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梦》sandragc

4、第 4 章

　　“喀啦啦，喀啦啦……”
　　“老宅”的屋外响过一阵自行车驶过的声音，由远至近，再由近及远。
　　“老宅”是典型的老房子，屋外还有一条很正宗的石板路。于是总会有杂志社或视摄制组什么的找上门来，至于同不同意提供拍摄场地就要看代理房东邱生的心情。接着会有摄影师惊讶于邱生与寒泽出色的容貌和异样的气质而冷落了model，主动要求为他们拍照。这个时候邱生就笑着摇头去厨房准备茶点，寒泽嘛，当然是理所当然的拒绝。有一次，一个特别有趣的导演甚至非常热情的力邀寒泽加盟他的剧组：
　　“你很适合演杀手，相信我，凭你的气质和身手，一定能成为中国的‘杀手里昂’！”
　　身手？他不过是在一个出了问题的灯架快要倒下的时候把它拉住顺便救了差点被‘压顶’的男主角，这点事能看出他有身手吗？
　　“真可惜，‘里昂’年纪大了点，他不会感兴趣的。”几乎笑死的邱生及时拉走了一脸茫然的寒泽。然后在厨房里小声嘱咐他以后就算是屋顶要塌也别去救人，虽然他们两个都不喜欢屋子里面不干净。
　　也许是因为“老宅”太冷清了吧，只有在这些特别的访客到来时才会因嘈杂和混乱多一点人气。那时候，邱生会饶有兴趣的看着每一个忙碌的人的表情，像个星期天去参观动物园的十岁孩童一样。寒泽这才发现她是很喜欢“人”的，但由于某些原因，她只能足不出户地隐居着，也许正是因为这样，邱生当年才会答应安疾的委托，破例出门一次，把寒泽救回“老宅”。
　　安疾……这个名字带来的是另一种脱离世俗的感觉。安疾，angel，从相貌到行事原则，人如其名的“天使”，一个和恶魔有默契的“天使”。
　　寒泽和安疾第一次见面是在“老宅”的客厅。那是个有着温和阳光的午后，寒泽坐在沙发上阅读《昆虫记》——在老宅居住的8天里他一直在干的事。然后，他听到“珰”的一声。
　　把茶杯放回托盘里的声音，故意发出的，示意他抬头吗？
　　对于眼前貌似俄罗斯贵公子的“少年”，他迅速做出如下三个判断：
　　一，他肯定不是人类，也不会和邱生是同类，因为他不像邱生那样由于保有对人类生活习惯的怀念而刻意“模仿”人类。比如，从泡茶到饮用，他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二，他比看上去要年长许多，甚至可能比邱生还……
　　三，银发、蓝眸、白衣，他就是那个“天使”了。
　　“你好，我叫安疾，安全的安，不徐不疾的疾。”银发“少年”的中文非常地道。
　　“谢谢你治好我的伤口。”寒泽开始意识到自己终于能接近一点某些事情的真相了。
　　“哦?猜出我的身份了。你的确比想象中还要敏锐呢。”
　　“听你的口气好像在抱怨邱生的多嘴。”
　　“你不也正在抱怨我装神弄鬼不直接说明我的目的吗？”
　　“有事吗？”寒泽又把目光收回到《昆虫记》上，他不喜欢和安疾对话时看他的脸，因为他的眼神和表情让自己觉得他不在和自己说话。
　　“我本来有事情要拜托你的师父，但晚了一步……”
　　“所以需要找人把他捡回来，给你治好了在替你卖命是不是？”邱生来到了客厅，她似乎有点生气。
　　“若只是这样，何必请您也出手呢？风之君主，您居然在生气？”
　　“我生气是因为她会生气。”此时的邱生语气冷硬，仿佛声音也换了个人似的。寒泽不由抬了一下头，只一瞥却让他愣住。
　　邱生的眼睛变成了绿色。
　　“谁？”直觉告诉他这个同时具有优雅与危险气质的女子不是邱生，女人？不，不对，“她”现在连女性的感觉也没有。
