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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不救 ...


  •   剑身嗡然,紧贴猎户脖颈。

      戎北漠手臂微颤,任他使出浑身力气,剑锋不得寸进。凌夜澜并指一划,止争长鸣脱手而出。猎户嚎啕着双足蹬地,大叫“仙长救命”双手正要攀上凌夜澜脚踝,止争剑锋直插入地,险些将他手腕钉死地面。

      戎北漠冷哼一声,转身负手而立,余光瞥见凌夜澜沉肃面色。

      他二人交际至今,凌夜澜从未真正显出怒色。哪怕是人人闻之色变的北漠圣火教徒,在他眼中也与寻常人一般无二。戎北漠难得多管闲事,落在凌夜澜眼中,却是吃力不讨好。

      戎北漠一把扯过小孩,不顾他的挣扎掀开床单,指着满身伤痕质问:“凌夜澜,你真是天杀的好心,连这种畜生都能包庇。你可怜这孩子给他一口饭吃,难道是为了送回这畜生手底下再遭几日罪!?不若你我一人一个,送他父子俩儿一起超……”

      一股强力拖拽领口,戎北漠双脚悬空,猝然近距离直视凌夜澜双眼。

      那双眼眸,竟隐隐闪过红光,正是魔态暗生之相。

      戎北漠愕然:“你!”

      “不能杀。”

      凌夜澜说着不能杀,目中腥色却渐盛。止争在沉夜中嘶鸣,剧烈颤抖的剑身映入猎户剧烈颤抖的瞳孔。

      “柴房的钥匙交出来。”凌夜澜转头闭目,轻轻放下戎北漠。

      猎户生怕他转意,叩拜着摸出钥匙。凌夜澜再睁开眼时,双目重归平和。他将钥匙递给小孩儿,摸摸孩子的脑袋,道:“明天一切都会好的。”

      柴房里拴着一个女人,全身青紫面目憔悴。小孩扑过去时,她从草垛撑起身子,怀抱住自己的孩子。凌夜澜负剑立于门外,阴影中神色不明,猎户跪地磕头,告饶道:“内人素有懒疾,为人跋扈不服管教,为了避免幼子受其凌虐,迫不得已才将她锁于柴房闭门思过。”

      腥色又显,凌夜澜冷道:“你不必在我面前惺惺作态,是非自在人心,无辜与否律法评判。”

      猎户眼珠一转,听得那句‘人心’、‘律法’只觉有惊无险,大喜过望,口中连呼:“仙长开明!仙长开明!”

      月浓转淡,天明星稀。床上的女人与小孩相拥而眠,戎北漠枯坐一夜,推窗望向房顶。凌夜澜双腿盘膝,闭目静坐,孤月高悬于顶,映得人似冰雕。圣火教主与圣火天生相亲,即使不依托灵力,戎北漠也能感知到,这冰雕的人胸口烧着一团火。

      圣火纹驱魔辟邪,对一切邪魔皆有震慑。

      现在,这团火却在凌夜澜身上烧了一宿。

      猎户跪在院子中央,与这尊冰雕的煞神对立。

      镇衙门可罗雀,凌夜澜凝气击鼓三下,衙役满脸不耐跨门而出,掏着耳朵听罢猎户妻儿诉求,先说证据不足无法立案,凌夜澜要求请村中证人来对簿公堂。衙役更是不耐,又道清官难断家务事。

      戎北漠双手抱臂,听到此处,只觉无比好笑,也真的笑出声来。

      圣火纹越燃越烈,再看凌夜澜一脸平静,若非戎北漠感受到那种喷薄的热度,几乎要被这人骗过去。他不关心蝼蚁的恩恩怨怨,只好奇凌夜澜什么时候能安耐不住,冲这毫无道理可言的人世间拔剑。

      衙役不允开堂,凌夜澜便封住衙役退路。两人僵持间日头渐起,看热闹的人群聚拢过来,一个个比戎北漠还要饶有兴趣。

      日上三竿之际,主簿施施然而至,眼见水泄不通,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听闻是凌虐妻儿,悬悬将心放回肚中。又见凌夜澜身后剑鞘不似凡品,忙站出来作和事老。

      磋磨两个时辰,总算是开了堂。

      仪仗口号又喊了一盏茶口号,县丞放下残茶,慢悠悠高居主位。

      猎户将之前的狡辩复述一遍,县丞边听边点头,又问猎户妻子有何冤屈。

      那女子长期遭囚禁,一宿安眠也养不回元气。惨白着脸将男人的暴行一一讲述,从成亲后便时常遭受无缘无故的殴打,连怀孕期间也难逃磋磨,本以为生下孩子后情况会有好转,没想到孩子也跟着受罪,不仅没有好转反而变本加厉。

      县丞听罢,向猎户摇头道:“你这,就过分了。以后不要冲动,妻儿嘛,还是要善待的。”说罢,挥挥手,两侧仪仗高呼退堂,退字刚出口,凌夜澜猛然振袖,劲气逼得众人各退数步,那个堂字顿时七零八落。

      县丞扶着帽子拍惊堂木。

      凌夜澜拱手道:“我是来问罪,不是来听求情。”

      县丞怒道:“夫妻纠纷,没有刑罪。”

      “是没有,还是大人根本不熟系当朝律法。”凌夜澜道:“某一介修士,尚知殴妻者,二等论罪,加面刑。大人是护佑一方安宁的官员,没道理比我这个修士还不通世事。”

      县丞见他脚踏实地,本以为是无名游侠,没想到竟是仙家。半信半疑间气弱几分,嘀咕道:“你是修士?敢问阁下师承?”

