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早虐文有生路吗》馋不知

2、第 2 章

　　时间似乎停滞了，只剩雪花悠然飘落，轻轻落在神仙的衣襟上，未留下一丝痕迹，便消失不见了。似穿过那层薄衣，踏入了另一个世界。
　　江承盛看着落在了自己身上的雪，氲出一点深色的水渍。

　　“你真的是……神仙……”

　　江承盛从惊愕里醒不过神，目光落在神仙的脸上。让他来形容，便也只能说是完美无瑕，仿佛画中人走了出来，却又比那画多了许多神采。
　　尤其那一双眼睛清澈见底，透着冷意，只在说话时眼波流转，露出一丝温柔和悲悯。

　　江承盛目光越过神仙，落在殿中花白胡子的神像上，和面前的美人相比……可以说无半点干系。
　　美人神仙似看透其想法，温和笑道：“神像都是没见过神仙之人所铸。”

　　“那我帮你推了重铸吧！”
　　孩童满眼放着光，似乎想到了天底下最了不起的主意。

　　神仙歪了歪脑袋，看了看孩童，忽然觉得不解……和有趣。
　　于是又问了一遍，那个他没有回答的问题：“若是让你的姐姐往后顺顺当当，你可愿留在庙中陪我？”

　　“好啊！”
　　江承盛生怕美人神仙后悔一般，欣喜伸手穿过那片雾蒙蒙，紧紧抓住了神仙的袖子。

　　手指被刺骨冰寒冻得一阵麻木，冷不丁打了个哆嗦。
　　神仙的衣服竟比这山顶的严寒还要冷上许多，江承盛冻得直打寒颤，也不肯松手。

　　神仙轻扯了扯衣服，衣袖轻易便从指缝中滑了出来，顺滑得似毫无实感一般。
　　他半蹲下问小孩道：“可你姐姐不是说，要带你去吃甜糕吗？”

　　贪嘴的孩子眼中露出些不舍，心里头将甜糕和神仙好一番取舍，才咬牙道：“我不爱吃甜糕了！”
　　“真的？”神仙挑了挑眉。
　　“真的！”江承盛捏着小拳头，咬牙坚定。

　　神仙笑容欣悦，对小孩道：“你可知，你身处我的庙中，所有想法和心声，我都能听到？”
　　江承盛脸色一怔，手足无措起来，不知自己对神仙撒了谎，会有何后果，害怕会因此累及家人，尤其是姐姐……

　　“愚笨。”
　　神仙忽然开口骂了人，眉眼舒展着，却并不像生气。

　　“那我姐姐……”
　　“她是有福之人，只是命定夫君身上背了不少杀孽，须得二人分摊着还了，才连累你姐姐历了些磨难，等他们成了亲便会诸事顺遂。”

　　江承盛听不太明白前面的话，但最后一句诸事顺遂还是懂的，顿时欣喜：“那姐姐此次能顺利成亲了！太好了！”
　　神仙看着他满眼欢喜，眼角也染上一丝愉悦。

　　江承盛替姐姐开心了许久，又想起神仙要他留下，笑僵了一僵，鼓起勇气问神仙：“那我可以等姐姐成了亲，再来陪你么？我……我给你带甜糕吃！”
　　神仙望向他，眼底的暗色褪去，温声道：“好。”

　　江承盛欣喜还想再说什么，神仙已收了那丝笑意，淡漠后退了一步，道：“你姐姐求完了，回去吧。”

　　神仙背后的庙堂里，姐姐果然已经站了起来，踏出了殿门，四处张望着，眼神扫过这树下，却似乎没看见江承盛一般，开口叫道：
　　“盛儿，你在哪儿？”
　　“姐姐，这里这里！”江承盛举了手臂挥了挥，对着姐姐高声叫道。

　　江如清正着急，不知弟弟去了何处玩闹，怕他有什么危险。忽然山风吹过，带来一阵凉意，江如清看到弟弟就在姻缘树下，对自己招着手。
　　心中有些疑窦，她出来时便将不大的庙院都扫了一遍，刚才并未看到盛儿，此时如突然出现般。
　　江如清没多想，只以为是先前眼花了没瞧见。

　　“姐姐姐姐！你看我遇到了……神仙……”
　　江承盛的话顿了顿，最后两个字氤在了嗓子里。
　　在他看向姐姐的片刻，神仙已经不见了。

　　“遇到了什么？”江如清没有听清他后面的话。
　　江承盛想和姐姐说他见到了神仙，唇上骤然一凉，说不出话来了。
　　好似有人捂住了自己的嘴。

　　微微轻风拂过耳畔，有人轻声在耳边说：
　　“这是我们的秘密，不能告诉任何人。”

