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第十章 祸福两相依（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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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祸福两相依（4）
寻思回到公司，第一件事自然是去听训。
先是阿凉和设计总监苦口婆心的劝导，再是由总监领着去跟老板认错兼争取权益。
他们公司不大，业务部门接了单子进来之后，几乎都靠设计部自己去对接及维护客户。设计总监对此早有微词，趁着这个时机反复强调“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
“设计部最主要的工作应该是内容创意，如果让设计师的大量精力都耗费在商务上，还谈什么效率？”
投诉本来就是业务部反馈过来的，听到这种推锅言论当然也不甘心：“没单子要创意有什么用？你们搞艺术的不懂商务可以，但也不能把我们辛辛苦苦接进来的甲方骂走吧？这么清高别来上班，在家专心搞艺术咯！”
寻思坐在角落里围观神仙打架，心里也明白总监所谓的“设计只需要负责内容”只是和外部门大战时的托词而已。
在社畜的世界里，创意、理念都抵不过甲方的一句“需求”。
她早已经不是刚毕业时的愣头青，早明白这些道理，但总监一句句冠冕堂皇的话术抛出来，还真显得站位高远，掷地有声。
——她不由自主就想起慎知还。
虽然从没听他提起过热爱理想，但他似乎一直走在自己想往的路上。
前一天夜里聊到分开之后的生活，寻思似乎总在被生活推着走，他却总是在选择。
她因为父母离婚而转学，他靠着高分数自由择校；她因为文化课分数不够而学美术，他因为爱好而选择专业；她因为本城市的岗位需求而选择文创设计，他因为对故乡的情感而选调博物馆……
成年人不信空谈，不吃虚饼，不为爱昏头。
如今，她不但回头吃高中时代的草，还因为总监的几句话而心头发热。
如果能去到更大的平台，是不是确实就如他所说的，AE专心负责商务，设计专心负责设计？
老板被他们吵得一个头两个大，最终也没扯明白权责归属，倒是明确了惹事寻思必须从这次的相关项目里撤出。
“小寻，寻思？！”
寻思蓦然回神，这才发现一屋子都看着她。
“我……”她咽了下口水，“我没有意见。”
老板松口气，业务部代表一脸不爽，设计总监也是满脸吵架没赢的愤懑。
浑浑噩噩回了工位，阿凉滑着椅子漂移过来，冲她竖了个大拇指：“如果咱们真的有AE了，你就是一号大功臣。”
对面动画组负责时间轴的姐姐听了直乐，“阿凉哥你好乐观，客户经理难道不是另一个爹？到时候外面一个甲方爹，家里一个AE爹。”
时间轴姐姐这话说的直白，引得一片哄堂大笑。
寻思却没时间笑，她得抓紧时间把这个客户的相关工作都移交给另一个设计。
但哪怕移交了，手上的活也并不少——业务部硬气也是有原因的，人家接项目的能力确实就强。
有钱途才有未来，她那点儿刚刚萌芽的小热忱，很快就在忙碌中熄灭了。
忙忙碌碌到下班，赶回到家天已经全黑了。
寻小萍破天荒比她还早回家，正在厨房做饭。
寻小萍是做机械厂的跟单员起步的，哪怕后来转外勤销售，甚至辞职陪着李朝晖创业喝酒拉业务，在家还是一副不修边幅的做派。
头发拿大夹子随便夹上，居家服只要还没破就继续穿。
但今天……
也可能不只是今天，寻思自己谈恋爱了，看什么都有了暧昧联想——寻小萍挂衣架上的外套很新，玄关鞋架上的高跟鞋也很淑女……端菜上桌时，甚至能看到嘴唇上新涂的口红。
大晚上的，居然还补妆了。
寻思吃几口就看一眼亲妈，最后还是问出来了：“你们公司晚上还有活动呀？”
寻小萍要忙，一般就不会来吃晚饭了——这吃完了还出去的架势，并不像公司的事儿。
一向讲话利索的寻小萍却难得犹豫了，一直到吃完饭，才带着点尴尬说，“你李阿姨给介绍了个朋友，一会儿去喝个茶。”
寻思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妈妈这是要去相亲。
离婚多年，寻小萍也不是没有找过“朋友”，只是大多很快没了下文。
寻思对此一向是沉默的，既不强硬抗拒，也不主动关心。
许是饭厅的昏黄灯光让人柔软，亦或是寻小萍鬓边的皱纹叫她感慨。
寻思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嘀咕道：“眉尾可以再修低一点。”
寻小萍愣了下，回身去照镜子：
“高了吗？”
“嗯，太上挑了显凶。”
寻思冲干净手，拿纸巾几下帮她把眉尾擦了，又端详了会，问：“眉笔呢？”
