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早虐文有生路吗》馋不知

46、第 46 章

　　“云乘，”月芜将这名字念了念，轻轻笑道：“也不错。”
　　少年听他话中语气，仿佛自己应该叫别的名字般，微微不快，问：“不知贵人姓名？”

　　“月芜，月亮的月，荒芜的芜。”

　　少年心口里似被什么轻锤了一把，他蹙起眉头，随后嗤笑一声，道：“贵人好名字，只是在下眼盲，不识字，倒也不必介绍得这般详细。”

　　这话说完，他便察觉脸上一凉，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寒凉的手抚上了他的眼皮，轻轻摩挲，似有心疼。
　　江云尘心中大骇，后退了两步，伸手摸了摸方才被人抚过之处，满脸滑腻的锅灰还在，这才微微放下心，戒备道：“可别脏了贵人的手，在下有事，便先走了。”

　　说完不待这怪人回答，便慌乱迈了步子，棍子毫无章法敲打着脚下，显露出了心中慌乱，步子也磕磕绊绊的。
　　身后那人好似故意走得比之前重些，脚步声清清楚楚，始终不急不缓和自己保持着三五步的距离，江云尘专心注意着身后，一时不查，棍子竟敲上了前面一人的腿。

　　“哪来的臭瞎子！”那人大怒，看着自己衣摆上留下的一道灰扑扑的痕迹，抬脚便踹了过去。
　　月芜立刻上前拉了一把少年，躲过这一脚，担忧问道：“没事吧？”

　　前面那人踹了个空，顿时怒道：“哎！你这人有毛病吗！看不见是他的棍子打到我了么？还问他有事没事？”
　　江云尘挣脱开月芜的手，连声向人道歉：“对不起，您没事吧？”

　　“臭瞎子，弄脏了老子的衣服，你就说怎么赔吧？”那人打量了一番灰头土脸的人，冷笑道：“要不就给爷爷磕个头，认个……”
　　那人话未说完，便看到瞎子身后那多管闲事之人，一剑鞘横着拍了过来。

　　这人看月芜高高瘦瘦，也不像有多大力气，便伸手去一拦，顿时从手指到小臂疼得发麻，而后惯力更是将他甩了出去，越过了栏杆，扑通栽在了河里。

　　江云尘还没听明白发生了何时，便被人捉住了手腕，被迫狂奔起来，那根惹了事的棍子在混乱间脱力松了手，他没了赖以信任的支撑，下意识便紧紧抓住了那只手，生怕他一松开，自己便要摔个鼻青脸肿。

　　江云尘这副身体弱得很，还从未如此激烈狂奔过，不一会儿便喘得似要窒息了一般，月芜干脆将人抗在了肩上。
　　这般不知跑了多久，江云尘才无奈轻锤了锤身下之人，说：“早就没人了，说吧，你是要劫财还是劫色？”

　　月芜噗嗤笑出声，放下了人，伸手在他脸上捏了捏，道：“你这破破烂烂的模样哪里像有钱的样子，我自然是劫色！”
　　江云尘听出他是玩笑，干脆顺着他话，也浑说道：“我这副尊容，公子也不怕委屈了自己！”

　　“那你洗把脸，不就不委屈我了！”
　　“公子不知，我原生的脸比这还难看呢，这般遮上便能推说怪脏污，才看着丑，若是没了这锅灰，我岂不是没有理由遮掩自己的丑了？”

　　月芜不禁笑出声，他这一世过得凄苦，性子倒是有趣了些，忍不住伸手去揉了一把脑袋，问：“你逃了婚，往后有何打算？”

　　“公子……”江云尘正要辩解自己并非那逃婚的江二公子，却被打断。
　　“我叫月芜。”

　　江云尘思绪随之打断，一时忘了自己原本打算说什么，无奈笑了笑，忽然问道：“你信轮回转世吗？”
　　月芜想也不想：“信。”

　　江云尘手心无意识捻了捻，回味之前掌心相握时的触感，问：“那你为何没有前世？你是妖怪？神仙？还是恶鬼？”

　　月芜不知他为何这般问，也不在意，顺着他话想了想，说：“恶鬼吧。”
　　他确实如一缕幽魂，四处寻寻觅觅，此时才又回到人间。

　　两个都不算坦诚之人同时笑出了声，江云尘觉得好像从未如此畅快过，脑中思绪流转，做了个决定。
　　他伸手戳了戳月芜，道：“往后你能照顾我吗？只是我除了这副身体一无所有，如果你有所图，给你也无妨。”

　　耳边无人回答，只是一只手指勾过他小指，而后语中满是笑意道：“拉钩，不得反悔。”

　　江云尘喉结微微动了动，这个男人的声音，倒是有些好听，只是不太正经，他轻摇了摇头，将自己胡乱的思绪拉扯回现实里来，对他道：“走吧，你先带我离开郦阳城。”
　　“稍等。”

　　江云尘听着耳边脚步声往左而去，脚下踩出的声音噗叽叽的，像是河滩，之后的声音，他便听不出来了。
　　没等多久，月芜便回来了，脚步颇为轻快，心情不错的样子。

　　“我好了，走吧。”
　　“嗯。”

　　江云尘没去问他做了什么，但不一会儿，他便也知道了。
　　“哪儿来的两个臭要饭的，脏死了！快滚远点，别熏臭了我的摊子！”