　　“她”嘴角微扬：“应该是‘初次见面’吧，冷——不，寒泽先生。很遗憾，我不能告诉你我的名字。随便称呼我‘哎’或者‘喂’都可以。”
　　三天前，冷池给自己换了一个新名字，因为他的新生。而刻意取这个与原名相关的名字是为了提醒自己过去还有一些值得记忆的事情。
　　刚才和寒泽打过招呼的“另一个邱生”自从坐下以后就不再开口，只是沉默的看着安疾，安疾也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的方向。
　　寒泽立刻体会到他们之间的反差：穿黑之于着白；冷傲之于淡漠；神色严峻之于神游太虚。
　　“你难得出现啊。”先开口的是安疾。
　　“还不是因为你的别有企图。”
　　“你放心好了。虽然寒泽长得很漂亮，可是我并没有给你安插‘情敌’的胆量。”
　　《昆虫记》差点掉下来，他有没有听错？那个几乎不见情绪的安疾正在开玩笑？而且，现在的“邱生”和之前他认识的那个邱生又是什么关系？
　　“在人界游荡那么久只学会了转移话题吗？我的时间不多。”看来“他“的性格中完全没有邱生那种喜欢打太极的特质。
　　“那我的目的也很明确。寒泽将会和你还有邱生一样成为‘老宅’的房客，而且你们必须负责将他训练成‘完美’的杀手。”
　　“你没有意见吗，人类的少年？”对于安疾的“任务”他算是默认了。
　　“悉听尊便。”又是一个干脆的家伙。
　　“那么合作愉快。”语毕，安疾转身离去。因为三个人是无法举行握手成交的仪式的。
　　师徒之间也不用握手。
　　“你真的想要达到‘完美’吗？”
　　“那一直是我的愿望——也不只是我一个人的。”
　　寒泽回答的态度很庄重。
　　那人听到他的回答居然笑了，寒泽更加确定他不是邱生，那种魔性的微笑从来不会在此地存在，只一瞬就打消了时间生长的企图。
　　“那么，你先要记住一点。那就是要有让自己所有的缺点都化成优势的觉悟——不要畏忌缺点，躲避它不如利用它。”
　　“缺点？”
　　“比如恐惧。”
　　“不，我没有恐惧。”
　　“他”望着他，绿色的瞳孔深不见底，带着预言家式的睿智：“不是这样的——你一定会害怕。”
　　“当挚爱降临时……”
　　“铛——铛——铛——”老宅客厅里的英制大座钟响了，这是一座奇怪的钟，只有在午夜十二点时发出响声。
　　寒泽望着天花板，眨了一下眼，坐起来，下床，开始找外套。不知那一小口咖啡是否起了作用，今晚他失眠了——对于时刻表排得像机器般精准的杀手，这是不寻常的——对了，他已经不想当杀手了，他不是了。所以他现在决定出去买包烟。
　　“去抽烟或者谈恋爱……”邱生的无聊话像咖啡因一样开始刺激他。心里有一根细细的弦在慢慢绞紧。什么是恋爱？什么是爱？寒泽从没有问过这个问题，他把所有的空余时间都用在回忆和猜度上。回忆和那个人的惊鸿一瞥，猜度那个人的生活、未来，他不知道那就叫做思念，只知道假定他去谈一场恋爱，对象非那个人不可。只是，她现在，在哪里……
　　没有关于她的任何信息，只有关于她的一个回忆片断。他也不愿意委托安疾，因为他自私地想让她成为自己的秘密。于是，在邱生叫他学一点医道的时候寒泽把大部分的精力花到了法医人类学上面。虽然是个笨办法，但总算可以比较科学的推测她长大的样子。他画过很多关于她的素描，每幅上面她都拿着长柄伞，穿着轻便雨靴——可是寒泽对于自己的学习成绩非常没有自信，又觉得自己这样做像是玷污了那个人似的，就连忙把画都烧了。
　　心里绞紧的弦告诉他，他迫切的想再次见到她。
　　寒泽恍惚的想着，出了门——忘了带上枪，但左手依然下意识的带走了硬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