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云零落非卿音》若溯

5、初遇莫云殿

　　昨夜莫云密令的花火闪烁在每一寸主城的夜空，急调各分亭亭主齐聚洛阳，此刻大厅内，正是人语喧哗。
　　恐是发生了什么紧急的大事吧？遇着许久未见的兄弟，人人互诉着各自的揣测。
　　忽然厅门大开，透亮的光照射在大理石地板上，空中泛起颗颗粉尘，像精灵蹁跹飞舞。
　　来人黑衣如墨，广袖上绣着不知名的花，花色很饱满，饱满得像是就要渗出的血。扬起的风拂起她的长发又温顺地散下来，精致的五官漂亮得不食人间烟火。

　　厅中气氛不由凝结，连香炉中犹自流岚的烟雾亦为之一缓。
　　“是萧零落！”
　　人群中有人惊呼，而下更是窃窃议论嘈切不停。
　　说起萧零落，必要从二十多年前江湖形势说起。当年西北七大派联盟，商定自恒山过华山，直达南盘江都属同一统领范围，七大派推举当时天贤派萧成为主，却不想，萧成参加南疆思月教圣女的祭祀大典之后，两人暗生情愫。因为教里和派里极力反对，二人出逃的路上追杀不断，七年后，在东川一座山上，萧成被其弟萧义所杀，圣女苏子兮护其女萧零落跳下山峰，也亡故了。
　　此后萧零落孤身一人飘零江湖，于十五岁宣布将每年清明灭七大派其一以慰父母在天之灵，除十七岁那年一杀三派，年年不曾落空。

　　“都见过新统领了？”
　　屏风后忽扬起一声极具威势的声音。
　　满厅嘈切顿时戛然而止，众人无声的归位，齐齐拜见，“参见殿主！”声似山呼。

　　刀刻般的脸庞，一双深瞳此刻灿如星火。在黑暗的兵阁里还未觉得他竟有这般责胄天成的气质。
　　也是个传奇呢。
　　武林里都说“莫云零落双魔刹，诗雨雷音一儿伢”。这“莫云”就是他，短短八年，建起如今可坐拥半壁武林江山的一方豪门，不得不说文治武功，谋略胆识确为人中翘楚。
　　可那又如何呢？萧零落兀自挺直腰背站着，不做揖也未抱拳，冷眼一瞧，寒凉入骨。在人群中显得突兀又倔强。
　　“不必多礼。”
　　林煜枫一瞬不瞬的与她对视，嘴角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虽有几分欣赏，却是狩猎者才有的眼神，“萧姑娘今后便是风雨楼的新领主了。”语气笃定，自信得不容置喙。
　　零落还是瞧着他，不说不问，锋利而不惊轻尘。
　　只是这一刻，他和她都未料到，今日这一眼，便决定了半生命运。几百年后，说书场里还要讲一讲“莫云零落”激荡千古的爱与别离，说一说当年，传说中才会有的神奇往事。
　　可是他们都还不知道。只有天空忽飘过一朵轻快的云，它看遍了红尘沧桑，笑笑就走了。
　　“果真是奇女子，”林煜枫一挥手，上来一个捧剑小童，“我以这把沥血剑诚意相邀，可好？”
　　说着亦不等萧零落回答，接过剑就走下梯来，双手相递。
　　厅中哄然开始躁动，尽管有林煜枫在场，却依然不可抑制的躁动！
　　那把剑！
　　江湖传世两把神兵，一是沥血剑，二是烬霜刀。多少人觊觎，抢夺，千百年过去，累累白骨也该有几层高塔了。原以为它们早已失传，没想到今日竟可一见“沥血”！通体血红，刻着不知名的花草纹样，周身泛起的光晕宛如浓浓的腥味，好像腐烂了千百年，陈旧得令人窒息。
　　可如此一把神剑，她只是伸出手，没有激动，没有沸腾。
　　然而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触之间，林煜枫眼光陡变——那双手！不是应当刀疤剑痕，厚茧累累的么？怎么可能这般温润如玉，柔若无骨！
　　只这一滞，萧零落却早已回撤，目不斜视望着他的深眸，“林殿主瞧我不像江湖中人？”
　　微愣了愣，林煜枫一边讪笑道：“哪里哪里，萧姑娘多虑了。”一边暗中抽手已是真力凝聚，或许再有一个差池破绽，便是血溅“莫云”，横尸当场！
　　因为他不能容许。
　　绝对不能容许，有人在这件事上消遣他！

　　一时间，大厅里只有风的流转，剑的光晕，天地好像空了一般，悄无声息。
　　“哦？”萧零落的眸中是掩不住的疲惫，她不是不知道林煜枫眼中忽闪的光芒代表什么，相反，她比现场任何人都清楚的觉出了杀意，可是此刻动手半点胜算也无，只得冷笑一声道，“我得让林殿主放心。”
　　说话左手已聚起了灵力，如小型龙卷风般极速飞旋的幽蓝之光丝丝闪烁，如同星辰。
　　众人一惊，下意识的按住兵刃，神色紧张凝重——这是什么？难道就是传说的法术？——真有法术这种事？！
　　不理会厅中令人窒息的冷意，左手缓适挥动，所到之处，皆是色彩迷幻而幽幽泛蓝的密集光点，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风将衣袍卷的飒飒有声，忽然如白色裂锦的光芒乍然一闪，幽蓝里竟然凭空开满了垂丝海棠，朵朵嫩红枝绿，双手暗一使劲，重压之下，汁流满地。
　　再一拂袖，顷刻风停，蓝光、海棠，恍间如梦消逝，萧零落道：“思月教圣典第二章，念力造物。”
　　“萧姑娘。”林煜枫蓦地笑了，俊朗的脸上有淡淡奇异的光彩，伸手将沥血递了过去，这一次，无半点迟疑，“今后入了莫云殿，就是一家人，我便叫你阿落了。”
　　阿落？
　　萧零落的脸色如水晃动。阿落？十几年前在东川山上，母亲就这样叫过她。那时候，阳光和煦，凤凰花开得正艳，母亲说，此次来的是萧义，你父亲呆头呆脑还想着什么兄弟情义，必定凶多吉少。屋后不远有处悬崖，并不高，跳下去或许生还。
　　可是一转眉，零落神色如常：“五天后我会回来，像今天这样的马戏，我不想再表演。”说完便转身离去，宽大的衣摆挥洒如同旌旗一展，连宏伟的莫云殿大厅都抑不住她的芳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