      猎户见风向微转,面色跟着一变。无数双耳朵悄然竖起,估摸着凌夜澜的来头。

      凌夜澜挑眉:“我的师承与本案有关吗?”

      主簿很是在意那柄名锋,在县丞耳畔低于几句。县丞轻笑两声,态度有所和缓:“不是本官不予立案,只是两人各有说辞。你也听到了,夫称妻懒惰跋扈,孩子的伤是妻造成,他疼惜孩子,才会对妻行为过激。妻嘛,说得也不一定是假,两人各执一词,都说得通,本官怎能轻易冤枉好人?勒令两人各自规束,已是最公平的论断。”

      戎北漠听得新奇,只觉这人能成为县丞也不是没有道理。

      凌夜澜道:“我有人证,猎户行为由来已久,村中人人皆知其恶行。”

      县丞记挂锅里清蒸的螃蟹,只怕时久味不鲜。主簿却道:“那就请人证对簿公堂吧。”又低声安抚道:“大人,人证赶来也需要时间。您随便寻个由头暂离,不妨碍吃螃蟹。”

      耳聪目明的凌夜澜:“……”

      县丞大喜,方离席半步,突闻一声剑鸣,神兵流光一闪,直插入脚尖一寸余地。主簿贴墙而避,只觉剑身雪光晃眼。

      这手神威吓破了衙门的胆,县丞正襟危坐,主簿抖着手翻开册子,只余心有计较的猎户,犹自镇定不动。

      一个时辰僵立,围观群众不减反正,衙役推开议论众人,将商贩、裁缝、村长等数人领入公堂。这几人来得晚了,只看见堂上插着一柄寒光凛凛的宝剑,没闹清它与抖如筛糠的两名官员有何关系。

      村长暗中统一了口供,所有人一致否认目睹猎户殴打妻儿。

      群众却哗然,夹着妇女的哀叹,男人心知肚明真相,有着相同境遇的人兔死狐悲,每个人都知道真相,不少人身在公堂外,心却跟着跪倒在公堂中。看着别人的热闹,细数自己的境遇。

      羽扇纶巾的读书人越众而出,义正言辞道:“各位可能不熟悉律法,在下斗胆越俎代庖,向各位声明,按照我朝律法,作伪证者与犯人同罪。”

      事已至此,几人硬着脖子,只道句句属实。

      北漠人出生起便遭受深渊魔兽威胁,若不团结一致无法生存,因为凡人之力在魔兽面前渺若尘埃,北漠人平生最恨持强凌弱。像这种抱团诡辩,往往是一刀杀了了事。戎北漠首次领略屏障以南的风土人情,原来蝼蚁蜷成一团咬人,也是会有点疼的。

      呵,早见识这一点,当初就把八派杀得片甲不留了。

      读书人看不下去,与这些蛮人唇枪舌战,县丞、主簿抖了半天,又适应了那柄宝剑。县丞招人沏好新茶,与群众一起围观公堂上的争执。

      你来我往中,凌夜澜闭了闭眼,道:“我虽不杀,却也可以不救。”

      读书人不知山中尸骸,乍一听闻如坠云雾,却见几个证人面白如纸。村长看看猎户,又看看凌夜澜,神情挣扎。

      凌夜澜直视村长,瞳孔中有一点猩红。

      “为何怪物选中那五人,你心里比我清楚。昨夜,那怪物出现在猎户家。”

      村长倒退一步,拄着拐杖的枯瘦身躯微微一震。

      “你猜,他今晚会不会找上你。”

      村长还来不及思衬,他身后的商贩已经膝行两步,抓着主簿的衣摆喊道:“是村长威胁我们作伪证的,与我们没有关系。他与猎户交好,猎户的妻曾多次请求村长支持公道,都被村长已各种名目推拒。有一次我收摊经过猎户家,听到女人和小孩哭喊,过了一会儿,便见猎户送村长出门。我悄悄从门侧张望,看见猎户的妻晕倒在院中,全身都是血。”

      裁缝见有人开头,也跟着如实相告,其余村人惟恐成为怪物的下一个目标,七嘴八舌将猎户所有恶行倾倒而出。

      骇人听闻程度,县丞端着茶碗目瞪口呆,茶水都凉了。

      公堂里外群情激昂,村长踉跄跪倒,猎户连呼冤枉,他的那一声声冤枉在群众要求秉公治罪的呼声中淹没。

      惊堂木一拍,县丞望一眼高呼的群众,肃正立于两侧的衙役,奋笔疾书的主簿,第一次认真看清自己坐了数年的公堂。

      “人证物证俱全,犯人论二等罪,刺面刑。村长以权谋私,撺掇村民作伪证,暂与犯人同罪二等。居其位不谋其事,罪加一等。本官会派人前往村中收集冤录,逐一审核,二次公堂专门审理。村长罢免期间一任事物,在新村长上任前由本官着人代掌。”

      县丞想了想,看向猎户的妻,补充道:“若你想要和离,可向本官提出。”

      那读书人见情势正好,向群众道:“诸君心存善念,共同见证快意事。不若一起出力共襄正举。某虽不才,也非大富大贵,愿出一贯铜钱,助这位勇敢的女子开启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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