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墨刺山河 [穿书]》草木东方

10、第 10 章

　　秋大才子一声怒斥，没喊回三十六个岗哨哨兵的注意力——因为这两个人名字，他们一个都没听过，但不远处手握毒针埋伏的徐总管却虎躯一震。
　　徐生易是他的全名，山头上的兵们只知道他姓徐，但是全名没人知道，近十几年来叫过他这个名字的，除了刚才那个玄衣男子，就剩抱山阁的阁主林望山了——林潇，字望山。

　　盛鹤明显也没听出来秋桀刚才那两个人在叫谁，动作停了一瞬，又被扑面而来的刀光拉回了恶战，徐总管眉心蹙起，站起身，高声喊道：“别打了，停！”
　　兵卫们闻声收了刀，徐总管走了出来，秋桀在一群人的注视下走到盛鹤身边，没理会旁人，只对盛鹤低声道：“他们方才伤着你没有？”

　　太子殿下的表情十分古怪地看了秋桀一眼，没吭声。闻一终于从颠簸的马背上爬了下来，拨开一小撮兵，抱着旁边一棵树疯狂吐了起来。
　　徐总管打量着秋桀，微一抱拳：“不知阁下何人，竟然……知道在下与阁主的字？”

　　秋大才子余怒未消，一个正眼都不想给那个老头子，脸色冷得吓人，阴恻恻道：“你不必知道我是谁，转告林望山，李子由在华京因为他下了大狱，如今你抱山阁也在生死一线，让他自己掂量着办！”

　　盛鹤这句听明白了，李子由就是李石。他意义不明地看了秋桀一眼，眼神忽然凉了下来。

　　徐总管听了秋桀的话眼皮跟着狠狠一跳，没由来一阵心慌，他看了这三位不速之客一眼，思忖一番，重新抱了抱拳：“不知公子们何方神圣，但远道而来，我本该好好相迎，只是三位未及通报擅自闯入，实在坏了我阁规矩，老夫这就去通禀阁主，现在就……只能暂时委屈三位……得罪了。”他说完，转头对兵卫道：“绑了他们。”

　　捡回半条命的闻一刚喘匀了气，就被那老东西翻脸的四个字吓了一跳，扶着腰走过来，道：“不是，有你们这么办的吗？你们……”
　　盛鹤也拔出了剑，秋桀却冷笑一声，道：“让他们绑，”他看着徐生易，沉着脸道：“一会儿，让你家老爷亲自来给我松绑。”

　　兵卫找了绑绳，跑到跟前：“徐总管，我们之前只收到有两个人闯山的消息，所以只带了两根绳……怎么绑？”
　　秋桀闻言，默默往盛鹤身边站了站，静静等待着，徐总管目光在三人身上逡巡一番，道：“把那个会功夫的单独绑起来。”

　　……

　　盛鹤全程没有再开口，徐总管虽然绑了他们，但其他地方礼节还是很周到，三人被放在两个轿辇上，以宾客待遇被抬着上了山。
　　“蠢货。”秋大才子凉飕飕地看了兵卫们一眼，话却是对着徐总管说的：“让他们布好伏击，免得一群饭桶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徐总管目送着三人上山，若有所思地盯着山脚，一个兵卫上前：“徐总管，他刚刚说的……”

　　“那就布好伏击。”徐总管撂下这句话，转身往山上走。
　　“是！”

　　秋桀三人一路被抬着进了抱山阁，安置在偏厅里，盛鹤自己被绑着，还算体面地坐在椅上，秋桀和闻一俩人被圈在一块，没地儿安置得下，于是坐在了偏厅床榻上。
　　闻一有气无力地垂着头，嘴里还在叨叨：“太子殿下，我还以为你宅心仁厚，体谅下级，将来一定是个明君……结果没想到，你和姓秋的这位损得如出一辙，真不愧是……”

　　闻一大师胃里翻江倒海，脑子里也成了一团浆糊，把内心想法一股脑从嘴皮子里秃噜了出来，忽然被秋桀用胳膊肘使劲儿拐了一下，没意识到自己即将变得危险的发言，登时的火就冒了三丈，对秋桀吼道：“你还拐我！还敢拐我！你知道你家太子殿下对我和马大眼做了什么吗？啊？！”
　　“他拿我当靶子！还扎马大眼的屁股！”闻一越说越气：“我算是明白了，他肚子的坏水，那都是跟你一脉相承的！”

　　“闭上你的嘴！”秋桀青筋暴跳，急忙去看盛鹤，见盛鹤冷脸蹙着眉，若有所思一般，却没往他们那边看一眼，秋桀想了想，试探着问道：“殿下？”
　　盛鹤没听到似的，脸色依然没变，秋桀不动声色松了口气，又一转念，想到方才他问盛鹤受伤了吗，盛鹤没回答。

　　秋大才子对着太子殿下有操不完的心，登时心里又揪了起来：“受伤了？”他仔仔细细打量着盛鹤，“哪里……”

　　他话没说完，盛鹤忽然蹭得一下站了起来，身上的绑绳松开掉到了地上，他手里拿着一把不知道从谁身上摸来的飞刀——刚才就是用它把绑绳割开的。
　　太子殿下出离地沉默，径直向秋桀与闻一走来，他拔出腰侧长剑，一脚踩上床榻，附下身，就在闻一以为他要帮他们把绳子割断时，冰凉的剑刃直接抵在了秋大才子的脖子上。