寻小萍把眉笔找了出来，还是有点将信将疑：“……你会吗？”这孩子，自己都不怎么化妆啊。
“我好歹是个美术生，”寻思握着眉笔，并不觉得跟炭笔有什么区别，飞快地帮她将眉尾补齐，“你也不想想我画过多少张石膏像。”
寻小萍凑到镜子前看，确实显得整个人温婉不少。
她心里高兴，但也不习惯跟自己女儿肉麻，只强调回来给寻思带夜宵。
寻思靠着门笑，直到母亲的身影彻底消失才返身进屋。
手机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一堆消息，寻思挨个回复了。
她的房间等于半个工作室，窗台边放了一排工具，靠墙一面则是电脑、数位板等“加班”工具。
至于多年积累下来的画作——哪怕不是她不是因为热爱而选的专业，光考前集训也画了不下几百张各种各样的风景、人像、静物。
进入大学开始学习绘画软件之后，实物画作确实少了，电子版源文件却越来越多。
寻思刨出储藏室里的纸箱，翻了好几摞画纸和油画框出来。
因为常年被塞在阴湿角落，不少画纸都黏连在了一起，油画框上甚至有了霉斑。
为了求职特地整理的作品集原稿，大学时候和同学一起写生时画的速写山水，因为路遇流浪狗而画的水粉……
她只稍稍翻动了几下，记忆便随着霉菌和积尘扑面而已。
一路走来，其实也并不都是麻木的随俗浮沉。
***
慎知还只请了一天假。
回来上班的时候，眼睛正到青肿最厉害的阶段，连戴墨镜都遮盖不住，任谁见了都要打听下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庆幸又失落，既怕吓到新挽回的女朋友，又很有些白白受苦的委屈。
分开之后，和寻思的联系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咸不淡。
也就比还是甲乙方时，多了那么几张表情包。
那天晚上的亲昵仿佛是他梦里发生的——毕竟，靠那么近了，都确定关系了，他们也没接吻。
之所以能聊到深夜，好像也是因为他没完没了的问题。
分开后去了哪里上学，遇到哪些人，学了什么专业……
为了显得不那么像派出所做笔录，他也回赠自己的经历。
但效果显然并不理想，寻思听着听着甚至睡着了。
临下班，他照例楼上楼下走一圈——新馆就是新馆，各项设施齐备，客流量也教之前多了不少。
历史厅前台处的印章又坏了一批，几个来敲章打卡的小姑娘没盖到全部的印章，很是不甘地在那和工作人员打听：
“那什么时候能轮换结束呀？我们都不是本地人，错过这次就盖不到了。”
工作人员也很为难，印章之所以轮换，其实就是被换下来拿去修理了。坏了的东西，她也没办法变出来。
慎知还老远就听到了，打了电话去问，东西也确实没修好。
他办公室倒是留着几套刚做完印章时，为了看效果而盖的册子。他让工作人员帮忙送了过来，分给了她们。
虽然不能盖到自己的本子上，到底算是集齐了，几个小姑娘感激不已地走了。
慎知还便跟宣教处的负责人商量：“以后就多备几套的，别轮换了——也正好可以多加点新的图样。”
宣教处的当然是没意见的——他们原来也是备了两套的，只是没想到，这小小盖章打卡热度会这么持续久，有些人甚至乐此不疲地要在日记、手账、签名本、明信片、痛包等等地方连盖好几份。
普通机器刻出来的印章，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日日磨砺。
慎知还倒是觉得可以理解，正如那几个小姑娘说的，人最怕的还是“错过”。
密密麻麻的本子，一路走一路攒，明明就在眼前了，就是缺漏了那么几个或者一个没有收集到。
午夜梦回，都是遗憾。
***
因了投诉的关系，寻思的工作重心又回到了临州博物馆的二期项目上。
她攒的那些《漂海录》的元素，最后一部分做了胶带图样，一部分做了印章纹样。临州那边甚至还新上了两台可以自助打印迷你文物模型的3D巧克力打印机，内置的文物模型需求也发了一堆过来。
三维设计其实不是寻思的强项，但搞设计的，哪个东西不需要出效果图？
更何况，这些迷你文物也确实只需要外观效果，设计难度也并不算高。
一组20个，她窝在卡座里画，很快也就画完了。
线稿过得很快，效果图修了两稿，也成功通过了。
不需要掰扯设计内容之外的东西时，这份工作其实也还是叫人满意的。
更何况，更何况……
寻思的笔在数位板上顿了又顿，终于还是切慎知还的头像上，很快又切走。
远距离恋爱大约就是这样吧，人不需要在身边，光是知道这个人与自己建立了不同寻常的联系，就算是一种陪伴了。
作者有话说第57章 第十章 祸福两相依（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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