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不似少年游》绌柒

8、第 8 章

　　翌日，陆小希自起床后就没再见到过程东问和洛百洲二人，整一个上午都跟谢陵呆在卫所。
　　谢陵同往常一样，做事的时候一声不响，而她也不再笔直的一直站在谢陵身后，而是发现了更适合自己的差事，比如，给大人端茶倒水。

　　一天下来，陆小希一共给谢陵端了八次茶，两次茶点，其中茶点基本没动，而茶水也有三杯一口未动。

　　一个大男人，居然胃口如此之小，她见放在桌上的茶又凉了，哎，再去倒一杯好了。
　　处理完手中所有的公务，太阳已渐渐西沉，谢陵又将案情卷宗拿起读了一遍，不知道这是第几次打开，而每次他都渴望从当中得到些什么，当他阅读到李三案卷的时候，陆小希又端了一杯热茶进来。

　　谢陵看看她，很想叫她消停一会，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大人，您都忙了一天了，喝杯茶吧。”
　　“放这吧。”

　　陆小希将热茶放在谢陵手边，谢陵却久未有动静，陆小希继续盯着他，朦胧间，只觉着一道热烈的目光在时时注视着自己。
　　他抬头，见陆小希正目不转睛的盯着他……手里的卷宗。

　　“咳……咳”谢陵端起茶杯，道：“你识字？”
　　陆小希没看谢陵，只死死的盯着案卷，随意回道：“认得些，见大人看的认真就忍不住也想看看，大人不会在意吧。”

　　谢陵点点头“你也算是参案人员，看看案情经过也未尝不可。”
　　陆小希笑了笑“那小人可以看看这本卷宗吗？”

　　“可以。”谢陵将卷宗递给陆小希，继续道：“看归看，但切勿向外泄露半个字，不然……”
　　陆小希小心翼翼接过卷宗，回道：“大人放心，小人吃饭睡觉都在大人身边，根本见不到半个外人，上哪透漏去？”

　　她说完嘻嘻的笑了笑，便小心翼翼的抱着那本卷宗走到一旁的椅子上，仔细的阅读了起来。
　　谢陵喝着手里的热茶，不时看看正在阅读卷宗的陆小希，见她读的认真，一丝不苟，心下还是不免有些顾虑，把她留在身边到底是对是错……

　　不晓得她看到了些什么，只见她微微蹙眉，似是遇到了什么不解的问题。
　　“怎么？可是有看不懂的地方？”

　　陆小希神色复杂，幽幽的道：“小人在想……凶手杀刘福和李三的目的是什么，三人间明明互无交集，且身份差距巨大，如果我是凶手，我为什么要杀另外两个人呢？”
　　谢陵不禁挑眉道：“你是觉得……”

　　“回大人，小人觉得，如过凶手不是受人指使，只是随意杀人，那么他肯定不会就此收手，也许还会有其他人受害，但倘若他是受人指使，那么他没理由杀刘福和李三两个人。”
　　“你说的我们也想到了。”
　　“除非……”

　　谢陵抬头，视线与陆小希相对。
　　“除非凶手在作案时不小心暴露了什么，所以，他回去灭口……”

　　谢陵忽的从案前坐起，掐着腰来回踱步。
　　“如若是凶手是职业杀手，又怎么会露出马脚，被目击到呢？”

　　陆小希歪头“嗯……也许是不小心吧……”
　　她眼睛一亮，道：“如果真的是东瀛杀手，那么他肯定对京城的地形不熟，这样的话，也不无可能啊。”

　　虽说是外行，可她说的也不无道理，谢陵考虑许久，最终决定先回府准备一下，看来今夜要去西街走一趟了。

　　当晚，谢陵换上一身黑色夜行衣，此时程东问与洛百洲都未归，只能由他亲自前去，可刚走到门口，却见同样穿了一身黑衣的陆小希，正站在谢府侧门鬼鬼祟祟的往外看。

　　“你在那做什么？”
　　陆小希回头，见是谢陵，松了一口气。
　　“大人，小人一直在等您出来。”
　　“等我？”

　　陆小希点头“小人想着今晚大人定是要跑一趟西街，就想着跟过去看看，大人放心，小的是不会乱跑的。”
　　谢陵皱眉“你没有办案经验，怕你破坏了现场，回去歇着吧。”

　　谢陵越过陆小希，径直往门口走去，陆小希转身抓住谢陵的胳膊，道：“大人，我看了卷宗之后心里好奇嘛，您就看在线索是我发现的份上，带我去见见世面嘛。”

　　“放手。”
　　谢陵将手从陆小希手里抽出，眼神略带鄙夷，可他又看陆小希委屈巴巴的样子，心下一软，想了想，左右只是去案发现场看看，带个她也无所谓。

　　“跟着吧。”
　　陆小希笑道：“谢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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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亥时刚过，街上已无几人走动，这个时辰做生意的基本已收摊，好些人家都熄了灯休息去了，谢陵与陆小希站在暗处观察着街上的一切，心道：什么样的人才会在这个时辰出现在街上呢？

　　正想着，远处便缓缓走来两个喝醉的人，互相搀扶着，一边走一边叫唤着没喝尽兴，自己还能喝云云。
　　陆小希轻声对谢陵说道：“大人，刘福和李三在生前饮过酒吗？”

　　谢陵摇头“为了不破坏伤口，故而未做解剖。”
　　“不过如果二人都是因为饮酒而晚归，也未免太过巧合。”
　　这一点谢陵赞同“的确，李三怎么样尚且不知，但刘福在酒楼做厨子，晚归家实属正常。”

