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墨刺山河 [穿书]》草木东方

13、第 13 章

　　死士们在山脚下眼看着派去的最后一个希望命丧黄泉，张统领当即跪了下来，恨不能磕死在地上，大喊道：“二皇子！主子交代的，我没能办成，您我也没保护好，我张浪有愧！我张浪该死！”

　　闻一的亢奋无人能懂：“张浪！你就是张浪！”
　　你就是那个没人疼没人爱，连名字都是随便起的那位张家浪字小儿郎！
　　那李狂和王不安呢？还会远吗！

　　盛元泼一听不妙，忙不迭喊道：“别别别！别寻死啊！我他娘还被他们抓着呢，你们要死了，谁接我回去！都给我……”他脖子上的刀刃又用力了一分，好似挟持他的人被他嚷嚷烦了，于是二皇子压低了声音：“都给我在山下等着。”

　　徐总管跑上来查看尸体，一撩开那兵卫的外衣，不出意外发现了缠在腰间的巨量炸\药，顿时气儿不打一处来，对着那尸体愤愤道：“你知道你刚刚差点杀了谁吗？你知道他是谁吗？他可是……”

　　他说到这里，意识到盛元泼虽然眼睛蒙上了，但耳朵尚聪，及时噤了声，谁知那位二皇子登时好似腰板硬了起来，嚷嚷道：“不长眼的东西！那你知道我是谁吗？他们刚刚叫了那么多声你是听不明白吗？我告诉你，我可是……”

　　秋桀：“堵上他的嘴！”

　　盛元泼：“？？？”

　　于是，就这样，当朝二皇子被蒙眼捂嘴扔到了抱山阁的偏厅，林潇和徐总管去安顿兵卫加强布防，秋桀一行人被安置在正厅，众人经历了大半夜的鸡飞狗跳，此刻都疲累了，闻一坐在角落椅子上打盹儿，秋桀倚在桌旁撑着脑袋，孜孜不倦地招惹太子殿下。

　　林潇和徐总管回来的时候，在门外就听到那位秋先生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自言自语”——

　　“殿下不觉得硌吗？”
　　“那儿坐着又不舒服，你过来，我又不会吃了你。”

　　之所以说他自言自语，是因为尽管听起来他在跟太子殿下说话，但太子殿下根本一声都没搭理他，林潇和徐总管一头雾水地推门而入，在大堂里找了两圈，最后在横梁上发现了抱剑倚在梁柱的太子殿下。

　　徐总管仰着脑袋：“太子殿下坐在那里干什么？是我们哪里伺候得不好吗？”

　　秋桀笑了一声，懒洋洋回道：“别管他，咱们殿下在这儿呆舒服了，才往上爬的。”

　　盛鹤从横梁上探出头，闲闲地荡着腿，目光自动忽略了那个烦人精，对林潇和徐总管露出个温柔体妥的微笑：“林卿不必紧张，我觉得你这儿很好。”

　　徐总管看着行径做派十分孩子气，但言语举止又大方得体的那位太子殿下，真诚发问：“……太子殿下觉得，哪里好？”

　　盛鹤如实回答，“你这横梁……”他笑了笑：“挺高的。”

　　林潇冲着太子殿下拱了拱手，又转而对向秋桀：“今日二位救我抱山阁，我林望山感激不尽，日后若有需要，我抱山阁当……”

　　秋桀伸出俩手指摆了摆，“谢早了。你以为我们阻止了一次他们炸山脉，这事儿就完了？”

　　林望山一怔，就听脑袋顶上传来太子殿下的声音：“今夜这一战，看起来是我们大获全胜，但林卿沉下心想想，我们如今的情形，和那群死士原本预想的其实差不多——都是在他们第一次攻山的时候把他们打退了。”

　　徐总管：“可我们拿了他们的二皇子当人质啊！”

　　秋桀乐了，道：“您老是觉得，这当朝二皇子从此在这儿住下了？不走了？看上这儿山清水秀鸟语花香了？”他嗤笑着瞥了那二人一眼，“还是你们觉得真能把盛元泼怎么样？——要真把他杀了，你们离死也不远了。”

　　林潇方才一脑门子事儿，没思索那么多，此刻静下心想了想，反应了过来。

　　这金枝玉叶的人质绑来，只能拖住山下死士们一时，让他们暂时不敢妄动，但抱山阁迟早是要把人还回去的——难道还要等着陛下列兵阵前跟你要人吗？

　　秋桀直起了身，整了整袖口，把腕带遮了回去：“那群死士刚刚热血上头闹着要自杀，这会儿指定也能转过弯来，知道盛元泼早晚要完完整整地回去，等盛元泼回去了，他们没了顾虑，再纠缠上来跟你们同归于尽，你们有什么办法？”

　　林潇满脑子热血登时就凉了，好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舌头，讷讷地问秋桀道：“那依先生看，我等当如何？”
　　徐总管的焦虑都写在了脸上，老骨头哆嗦了一把又跪了，“求先生救我抱山阁！”

　　秋大才子大逆不道，面无愧色地受了年过半百的老总管磕出的那个结结实实的头，卖关子似的不吱声，林潇一沉吟，正要跟着一起跪，太子殿下一记并无威胁意味的眼刀冲秋桀抛了过来，那位大才子清了清嗓子，抬手制止道：“……行了。”
　　“啧，”秋桀心想：“胳膊肘往外拐的小白眼狼，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把抱山阁拢到你手里吗？”