　　“两个？臭要饭的？”
　　江云尘轻笑了笑，原来这人是去河边抹湿泥去了。

　　“你笑什么？”月芜注意到身边少年神色，明知故问道。
　　“你不嫌弃我脏便罢了，为何要将自己糟蹋成这样？”

　　月芜洒脱道：“我同云乘一般貌丑，觉得你说得甚好，便仿着你也用脏污掩了丑貌，这样不委屈我，也不委屈你，岂非绝配？”
　　“你又说笑，我二人皆是男子，怎的绝配？”

　　“相识已有半日，云乘难道不知，在下有断袖之癖？”

　　江云尘愣了一愣，这人说起话来半开玩笑半认真，他也不知该不该信。
　　愣了片刻后，他忍不住嘲笑自己，这般境地，便是被人惦记了，自己怕也是要感恩戴德了。

　　只要性命无虞，旁的事情，管他呢。

　　月芜凑近了在他耳边调笑：“可想好了？要同我做床榻间的爱侣么？”
　　江云尘耸了耸肩，面不改色道：“可不巧，在下并无龙阳之好。”

　　“无妨，也许往后就有了。“
　　“月公子还是先带我出了城，再谈及往后吧。”

　　郦阳城的城门处贴了几张告示，那画像有些像，却又没那么像，江云尘看不见，月芜乐得其见，大摇大摆出了城。

　　守城之人见两个乞丐中有个瞎子，立刻警觉了起来，拦住二人，道：“站住！把脸抹干净了我看看！”

　　江云尘牵着袖子的手轻轻一抖，露出一脸好奇，问道：“出什么事啦？我们兄弟俩可没犯过事啊……”
　　那人说着就要来上手：“让你抹干净脸就给我抹干净，哪儿来这么多废话！”

　　“我来吧我来吧！被脏了爷的衣服。”月芜连忙用袖子去抹，却越抹越脏，但若是单看五官，和那画像确实也有几分像。

　　月芜故作好奇，看了几眼画像，道：“不是抓小偷啊，是找江家二少爷啊！”
　　江云尘作出一副松了口气的神色，转而又道：“哥，听说那江二公子也没养在江老爷身边，你说……”

　　江云尘面上脏污，又故作猥琐，演出一副打了鬼主意的模样。
　　月芜立刻知他所想，立刻接了他的戏，将他拉到一边，道：“我看那画像和你有三四分像呢，要不咱们去碰碰运气，没准人家找不到儿子，就让你假扮着，去娶那姑娘呢！那我们可不是赚大发了！”

　　月芜声音压得极低，只几个关键之词才故意让人听见。

　　那守城人立刻便猜到这乞丐兄弟打了什么鬼主意，抄起棍子便道：“像个屁！别以为江老爷丢了儿子，你们这种人就能去占便宜了，滚滚滚！滚远点！再让老子看见你们一次，打你们一次！”

　　“别啊，官爷行行好，我们兄弟俩……”
　　“你们走不走！再不走我可真动家伙了！”

　　月芜顿时一副被吓破了胆的模样，拉着江云尘便拔腿开溜，二人到了无人之处，同时噗嗤狂笑了出来。

　　“瞧不出小云乘这般足智多谋呀！佩服佩服！”
　　“月公子也不遑多让。”

　　两人又是忍不住同时笑出声，江云尘一辈子都未曾这般笑过，这一笑便是停不下来，恨不得将前十几年的都补回来似的。
　　月芜怕他岔了气，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他背。

　　江云尘直到笑出眼泪，才停了下来，问：“下面去哪儿？”
　　“你想去何处看看？”

　　“看看？”江云尘苦笑摇了摇头，还是认真思索了一番，说：“找个繁华之地吧，看是看不见的，能听见也不错。”
　　“那去京都吧，没有比那里更繁华了。”
　　“好。”
　　月芜看了眼两人一身脏污，笑问道：“就这么……讨着饭去？”

　　江云尘从怀中摸出一个荷包，全然不在意这是自己的全部家当，直接往月芜方向丢了过去，道：“本公子累了，要坐马车。”
　　“好嘞，公子爷稍等！”

　　江云尘十分信任这刚认识半天之人，说不出来为什么，只是下意识觉得可信，也下意识想同他亲近，不禁问道：
　　“月芜，我们认识吗？”

　　月芜轻皱了皱眉，若有所思。
　　面前的少年总归有些不对劲，虽说是成长环境能造成性格的改变，可也该变化如此之大。

　　少年眨了眨空洞的眼睛，问：“你不回答，是在想怎么回答，还是想怎么骗我吗？”
　　“若我说，我和你前世，再前世，都曾有过一段情，你可信？”

　　江云尘愣了愣后，忍俊不禁，佯装锤了他一拳，道：“我信了你有断袖之癖，这般骗人的鬼话张口便来，好生娴熟。”
　　月芜语中也满是笑意：“可非骗人，我说过了，是你不信！”

　　江云尘随手摸过脚下的小石子，砸了去，道：“还不去找马车，还有，本少爷要洗澡，换身衣服！”
　　“少爷且耐心等等！小的马上便来！”

　　从未摆过少爷架子的人今日演起来极为顺手，在确认月芜看不见自己神色之时，才沉下脸色。
　　他好像挣脱了那个笼子后，便有些疯。

　　他居然……有些信这人的鬼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