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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正邪之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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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一切都会好的。
凌夜澜没有说谎。
猎户妻子顺利与暴虐丈夫合理,取得孩子的抚养权,在好心人的帮助下迁居镇中。村长树倒猢狲散,往日受尽压迫的村民群起而攻之,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县衙官员们忙得脚不沾地,人倒是精神百倍。
戎北漠想象得到杀,也能想象出不杀,却没有预估这种复杂的演变。
“为什么?”
凌夜澜摸摸孩子的发顶,道:“星芒,你要记得,死亡只是终结,死亡不会给人希望。”他蹲、下身子,直视这个世界的主角,在将来,这位主角的行为会影响整个世界的走向。
“你要让所有活着的人看到希望,而不是借由杀戮来发泄愤懑。”
戎北漠望进凌夜澜瞳孔深处的红痕,不知为何,抬手轻轻抚上他的眼睫,道:“你真的是这样想吗?”
如果你怀抱希望,为何还会堕生魔态。
凌夜澜笑了,戎北漠不喜欢他此时的笑,那点梨涡像心头凹下去的孤坟。
“我想的是,糖葫芦再也吃不到了。”
戎北漠不解,心道:“这有何难,那东西做起来粗陋简单,连本座这种不近厨房的人都能动手。”他有意追问,凌夜澜却无意解答,只是牵着他的手踏上官道。
“你不管那只怪物了?”
凌夜澜望向官道一侧的重重深林,幽幽道:“他的下一个目标是我。”牵着孩子的手紧了紧,凌夜澜将小孩抱起,踏上飞剑,道:“解决那怪物之前,切记不可离开我身边!”
御剑向西,天漫霞色之际,山中古刹映入眼帘。
凌夜澜不敢再硬闯,为全礼数飞剑悬停山脚,他牵着小孩儿拾阶而上,路过一个个跪拜的信徒,向禅香与诵经声处探寻。
若说圣火教时北漠群教之首,妙法观作为八派中唯一的佛修门派,便是所有向佛之人心中的故乡。有剑佛之称的戴师叔也时常前往妙法观参佛,与妙法观的主持方丈空心禅师素有交情。
凌夜澜的拜帖便是借着戴师叔名头递给空心禅师。
小沙弥仰着嫩白圆脸,先上一杯清茶,合掌道一声“阿弥陀佛”,请凌夜澜与厅堂稍候。
迈入佛堂那一刻起,小孩儿便浑身紧绷。礼佛客见这孩子面生异象,半身烧疤,黑眼红瞳,莫不回避躲藏,佛像前只剩一名红衣蒙面女子,捻着佛珠虔诚诵经,肩背挺直颔首向善。
凌夜澜正要细问陆星芒哪里不舒服,小沙弥去而复回,请道:“方丈有请,贵客请随我来。”
身边忽然坠了个小秤砣,陆星芒不肯迈步,凌夜澜问他也不答,小沙弥等在一旁,不好僵持太久,便解下止争留给孩子护身,又往他手中塞了一枚传讯符,低声道:“若有危险,撕掉这枚符。止争不可离身,知道吗?乖乖待在这里,我去去就回。”
妙法观把守森严,不乏高僧护持,山门又有罗汉僧护卫,那怪物无法闯入。
礼佛女子似有所感,回眸望来,抱剑孩童映入瞳孔的那一刻,她双目露出惊色,手中佛珠‘啪嗒’落地。面纱下,唇色苍白,颤抖着无声唤道:“教主。”
另一间厢房,孩童与成年女子相对而立。瘦小的一方却居于高位,红衣女子双膝一弯,向着戎北漠跪下,额头重重磕在冰冷地面。
戎北漠冷哼,振袖道:“叛教之人,何必惺惺作态。本座竟不知,昔日的圣火教圣女,还是虔诚的佛教徒。你跪佛诵经时,是在超度当年死在佛修手底下的教众吗?”
红衣女子膝行两步,戎北漠踹开她的手臂,不允她近身半步。女子颤声道:“朱莎自知罪孽深重,不敢祈求教主原谅,只请教主莫要为我这污秽肮脏之人动气。我已抽去根骨,又身中五雷钉,本就命不久矣,能在死前再见教主一面,已然无憾。”
她说罢,挺直脊背闭上双眼,甘愿领受一切刑罚。
戎北漠挑眉:“你自己抽去了根骨?”
根骨是修仙的基础,又称灵根。圣火教徒大多都是火元灵根,因生火灵根,才能亲近圣火。
朱莎转过身子,衣衫半褪,后颈以下皮肉裂开,隐约可见森森白骨,干干净净不留半点灵根。她拉上衣服,道:“罪孽之人,愧对圣火眷顾。”
灵根生抽,痛苦不比天外天的五雷钉轻。抽去灵根后,便成为一介凡人,以凡人之躯领受五雷钉,活着比死更煎熬。
戎北漠微感讶异:“你为了那个天外天的修士,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再看朱莎孤身一人,不由嘲道:“怎么,你那小情人终于清醒,回去做他堂堂正正的名门正派了?”
诛魔盟军屠戮北漠,圣火教以一敌八,与正道水火不容。圣火教圣女在与天外天对战时不幸遭虏,教众不惜一切极力营救,死伤无数之际,传出朱莎与天外天大弟子江潮生携手私逃。
一时间圣火教与天外天两败俱伤,圣女倒戈间接导致十二坛离心。
朱莎惨淡道:“为了救我性命,他去证生死劫境,至今未出。他一日不出,我便在此等他一日。”
我至死都等他。
戎北漠冷笑:“正邪搅在一起怎么可能有好下场,只怕他早就死……”
他说到这里,眼前突然晃过凌夜澜的身影,那个‘死’字咽回喉咙,沉声道:“你是自作孽不可活,既然已非我教圣女,你的一切下场,都与本座无关,自己好自为之。”
抱剑而去,不屑回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