　　江承盛下意识摸了摸那只耳朵，痒痒的，愣愣抬头和姐姐说：“遇到……这颗大树……”
　　江如清抬头看了高耸的树，山风吹起的红布条，寄托了许多人的希望，脸上露出一丝愁容。

　　“姐姐也要系上吗？写上姐姐和姐夫的名字！”江承盛傻傻问。
　　江如清听见姐夫这个称呼，面上顿时泛了红晕，半真半假嗔道：“你这孩子，还没成亲，怎么就叫上姐夫了。”

　　江承盛想起神仙和自己所说，底气十足安慰姐姐道：“姐姐诚心来拜了神仙，这次一定会顺顺利利的！”
　　江如清抚了抚弟弟被风吹乱的发丝，盛儿的懂事让她心暖不已，也不计较合不合规矩了，笑眼点了点头：“嗯，一定顺顺利利的。”
　　“那姐姐要系上一根吗？”
　　“不了，回家吧。”

　　江如清牵着弟弟的手，往来时的路走，下山更容易打滑，可她却始终魂不守舍，想着那树上垂下的一条一条红柳。
　　那都是有了心上人，才会去挂上的依托。

　　江如清幼时便见过大将军，那时他便是身形颀长，神采飞扬的模样了。
　　那时自己便同盛儿这般大，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对于意气风发的少年，有本能的好感。
　　后来少年跟着彼时的大将军上了战场，便再也未见过了。
　　母亲提及那位将军，江如清便不由想起记忆中的少年，心中对于这门亲事，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的期盼。

　　期盼之余，还有许多担忧。
　　担忧婚事又会出什么岔子。
　　担忧大将军是因两家交情才迫不得已娶自己。
　　担忧做不好他孩子的继母。
　　担忧自己不光连累娘家，嫁去又要连累大将军声名不好。

　　最担忧的却是……大将军心中的自己，还是多年前的那个孩子，未来也无法将自己真正当作妻子，最终求不得长久。

　　“啊……”耳边忽然传来江承盛一声惊呼。
　　江如清走着神，陷在自己的心事里，未曾注意到走在前面的弟弟。
　　这段路容不下两人并肩走，江如清便放了手，让盛儿走在自己和柳儿的中间，前后都能有个照应。

　　江承盛尚且年幼，上山时已费了不少体力，此时脚步虚浮，不小心一个踉跄，便头朝下栽了下去，柳儿忙伸手去扶，却被他砸得也是一个踉跄，摔坐了下去，扯着山上的藤蔓才没滑下去。

　　江承盛趔趄中下意识护了脑袋，柳儿拉他的那把卸了不少力，可摔下去估计还是得不轻，不由吓得惊呼。

　　山中没由来地起了一阵风，风托着江承盛站稳在了那节石阶上。
　　凌冽的冷香钻入鼻中，他下意识便想叫神仙，可唇上又是一凉。

　　“好好走路。”
　　耳边的声音清澈得毫无波澜，无一丝情绪。
　　江承盛站直了身体，隐约觉得自己给神仙添了麻烦，心里有些愧疚，想和神仙道句谢。
　　待到唇上凉意消失，鼻尖的淡淡冷香立刻散了去。
　　他知道，已没了机会。

　　“盛儿！你怎么样了？摔着哪儿了吗？”
　　江如清不疑有他，以为他是自己站稳了，快步连下了几个台阶，脚下踉踉跄跄，吓得两个丫鬟忙又要去扶她。

　　“我无碍！姐姐你慢点，别摔着了。”
　　“无碍便好，无碍便好……”江如清满心愧疚和后怕，道：“若是因陪我上山，让你有个好歹，我就……出家做姑子去，这辈子都再不提嫁人之事。”

　　江承盛心中虽吓得丢魂落魄，却见不得姐姐自责，挂上嬉皮笑脸，哄她道：“姐姐放心！我这不是好好的嘛！我保证！下面每一步都落得稳稳的，绝不给姐姐当姑子的机会！”
　　“贫嘴！”江如清被弟弟逗乐了，软软嗔了一句。

　　下山的路再无波澜。

　　江家姐弟直到山脚才遇着了两人，也是京都官宦人家的千金，和江如清在宴中见过几面，点了头便算是招呼过了，各自往不同的方向而去。
　　江家姐弟知道，等他们走了，那两位姑娘多半是要笑话江如清的。

　　察觉身边少女的落寞，江承盛伸手轻扯了她袖子，安慰道：“姐姐今天的诚心，定已经传递给神仙了，神仙会保佑姐姐的！”
　　少女勉强挤出笑，不忍幼弟为自己担心，点了点头道：“嗯，回家吧，别让母亲等久了担心我们。”

　　“先去买糖糕！”
　　机敏的小孩却也还是小孩，忘不了那份吃的，逗得江如清一扫心中沮丧不安，宠溺抚了抚他柔顺的发丝，说：
　　“好——先给我们盛儿去买糖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