　　“大人，卷宗里只记录了刘福和李三被害那晚和最后见的人，但关于主事大人被害那晚刘福和李三的行踪却未做记录，小人觉得有必要调查一番。”
　　“我也正有此意。”

　　谢陵转身走向另一个岔路口，陆小希连忙跟上。
　　“大人，我们这是去哪？”
　　“既然都出来了，不妨多看看。”

　　就着夜色，二人翻进一户人家的围墙，四周黑灯瞎火，想来这户人家早已歇息。
　　谢陵径直走向门口，伸手就要推门，陆小希纳闷，锦衣卫夜闯民宅都是这样大摇大摆的吗？

　　“大人，我们这样擅闯民宅好吗……万一……”
　　“万一？”
　　谢陵指了指了大门口“没看到门外面贴的封条吗？”
　　“这里是……”

　　谢陵推开了关闭的房门，道：“李三的家。”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整个院子一点生气都没有，陆小希回想了一下，李三应当是个三十几岁的男子，被害时一个人在家，难道他没有妻儿吗？

　　二人进屋后顺着正厅一路往里，仔细查看着屋内的摆设，正常人家该有的物什倒应有尽有，只是摆放的杂乱不堪，用过的碗筷也堆在一处，想来都是未来得及清洗的，水池旁还堆了几件未洗的脏衣服，看来李三果真是独居。

　　厨间的柜子旁丢着几桶酒罐，陆小希随手拿起一瓶放在鼻间闻了闻，向谢陵点点头。
　　“看来这李三喜饮酒，又是独居一处，无人管制，只怕平日里也是已酒度日吧。”

　　陆小希将酒罐放在桌上，二人齐步走向了内房，谢陵举着火折子向床边照去，看到官府的人用白灰散出李三遇害时的景象，床单上还有点点血迹。

　　陆小希凑近看了看，啧啧，果真是高手，按理说布料是很能吸收血液的，可这床单上的血迹却只星星点点，这么一看凶手是那个叫雪鸣的嫌疑又多了一分。

　　谢陵顺着床边一路查看至窗台，同时闭着眼幻想凶手行凶时的路线，他可能杀了人之后翻窗逃走，也有可能从正门走出，再翻墙出去，可无论如何总会留下些印记，可眼下，竟是连个脚印都不曾留下，凶手难不成会飞？

　　陆小希见谢陵在窗边伫立许久，便也跟了过去。
　　“大人在想什么？”
　　谢陵睁开眼，顺着窗户向外看了看，淡淡的道：“我在想凶手是不是会飞。”
　　“飞？”

　　不知道谢陵今日是不是心情不错，竟会跟陆小希说了真么多话，还特别有耐心。
　　“一般的凶案现场，凶手多多少少都会留下一些痕迹，但眼下，我竟找不到……”

　　陆小希面露出复杂的表情，似是泄气般，双眼布满失望之色。
　　“你好像很失望？对你来说，我们越久破案，你拿到的报酬就越多，应当开心才是。”

　　陆小希神色一转，忽觉不妙便立刻开口解释道：“大人此言差矣，金钱和人命孰轻孰重小人还是知道的，况且凶手还会不会继续行凶还未知，所以这案子拖的越久，百姓们的危险就越大，小人自然是希望大人能早日破案的。”

　　谢陵嘴角一勾“脑子倒是机灵。”
　　陆小希冷汗连连，确认谢陵只是调侃自己后，才松了口气，人们常说伴君如伴虎，可她却觉得，伴锦衣卫如伴阎王爷，而且这位谢大人看上去也不像是会怜香惜玉的人，如果真有哪句话说错了，只怕会死无葬身之地。

　　就在此时，谢陵的余光里似乎闯进了些什么，他保持着侧对窗户的动作，但左手却忽的抬起，飞出一记短镖，他转头，见马路对面的阁楼上分明站着一个人，那人躲过了谢陵的短镖，一闪身边消失在夜色中。

　　谢陵飞出窗户，立在院中，凝望黑衣人消失的方向。
　　“夜何！”
　　“是。”夜何不知从何处出现在谢陵身边。
　　“你左我右，别叫他跑了。”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当陆小希跑出房门的时候，谢陵与夜何均已消失不见，怎么办？站在这等大人回来，还是随大人一同追出去？

　　先不说自己能不能追的上，就是老老实实呆在这，也难保这个谢大人不会因为办案太投入而把自己忘在这，况且，这里怎么说也是个凶宅，傻子才会想呆在这。

　　“大人！等等我。”陆小希施展起自己那不怎么样的轻功，能追到哪就追到哪吧。

　　谢陵随着黑衣人的气息一路飞檐走壁，而那黑衣人的轻功也实属了得，几次拐入暗处就不见人影，谢陵只能靠听觉辨别目标的方向才勉强跟的上，眼下百洲不在身边，自己只能尽力而为，况且另一边还有夜何，这个人根本就无处可逃。

　　谢陵又投出一发短镖，黑衣人迎声躲开，但脚下的步子却明显减慢，谢陵见机会来临便一口气飞身过去，伸手抓住那人的肩膀，眼看就要得手，可那人却像鱼一样，从谢陵手中滑走，谢陵定睛一看，手里只剩一团黑布。

　　“夜何！用网罩住他！”
　　夜何得令，右手拿出一记短小的弩，对准黑衣人的方向射出一条线，线在空中张开变成网，按理说黑衣人本应无处可逃，可那黑衣人突然右手一抬，随后便凭空消失在夜空中。

　　谢陵与夜何均是一愣，如不是亲眼所见简直不能相信眼前的一切。
　　真的会有人凭空消失吗？
　　谢陵上前捡起那落了空的网，握在手里咯吱作响。

　　看来，京城来了些了不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