵若有似无的温暖。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呼喊声：“南浔！南浔你在里面吗？”

　　焦急的脚步声和气喘吁吁的呼吸声近了，最终停在少女所在的厕所隔间前，稚嫩的实习老师看清她满身的污浊和凌乱后，愤怒渐渐染红了双眼。

　　“为什么跟她走？为什么不反抗？！”

　　少女看向她，倏地，清纯的小脸上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声音沙哑：“反抗……就有用了吗？”

　　……

　　一阵黑暗覆盖了所有色彩，工作人员的名单开始在屏幕上滚动播放。

　　艾薇的心绪却久久无法从影片中抽离出来。

　　一瞬间许多念头闪过心头，要去深究，又什么都抓不住，飘忽而虚幻，各种情绪在胸腔里激荡，令她倍感窒闷。

　　一切的剧情走向她都提前知道，但看着影片，却还是不由自主地陷进去了。

　　更甚于，知道剧情之后，对于下一步的发展反倒更加恐惧与悲哀。

　　阳光正直的老师，在现实的逼迫下，在邪恶爱人的逼迫下，一点一点失去了自我，最终放弃了挣扎，沉醉在少女为她编织出的美好梦境之中，永远不愿醒来。

　　一切的一切都是符合逻辑与常理的，可最后的结局却超出人的预想，这种无法与命运抵抗的无力感，恐怕才是最令人绝望的。

　　艾薇拿起杯子，小小地啜饮一口，杯中的牛奶已经冷透了，穿过体内，冰凉刺骨。

　　她闭了闭眼，再次睁眼时，目中再无茫然，只剩下满满的斗志与坚定。

　　就是这个角色了。

　　接下来的几天，艾薇还是照常去上课，但每当回到家，她便把自己锁进书房，房间里不时传出乒呤乓啷的声响，令听者十分担忧。

　　克里斯汀端着一盘切好的柳橙，轻轻敲门，“水果。”

　　过了好一会儿，里面才传出沉闷的应答声：“谢谢，我不吃。”

　　声音和平常无二，但声线却更加低沉。

　　克里斯汀皱了皱眉，道：“可是，你已经在里面待了三个小时了。”

　　一回来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直奔书房，到现在，饭也没吃，澡也没洗，连水都没有出来喝过一口，又不肯告诉旁人她在干什么，简直像是魔怔了一样。

　　“我……很快就出来。”艾薇含糊道。

　　“好吧。”克里斯汀委屈地说，面上却是与语气截然不同的沉静。

　　她找出书房的备用钥匙，悄无声息地开了门。

　　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浓重的酒气，克里斯汀下意识皱了皱眉。

　　房间里没开灯，只有淡淡的月光透过窗帘照在厚重的实木书桌上，桌前伫立着一个娇小的身影，背对门口而立。

　　轻轻的“咔哒”声并未引起屋内人的注意，克里斯汀的脚步声也没有将她从沉思中惊醒。

　　房里回荡着一阵轻飘飘的低语，断断续续的，不太成句，克里斯汀屏息凝神片刻，依旧没能听清她在说什么。

　　她静静观察了一会儿，终于按亮了灯，问：“你在做什么？”

　　书房里瞬间明亮如白昼，那道背影一哆嗦，停止了低语，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光明和声音吓到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转身，从散乱的头发缝隙看她。

　　克里斯汀连伪装都顾不上，上前两步，抓住她的手臂诘问道：“好端端的，喝这么多酒干嘛？”

　　在她印象里，对方只有在N星和同事聚餐时喝过一次，平时滴酒不沾，怎么会无缘无故把自己弄成这副酩酊大醉的模样，难道是被什么事刺激到了？

　　学习不顺利？还是网上又有人编排她？又或者……是自己先前无意中暴露了，她知道真相后难以接受？

　　一想到最后一种可能，她的心就不自觉地揪紧。

　　在克里斯汀惴惴不安时，艾薇也并不好受，她浑身颤抖着，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你这个……骗子，别碰……我！走……开！”

　　说着，轻轻挣了一下，想摆脱她的钳制，却因动作幅度太小，没能成功。

　　仅仅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她却好像用尽了全身力气，大口大口地喘起粗气。

　　克里斯汀没有将这反常的反应放在心上，耳边不断回荡着“骗子”二字。

　　果然是这样，她掩饰住心中涌起的慌乱与紧张，努力用平常的语气道：“我、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艾薇并没有回答，而是默默地蹲下，用手臂环抱住自己，像一只放弃抵抗的困兽，任凭天敌宰杀。

　　绝望的呜咽声不断传入听者耳中，令人心碎。

　　“你怎么哭了？”克里斯汀也跟着蹲下，用力去掰她的脸，想让她抬起头与自己对视。

　　艾薇被她强逼着抬起下巴，满是泪痕的脸在灯光下一览无余，眼中的恨意与痛苦也毫无遮掩地展露出来。

　　克里斯汀的心像被针尖狠狠地扎了一下。

　　她……恨自己？

　　是了，她为了达成目的，中途把艾薇牵扯进来，还用天真伪善的面目博取了后者的同情和爱，确实是混蛋，应该遭受惩罚。

　　她知道这一切，却还是不肯面对，不过是因为心底还存了一丝自私的念头，奢求着艾薇不忍心责怪，依旧像以前那样，对自己关怀备至罢了。

　　即便依赖信任，也不愿坦言相告，怕的就是艾薇知道真相之后，会像现在这样恨她、怕她、远离她。

　　现在，克里斯汀清楚地认识到自己有多可笑。

　　“都是我的错。”脑海中闪过这几个月来两人相处的点滴，她眼底也染上了湿意。

　　轻轻擦去艾薇眼角的泪珠，克里斯汀说：“我走，你别讨厌我。”

　　而后，艰难地起身，一步步挪向门外。

　　在她身后，艾薇停下了哭泣，表情怔愣，眨了眨眼，欲落未落的泪珠便顺着面颊滚了下来。

　　半晌，她突然低低地笑了一声，道：“这是在干嘛呢？”

　　克里斯汀僵住了，嗓音干涩，“你不是……不想见到我吗？”

　　“嗯？我什么时候说过了？”艾薇理了理自己凌乱的衣物和头发，走到她身边。

　　克里斯汀死死盯着她唇角的笑，“刚刚。”

　　她也意识到了有哪里不对。

　　“噢，你说刚刚？”艾薇恍然，撩了撩头发，随意道：“刚刚我在试戏，被角色带进去了，情绪就有点不太受控制。”

　　克里斯汀表情僵了僵，这么说……

　　还来不及感到轻松，又听艾薇疑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倒是你，怎么这么配合，台词信手拈来，就像真的做了对不起我的事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