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现代高中（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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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高一的早自习是七点开始的。偌大的教室已经坐得满满当当，墨绿的黑板上留着昨天课代表们抄写的家庭作业内容，偶尔还能闻到早饭的香气。
早晨的阳光温暖明亮，透过干净的窗玻璃照亮了室内。再过两周，天就亮得晚了。
当裴斜阳踩着点慢慢悠悠走到座位边的时候，背后正巧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留着黑色板寸的少年转过头，例行地笑了笑，背包在他的左肩上摇摇欲坠。向他跑来的少女扎着高高的马尾辫，额头因为运动而出了一层薄汗，脸颊泛红。
两人的脸太能打，这一幕看上去简直像是什么三流青春剧中的场景。
“早啊，小夏。”
“啊啊啊啊啊啊我英语作业没写老大快借我抄一下我刚刚上楼看见孙哥了！”
刚冲到座位上的廖盼夏瞬间破坏了偶像剧气氛。她满脸欲哭无泪，在课桌抽屉里迅速翻出一张空白的英语试卷，巴巴地看着裴斜阳。
“今天是英语早自习来着吧？你抄也抄不完啊。”
裴斜阳从背包的夹层抽出一份对折的试卷，有些无奈地递了过去。
以前六中的裴校霸拽得不行，别说写作业了，连抄都懒得抄。当时的他估计也想不到，自己现在竟然能给别人借作业抄了。
“老大老大我也没写，我能一起看吗？”
前桌的徐淳轩看着手上只写了一半的试卷，也转过身来，语气可怜又委屈，很能勾起一部分女性同志的母爱。他自从在球场上被虐，就开始跟着廖盼夏一起喊老大了。
裴斜阳微笑了一下，很有礼貌地说道。
“滚。”
“哈哈哈哈老大你别借给这家伙看。”
隔了一条走道的男生从豆浆和肉包子里抬起头，对徐淳轩进行了无情的嘲笑。
“他昨天晚自习在那儿打游戏，还试图诱惑我，得亏我意志坚定。”
“我靠，老吴你不揭我短会死啊。”
徐淳轩郁闷地喊了回去。他知道吴越对他的同桌有几分好感，于是坏心眼地叫了那个女生的名字。
“陈雅琪，你不管管你的同桌？都上早自习了，还在吃早饭呢。”
短发女生淡定地喝完了最后一口吴越给她带的豆浆，然后将空杯扔进两人课桌中间挂着的垃圾袋中。她抬眼，对裴斜阳说道。
“老大，徐淳轩打扰我学习了！你管管他呗。”
“别闹。”
裴斜阳坐在座位上，失笑道。
六班的同学们一开始还有点怕传闻中的校霸，可廖盼夏的“老大老大”太洗脑，现在他们已经全体玩笑一般喊老大了。
老大长了一张冷酷的帅脸，一米八几的身高，靠在椅背上的坐姿看上去是个标准的大佬。他右耳处戴了个哑光的黑色耳钉，一挑眉，整个人的气场A到不行，恨不得脑门儿上贴“校霸”两个大字。
可老大每天早自习晚自习都会准时到教室，作业一定是做完的，遇到带韭菜盒子当早餐的也只会不爽地说两句。
他篮球打得好，游戏打得好，连成绩都是班里的中上游。第一次小考连前校霸都考不过的同学们恨不得拿片薯片割脉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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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西侧走廊一路走过来，就我们班最吵。”
被六班的小混蛋们亲切地称为“孙哥”的英语老师走进了教室，用指关节在木头讲台上敲了敲，发出两声脆响。
“早自习了啊！课本和复读机拿出来，自己背前天的课文，背好了来讲台上过关。”
讲台下顿时一片怨声载道，随即是稀稀拉拉的翻书声与背英语课文的声音。
“谁背书不出声的，今天评讲试卷就用你的卷子讲啊。”
…...同学们顿时浑身一震。
孙哥在教室里缓缓踱步，所到之处同学们声音洪亮，一片朗朗书声，很好地展现了祖国花朵们的欣欣向荣。
“你们两个，都说过多少遍了。注意仪容仪表，不要带小饰品。”
走到裴斜阳他们角落时，孙哥脚步一顿，有些头疼地说。
孙哥今天穿了一件水磨蓝的牛仔夹克，黑色的匡威，一双桃花眼无端就带着几分笑意。
他大概二十七八岁，是六班的班主任兼英语老师。因为跟学生们关系太好，管起人来很是没有威信。
孙哥以前在美国留学，算是个富二代。回国后先是当了省重点国际部的AP物理老师，结果学校嫌他太闲了，把他扔到普通部兼任了个英语老师。他每天出现都是一身潮牌，颇有些风流倜傥之感，在学生和女老师中人气挺高。
“周一检查的时候不会戴啦，孙哥求通融！”
廖盼夏双手合十，睁大的双眼显得又无辜又狡黠，像只不小心把水泼到主人电脑上的猫。
因为被高一的教导主任请去喝茶，她前不久把挑染的红发染了回去。
然而以这位姑奶奶的性格，你越不让她做什么她越想做。于是小姑娘编了几根银色丝线进那缕头发里，阳光一打，闪闪发光的还挺好看，有点像最近什么女团的打歌发型。
裴斜阳坚持戴耳钉的原因也差不多，两人不愧是人以类聚，臭味相投。他的耳钉一直戴在那里，就没动过，嚣张得不行。
