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见黄河》北山漠

23、023

　　教室里陆续坐满了人。

　　舒姚学校这边，分管学术交流的副校长、教导处罗主任以及英语教研组组长宁峰坐在了第一排的位置上，相应的，对方学校的也坐在了第一排。

　　第二排是对方学校的英语老师，舒姚学校的英语老师坐第三排，往后是三班的学生和其他旁听的人。在人群中，林启明显得有些特别，因为他是体育老师，所以有些人看到他时，感到很意外，还有的人去问他是不是走错教室了，他都一笑置之。他来这里，完全是因为舒姚的缘故，当然，他不可能明说。

　　于杭看到林启明时，没有走过去，只是远远地站着对着他笑，林启明知道于杭笑什么，于是沉着脸，用眼神警告对方，上课时别耍小花招，老实点，老子就坐在这里盯着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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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课伊始，是舒姚自己的开场白，她用简短的语言描述了自己对英语的看法，她认为英语是一门工具学科，学好它的目的在于运用，她说的时候当然也是用英文进行的，同样的，在整堂课上，她鲜少使用汉语。

　　之后，是于杭他们几个学生开始表演。

　　表演的剧本是于杭带头写的，讲述的内容很简单，但又有些尖锐，故事讲述的是于杭扮演的高三学生在高考放榜后，因为成绩优异，顺利地上了一所大学。他来到一所大城市所在的大学，在学校里，他英语的底子很差，除了做题别的什么都不行。听英文讲座不行，看英文原著不行，写英文论文也不行，跟外教老师无法用英文沟通，就算凭借着学校的牌子，能参加一些国际的交流项目，他也无法与国外的学生交流，于是他开始迷茫了。

　　他思考，自己之前所学的那些东西，是不是没有用，还是自己学到的远远不够。看到那曾经打在试卷上的一个个鲜红的、醒目的高分成绩，对于他来说，显得有些讽刺，那意味的仅仅只是他完成了学校布置的“考试”任务。

　　表演的结尾，于杭大胆地撕掉了所有的试卷，这一幕是他临时上演的，熊波和袁葉都没料到，他的举动有点出格，以至于试卷被撕碎时发出的响声都显得有些太过于刺耳了。

　　坐在座位上的校领导、老师们受到了一定的冲击，纷纷拧起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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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表演的内容有些压抑，大家在观看的过程中是全程沉默的。

　　于杭所写的故事，舒姚看过，罗主任也看过，最初的版本是获得了他们的认可的。当罗主任看到于杭撕试卷后，立刻跟副校长交头接耳，解释一开始并没有安排这一幕。副校长没多说什么。

　　演完后大家都没有鼓掌，其实好些个学生已经举起了双手，打算拍手了，只是碍于很安静，没人敢带头。

　　学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点茫然。于杭他们演的内容，多少让这些学生在枯燥的学业当中引发了一些共鸣，可，突兀地鼓掌叫好，会不会不太好呢？大家困惑。

　　这时，教室最后方的角落里传来了一个孤独的掌声，大家才渐渐地跟上。

　　先鼓掌的是林启明，整个故事，他一知半解，英文说的什么，他更是一字都听不懂，他鼓掌，是因为他觉得于杭带了感情去演，就算撕掉试卷的行为有些突然，他也觉得于杭他们表演了一个完整的故事，是他们想要表达的故事，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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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校长，一开始这些学生想表达的是因为自己口语和听力方面还有欠缺，所以到了大学跟不上节奏，”罗主任继续耳语，“我看到之后，觉得以后大家可以探讨一下如何提升学生们在这些方面的成绩，没有阻拦……”

　　副校长举起一只手，示意罗主任不用继续解释了，他自己也是教英语出身的，能体会于杭他们的用意，他含笑道：“故事揭示的现象我们不需要回避，是完全可能会发生的，而且我敢说，这种情况在某些地方是真实存在的。我当年考进大学时，能说的英语恐怕还不如讲台上的这几个学生，当然了，这跟我当时受到的教育水平和我自己的能力都有关。我能够看懂这个故事。”

　　说到这里，他转身看了看旁边和身后，又说：“相信大家看完后，都有自己的一些见解吧。”

　　人群里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片刻后，副校长看向舒姚：“这部分先到这里吧，舒老师，你继续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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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接下来的课堂里，舒姚没有讲解什么试卷，也没有大段大段地去分析某一篇文章，而是通过互动的方式，跟学生们就某些有意思的话题开展讨论，她尤其想听到学生们的观点，鼓励他们去发散自己的思维，尽可能地用英语的方式来表达出来。

　　下课后，对方学校的几个老师跟舒姚他们这边简单地聊了几句之后，便离开了。

　　林启明起身，看到舒姚估计还有些事情需要继续忙，于是没继续等，跟着别的人走出了教室。

　　“老林，”于杭跟在林启明身后，低声笑道，“你什么时候搬张椅子坐到我们班上去啊？”

　　林启明咬了咬牙，转身低下头，说：“你等下还有课是吧？是的话就赶紧回去上课。”

　　“嘁。”

　　于杭知道林启明现在不想跟他多聊，于是白了对方一眼，扭头走了。林启明没跟上去，他觉得于杭刚才的表现挺不错的，嘴损这个毛病暂时可以忽略不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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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启明走出教学楼时，前面刚好有几个对方学校的老师，这些人正好在议论刚才舒姚的课。

　　“她的课不适合这里的实际情况。”

　　“对，她的教法这里的学生是跟不上的，如果在一些比较发达的地方，学生有比较好的基础的话，没问题，可这里的学生需要带一带。”

　　“通俗一点就是不接地气。”

　　“嗯。”

　　讨论的话林启明都听到了，他没有上前争论或者反驳什么，也没有把听到的话转述给舒姚，不过，舒姚在课后，也从宁峰那里获得了类似的评价。

　　宁峰把舒姚叫到了英语教研组办公室，一边翻着他们班的英语成绩单，想起她学生“告过的状”，一边对她说：“三班期中考的平均分有点下滑。我找了几个学生来谈，他们普遍反映没怎么听得懂你讲的课，对这学期的语法掌握得也不够透彻……”

　　“你当时在高中时英语成绩就一直很好，大学毕业后又到大城市的外企工作过多年，想必功底是很扎实的，这也是我推荐你回来教学的一个原因。”

　　“每个老师都有自己的教学方法，这无可厚非，你呢，还年轻，刚来学校没多久，可能是对我们学校的情况掌握得不多，我劝你在执行自己的教学方案时，也多听听学生们的想法。”

　　宁峰说的话没有任何恶意，舒姚全部听了下去，她本想为自己说几句话，可最后却没说。

　　因为宁峰最后说道：“毕竟最后他们是要带着高考成绩单离开这里的。”

　　宁峰看着舒姚：“我们在授课时先要保证的，是让他们获得一个好的成绩来敲开一所好大学的大门。他们在未来选择什么，我们或许不能替他们做主，但在我们的领域之内，我们需要负起责任。”

　　舒姚点头：“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