　　闻一那边瞥见一道锃亮的剑光，心里一跳，神思终于归了位，舌头都捋不直了，半晌结结巴巴道：“太子殿下，你这是干什么？”

　　“你到底是什么人？”盛鹤面沉似水，死死盯着秋桀：“你知道二十年前的旧事，知道李石和林潇的字，甚至连抱山阁一个老总管的名字都能叫出来。”太子殿下的目光刀片一样划过秋桀的脸：“子规——你还知道我的字。”

　　在秋桀把李石和林潇的字都叫出来的那刻，盛鹤终于意识到，那人看似误打误撞喊出的“子规”，其实并不是巧合。
　　但盛子规这个名字，这世上除了他老师，没有第二个人知道——连皇上都不知道。

　　秋桀张了张嘴，又合上，黑眸凝视着那人琥珀色的瞳仁，正要开口，徐总管的声音伴着门外匆匆的脚步声传来：“老爷，他们就在偏厅……”

　　盛鹤眼光微微一动，思索一瞬后，剑刃翻转，将绑着那二人的绳子斩断，又紧接着抵回秋桀的脖子，一副不说清楚不罢休的神色。
　　闻一屁滚尿流地爬起来，“殿下，你放下剑，有话好好说。”

　　“闻一，林望山来了，你把事情仔细跟他交代一遍，抱山阁时间不多了，”秋桀嘴上这么说着，视线却一直紧紧回视着盛鹤，“我跟太子殿下聊会天，不会有事。”

　　偏厅的门被推开，抱山阁阁主林潇迈步进来，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黑脸和尚站在床边，床上坐着一个玄衣男子，而白衣青年背对着他，一脚跨在床沿，正用剑抵着玄衣男子的脖子，将他死死困在一角。

　　林潇近五十了，但依然脊梁挺直，眼神也很亮，除了鬓边零星一点开始泛白的头发，几乎看不出什么岁月的痕迹，而和他同为中年的李石已经胡子一把了，秋桀在看到那人的瞬间，忽然想，这二人如果再相见，林潇还能从那个满头白发的老人身上，辨认出当年李子由的一点痕迹吗？
　　但他心里那点写书人的悲哀，在林潇开口的一瞬间就消失了，那人望着他，非常非常轻地问：“……子由他，怎么了？”

　　那黑脸和尚转身看向林潇，闻一虽然在秋桀面前没什么架子，但上辈子也是个很唬人的高僧，他驾轻就熟地拿出一副修道人的嘴脸，先起了个高深莫测的头：“阿弥陀佛。”
　　“施主不必紧张，李大人他现在没事——至少还无性命之忧。”

　　林潇上前一步，“还请大师同我细细说来。”

　　闻一带着林潇和徐总管走出偏厅，顺便很贴心地给里面那二位关上了门。秋桀重新望向盛鹤，柔声问：“殿下刚才，问我什么？”

　　“我问，你究竟是什么人？”盛鹤像是被“子规”二字惹了个炸毛，一字一句地念出了那人的名字：“秋深深。”

　　“殿下叫得很好听……能再叫一声吗？”被用剑刃抵住脖子的秋大才子像是完全没在意自己的命悬一线，在听到盛鹤叫自己名字的时候，他甚至微微向前探了探身，锋利的剑刃入皮三分，太子殿下无意识地跟着撤了撤手。

　　这个名字，秋桀也只听他短命的母亲和父亲叫过几次，写书人没想到这几个字能从他的书中人嘴里听到，滋味简直没法描述……他有汹涌的万般柔情和爱意，一直在苦苦压抑，须得款款而行，才不至于倾倒漫溢。

　　盛鹤被秋桀着了魔的眼神烫了一下，手上的力道又撤了三分，随即又回神：“别跟我来这套，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秋桀咬了咬牙根，狠狠合上眼，又睁开，眼里的血丝才算是沉了下去，秋大才子是个疯子，一辈子没干过呵护人的事儿，但偏偏碰上了一个能让他顷刻间灰飞烟灭的人，他只要看一眼那人，就能燃烧出许多疯狂的爱意。
　　……他想把他融到一腔不死不休的骨血里，但事实上，他连碰他一下都舍不得。

　　“殿下，你知道吗？”秋桀墨色眼底的情绪在叫嚣翻滚，但语气非常轻，“二皇子盛元泼这几年，一直在收拢江湖势力，因为朝堂和江湖看似很远，其实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有时候，江湖可以比庙堂高，比天子高，比世道高，唯独只比人心低一点。”

　　盛鹤缓缓蹙了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这江湖上有许多三教九流，那些都是双刃剑，用好了能无坚不摧，用不好，那可是要自己抹脖子的。”
　　秋桀注视着那人的瞳仁，缓缓伸出两指，夹住冰凉的剑刃，“但我不一样，”他把剑刃挪开脖颈一寸，柔而沉缓地道：“太子殿下，我是你的刀。刀刃永远是向外的。”

　　盛鹤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打量着那人，“谋士？”他轻笑了一声，忽地收剑入鞘，“先生恐怕找错人了，我不需要谋士。”
　　他说完，抬脚就要往外走。

　　“殿下，相信我。”秋桀在他身后站起身，苍白的手盖住脖颈上的血痕，无声地笑了起来：“这天下众生，本是要赴一场危险之约的……但现在，他们不用了。”

　　只因这里有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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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