“你们一个两个的，我该拿你们怎么办。”
孙哥叹了一口气，直接上手了。他弯了弯腰，迅速抚上裴斜阳右耳的耳垂，手指修长，指尖带着些粗糙的热度。
隔壁桌的女生没忍住，发出了一声嘿嘿。
结果裴斜阳根本不躲了。他只靠在椅背上一挑眉，语气诚恳。
“孙哥，我这耳钉在夜市上十元三对，批发还有优惠。你每天没收一个，我一周下来还能剩一个，多麻烦啊，不至于。”
“......我真是信了你的邪。”
孙哥摇了摇头，一双桃花眼微微弯起。他收回手，靠在裴斜阳的课桌上，无奈地说道。
“要不我们各退一步，海阔天空？你这次月考考个班级第一回来，我就给你打掩护。没考到，你以后就乖一点，别戴这玩意儿了。”
他耸耸肩，语气比裴斜阳还诚恳。
“教语文的老李你也是知道的，他可难搞了。用考第一换我的掩护，这位同学你不亏啊！”
“行。成交。”裴斜阳略微一思索，抬头答应了。
孙哥拍了拍他的肩，随意说道。
“你以后要能考个年级前三，不，前十，耳钉什么牌子的随便挑，我自己掏钱给你买。”
至于后来裴斜阳换了耳钉，被班上女生们“嘿嘿嘿”的笑声围绕了一周，又迫不得已换了回去，就是后话了。
他以后戴一枚刻了字的耳钉几十年，也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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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最后一节课刚结束，顾文一如既往走到楼梯口等人。
董品学最近被哪个学姐看上，拐去广播站了，每天晚饭时间都见不着人影儿。
“顾神，你想吃点儿啥，我翻出去帮你带吧。”
裴斜阳一边走过来，一边说道。
连续上了两节数学课，他现在有些用眼过度，说话间揉了揉眼睛。
“翻墙？”
顾文皱了皱眉，不赞同道。
他做这个表情还挺好看，用一班女生的话来说就是“从此我看电视剧里清冷忧郁不沾染一丝烟火气的仙尊都差那么点儿意思”。
“我这也是没办法，才出此下策啊。”
裴斜阳舒展了一下肩膀，懒懒地说。
“我们学校食堂是人能吃的吗？昨天晚上那姜丝炒土豆丝，吃起来跟扫雷似的，一口一个惊喜。”
他没说出口的是，开学才一个月，原本就瘦的顾文更瘦了。一米八几的少年穿着白衬衫，手臂肌肉的轮廓单薄而清晰，裴斜阳都担心自家少爷什么时候直接羽化登仙了。
顾文倒是没有什么忌口的食材，可他挑剔厨子。芡勾厚了不吃，盐放多了不吃，还带腥味的不吃，菜炒蔫儿了不吃，肉炖老了不吃。省重点食堂的大锅菜哪儿有什么讲究，顾文往往吃几口米饭就会放下筷子，等回家加餐。
在裴斜阳眼里，顾少爷吃饭就像小鸡啄米一样，硬生生把自己给操心成了一个十七岁的老父亲。
“东街那家豌豆杂酱面吃吗？你上次还挺喜欢的。”
裴斜阳盘算着，随口问道。
“可以。”顾文点点头，回答道，“......我也要去。”
“嗯？”裴斜阳还以为自己没听清，下意识问了一句。
“你教我翻墙吧，我也要去。”
当裴斜阳把顾文领到学校后门那堵矮墙的时候，还在想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顾少爷一下就乐意违反校规了。
矮墙只有两米多高，上面也没装什么防护措施。墙根底下放了个垃圾桶，旁边还有颗树干挺粗的香樟树，一看就是个翻墙的好地方。也有可能是因为省重点的同学们太遵守规矩了，这附近竟然没有成为老师巡逻的重地。
裴斜阳三两下就踩着垃圾桶翻到了墙上。长手长脚的少年蹲在墙上，右耳的耳钉折射出一道耀眼的光，向下伸出手来。
“来，我拉你上来。”
顾文有些轻微的洁癖，为了避免碰到落满灰尘的墙壁，动作便有些小心。
他镇定地推了推眼镜，站到了垃圾桶上，将右手搭在了裴斜阳的手上，借力往上一爬。
与他无名指握笔磨出来的茧不同，裴斜阳的指腹均匀地附了一层薄薄的茧子。少年的手跟他差不多大，手掌干燥而宽厚，温度却比他略高些。
裴斜阳抓着顾文修长微凉的手，心中莫名一动。等顾文上来后，他就轻车熟路地跳了下去，正好落在底下用来垫脚的箱子上。
——“大少爷，要不要我接住你啊？”
顾文单膝跪在矮墙上，夜风拂过，卷起他白衬衫的一角。墙那边路灯的光是昏暗的黄色，正好照亮了他弧度优美的下颌。
他低头看去，穿着校服T恤的裴斜阳张开了双臂，嘴角露出了几分轻松又戏谑的笑意。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吹过来的风似乎带着些这人柠檬味洗发水的味道。
“不用。”
比裴斜阳还高三厘米的顾文准确地落在了箱子上，拍了拍校裤膝盖上的灰，淡淡地说。
或许真的是因为路灯的光线太暧昧，那若有若无柠檬味道又太惑人。
…...顾文看到裴斜阳收回展开的双臂，一时间竟然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后悔。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现代高中（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