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梦》sandragc

1、第 1 章

　　像这样的雨夜总是让人会有一点不安的——因为雨是小雨，绵如絮，絮絮叨叨的打搅着你的肩膀、衣角，还有你的脸。寒泽把伸出的左手停在了半空中，摇了摇头，放弃了抹去脸上那层水汽的想法。由他去吧，凉快着呢……他继续着看似漫无目的的游荡，只不过，在前进之前，他又多看了一眼左手心。
　　究竟藏在手套下的东西还能吸引他多久？也许要一直等到他的梦消失的那天。那么，他现在的生活算不算一场梦呢？如果是，那就一定是场噩梦。
　　因为他又站在了“老宅”的门口。
　　“老宅”，百年历史的英式旧洋房，有一个形同虚设的废弃花园。在雨夜里，“老宅”和它二楼上唯一一点灯光一样寂寞。
　　每次都不用认路，每次都随意乱走，可每次都还是会回到这个不讨人喜欢的门口。寒泽把循环重复着的东西称为噩梦，所以，即使想刻意迷路也无法摆脱的“老宅”就是他的荒诞之梦。
　　“你现在还不能离开它，所以你一定会遇到它。”另一个居住者曾对他这样说过。
　　如果自己不进门，在外面晃一整晚，里面那个人也不会管。只不过，到时候自己依然会自动地被这间屋子找到。他胡思乱想着，进了屋。
　　上了二楼，第二间房间的门果然开着。邱生的皮椅“吱”一声转过半圈。“你回来了啊。”她总是微笑着摇晃一下手中的钢笔，“你的工作刚结束，我的工作却刚开始呢。”台灯的灯光很暗——邱生不喜欢太亮——半明半暗间看不清她的眼。
　　“今天又开始译新书了吗？”寒泽半靠在门上，他觉得有点累，但他很想和人说话，哪怕对方是邱生也行。
　　“你倒是难得问我这些事啊……”她果然是邱生，直觉灵敏的生物。“我们去客厅谈吧。我也正想休息会儿呢。”
　　觉得对方不对劲时用“我们谈谈吧”或是“一起休息一会儿”来代替“你有什么事”的就只有邱生了。而且她不喜欢拐弯抹角，总是单刀直入的先陈述一番自己的判断。
　　“我觉得你有点疲倦，需要好好休假。”果然直接。
　　“饶了我吧。每次我‘赋闲’都会沦落为园丁。”
　　“所以‘老宅‘的绿化一直不起色。”
　　“我不是和你斗嘴来的。”在口舌之争上他似乎永无出头之日了。
　　“那么，你说你想怎么办？”
　　“不知道。”
　　“不知道？”
　　“我好像有许多事都没做过，但我不知道从哪一件开始做。”
　　“比如说……”
　　“比如——邱生，请你帮我泡一杯咖啡吧。”
　　“咣当！”邱生手里的杯子没拿住：“咖啡？你没说错？”
　　“嗯。”寒泽觉得自己在疲劳的状态下有点倒退回了童年时代，倒是邱生表现得像个经验不足的保育院实习阿姨。
　　“喂，那个，寒泽，咖啡真的可以吗？你不是说过咖啡因会影响反射神经和平衡系统的？”
　　“那样也无所谓。”他趴在桌台边上，“我累了，，不想再作那个工作了。”
　　邱生又愣了一下，今天晚上她吃惊不小。但她很快就重新“丁丁当当”的忙了起来：“算了，这件事情反正与我无关。当初吵着要成为‘完美’的人是你，现在目的达到了，觉得无聊了，就打算不干了。所以我就说嘛，杀手是最无聊的工作了，翻译书本都比这有趣呢。亏你一声不吭的干了十五年……”
　　“是十四年。”寒泽纠正。
　　“啊，对。你来‘老宅’那年是十五岁，我的记性不好。那么，你今年29岁了。”
　　“是啊。那你有几岁了呢？”寒泽看着外表永远保持在二十五岁左右的邱生，“没想到我会有看起来比你老的一天。”
　　“的确如此，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你还能在这里呆多久呢？”邱生瞥了一眼壁炉上的时钟，她突然露出一种奇怪的笑容，在这个笑容里掺合了作弄的成分：“我说，二十九岁的无聊老男人，你有很多事情都没做过吧？比如说抽烟，或者是——谈恋爱。”
　　“啊？”
　　“啊什么啊。你可以选一件事情做做来打发你结束工作后的无聊人生呢。所以，你可以去谈谈恋爱。”
　　“为什么？”他还是有点不明白。
　　“你不是有喜欢的人吗？”她指指左手心，“咖啡好了。把它喝完以后你的新生就开始喽，如果你愿意，也可以去街上买包烟。总之，忘掉以前的生活吧，如果你觉得疲倦的话。”
　　“是吗？”他盯着那杯黑色的液体，不甚熟悉的强烈香味刺激了他的感觉，连邱生的离开都没注意到。
　　“喝还是不喝？像往常一样，掷硬币决定吧。”他喃喃自语着，从左手手套下取出了那枚珍贵的硬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