　　太子殿下没理会秋大才子的良苦用心，用下巴示意那位酸书生有屁快放，秋桀道：“民间有句土话，叫‘打一巴掌给个甜枣’，你们这次打退了死士，给咱们那位天子这么大一个下马威，现在想保命，不让他得点甜头吗？”

　　林潇与徐总管若有所思地一对视，就听秋桀继续道：“现在摆着抱山阁面前的，除了‘必死无疑’，还有一条路——但你们要把矿让出来。”

　　徐总管又急了：“那折腾了半天，我们还是要委身于朝廷……”

　　秋桀：“你说还是我说？”

　　徐总管噤了声。

　　“我说的把矿让出来，不是允许他们派兵驻扎，而是你们自己挖出来，给华京送过去。”秋桀道：“你们也想想，这个矿场自发现以来，平白招惹了多少是非，留着对你们来说只是后患，不如拿来向大祁表忠心。”

　　盛鹤挑了挑眉，听明白了秋桀的意思。
　　这一仗抱山阁打得漂亮，不仅伤亡降到了最低，还挟持了人质，也算是间接向皇上表明了态度——抱山阁不是好惹的，绝不可能向朝廷投诚，但……
　　但抱山阁愿意把矿让出来，双手奉给大祁。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这种老土的方法，往往就是管用，巴掌之后的枣确实就是格外甜，你不承认也没办法。
　　皇帝不是傻子，他原本的目的就是矿场，有人替他采矿守边线，既省人力又省物力，对他来说百利无一害，这买卖他能不做吗？

　　林潇用手背一砸掌心，道：“先生说得很是，我这就安排人连夜开矿，这片矿山我们留着也只会招他人红眼，不如不要。”
　　他说着就要往外走，想了想又转身问道：“那依先生看，那位二皇子，我们是要在交矿的时候，一并送回去吗？”

　　“嗯，但不是以这种方式。”秋大才子吓唬人似的，悠悠道：“二位别忘了，咱们刚刚对这位二皇子都干了什么——盛元泼是个不依不饶的性子，心眼似针眼，等你们矿送了，人还回去了，他再跑到陛下面前吹一吹风，把你们对皇家血脉做的事儿夸大其词一番……”

　　林潇和徐总管都不说话了。
　　他俩被秋桀这跌宕起伏的交流方式折腾得不上不下，好生体会了一番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后发现村里尽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是什么感觉，一口气噎在嗓子里。
　　好半晌，徐总管非常卑微地问道：“那，我们，怎么办？”

　　这时，秋桀旁边的桌面上忽然凭空落下一把剑，剑尖直直戳进桌面，那三人抬头，见太子殿下已经移到了秋桀正上方，微笑着道：“抱歉林卿，弄坏你桌子了——先生说话感觉很费力，是身子不舒服吗？”

　　秋桀沉沉地笑出了声，笑够了，道：“该怎么办——一不做二不休，既然拿人家当人质，就把他绑了扔在笼子里，不给吃饭，怎么对俘虏就怎么对他，千万别有一丁点特殊待遇。”

　　林潇忽然心想：这个秋先生，是和二皇子有私仇吗？

　　徐总管心里兜不住事，用那点缩水的脑子思考了一番：“先生的意思是，让我们装作不知道他是二皇子？”他摆了摆手：“不成啊，那些山下的士兵都喊他二皇子了，我们也不能装不知道啊？”

　　秋桀却好似已经所有交代都交代完了，站起来整了整衣领，漫不经心道：“他说自己是二皇子，可他提自己是“大祁二皇子”了吗？大祁二皇子你们碰不得，但邻国的二皇子，你们还碰不得吗？”

　　盛鹤挑了挑眉，瞬间明白了过来——咱们这位大才子从开战前让盛元泼先说话，到绑了人质后堵上他的嘴，从头到尾都没让那位二皇子说出“大祁”二字来，从抱山阁的角度看，他们是大祁子民，来强抢矿场的必然是邻国的兵马，到时候他们把矿往华京一送，再把盛元泼往皇帝面前一扔，说一句“邻国觊觎矿山多年，此番派兵前来围剿，抱山阁誓死抵抗，还抓了他们的皇子”，此等忠心天地可鉴，饶是天子也挑不出一点错来。

　　林潇和徐总管当即一拍大腿，“先生高明！！”

　　秋桀往门口走了两步，又转过身，仰头对着盛鹤道：“殿下是打算在梁上睡了？不硌吗？”他朝盛鹤走了过去，看着盛鹤紧了紧抱在怀里的剑，又开始用一种哄孩子的口气道：“且这里是人家正厅，是接待客人的地方，要睡也不能在这儿睡。”

　　这位秋大才子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深，故技重施地敞开双臂：“殿下不如来我房里睡？我屋的横梁也还空着，我再给殿下铺层被子，下来吗？我接着……”

　　他话音没落，太子殿下身形一闪就落了地，跟林潇和徐总管礼数周正地道了个安，转身视若无睹地与秋桀擦肩而过，回屋了。

　　张统领带着死士在抱山阁山脚下埋伏了两天，第三天天一亮，抱山阁山脉处忽然涌出数百辆拉矿的马车，生生排了五里长，抱山阁挖出了大半个矿场，大张旗鼓地送矿出山，而走到最后，队伍的末尾，徐总管押着一辆囚车，车里躺着一个被蒙住眼堵住嘴的倒霉蛋，旁边还跟着个敲锣的，那人敲一下锣，就高喊一声：“邻国派兵强夺大祁矿场，抱山阁擒拿邻国二皇子为质！”

　　死士们一直注视着送矿队伍消失在路尽头，而后悄无声息地退去，隐没在山林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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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