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ＶＯＬ．２６ 渐近终点的梦之旅程(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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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到南中央后，几乎不出所料的，气氛相当紧绷。几乎所有认识的人都集中在樱狩的办公室中；一时间倒让这原本足够宽敞的房间显出几分拥挤来。
门被祈月从外面打开的瞬间，屋内的所有人都一齐看了过来。并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祈月觉得他们的眼神里有着某种混杂了担心与恐惧的意味。
因为这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而在门口停留了一瞬，祈月挑了挑眉。走在她身后的溟梓看不到房内的情况，有点奇怪地用指甲尖戳着她的背，进行无言的催促。感受到这番催促，祈月微侧过头点了点表示自己知道了；她一下将门拉开，然后大步走了进来。无论是步伐还是神态与平日并没有什么两样，而走在后面的溟梓虽然脸色有点白，但也还算平静。
看到二人这样态度的樱狩眨了下眼，掩饰般地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沉紫色的瞳孔中闪烁的是讶异与惊奇的光芒。
他曾经预想过告知那消息之后二人的反应，而从有宫川电话那头的短暂声响来判断，他的猜测应该并没有错误。可是，才这么点时间，她居然就恢复了？
联想到上次的情况，樱狩不免觉得其中有内情。
都已经过了几个月的时间，居然还有底牌藏着……该说是优秀呢？还是该说警惕心重？
再次推了下眼镜，樱狩交叠两手支了下巴，随着二人的到来而微微转动着脑袋。在他视线的前方，所有的人都不自觉地让开一点，让新进来的二人直接走到了办公桌前。
就算是在很近的距离看，二人的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波动；平静的面容并没有给人安心之感，反而却无端添了几分风雨欲来的感觉。
无论从任何地方来观察，樱狩都只能得出这样的结论。
稳稳地再离办公桌三四步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祈月和溟梓变成了并肩而立的姿势。视线慢慢地在周围人身上扫过一圈，最终定格在一旁形容有些狼狈的片桐身上。
以樱狩的话来推测，片桐与系应该是遇到了一场恶战。按照这个标准来看的话，片桐那没有任何损伤的衣着大概是已经替换过了的；而脸上那好几道的擦伤割伤的痕迹是先前那场战斗明晃晃的证明。
注意到祈月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片桐咬了咬嘴唇，面上浮现出一种介于愧疚与为难之间的情绪，神色纠结显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看透了她的这种心思，祈月主动开口发出了询问。
“那么，能请你们中的哪位，来告诉我们事情的经过吗？”
旁边的人们对视了一眼，眼光流转间似是已经做出了决定。不出祈月的预料，开口解释的人是片桐。
用一句话来概括的话就是：掉进了中央本部的陷阱，被直接送到了“暴食”的面前。
就算系是二号指定的附虫者，在“原始三只”的面前也讨不到什么便宜。在身边还跟着一个完全没有战斗力的片桐的情况下，战局的结果几乎是毫无悬念的。
在片桐讲述事情经过的时候，樱狩一直观察着对面的少女。看到那对黑色瞳孔在听到“暴食”二字的瞬间燃起有如往常一般的苍白火焰，这让他多少放心了一些，在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准备开口替片桐解释两句，打个圆场。
“我知道了。”没想到，话还没出口，对方先干脆利落地点了头，“接下来的行动准备怎么办？”
惊讶地将眼镜往上推了推，樱狩敲了敲桌子：“有宫川，你没别的要问了？”
被问到的少女略略瞥了一眼过来，眼神平静中带着点儿奇怪：“我还应该问些什么？”
呃……被反问的一噎，樱狩顿时觉得没法接话。他有些不甘心地将视线转向旁边的溟梓，却见那面色略带苍白的少女眼神亦是平静，隐隐透出了点儿了然的意味和决然的信心。
从那个眼神中挖掘出了更多的深意，樱狩反射性地蹙了蹙眉。他隐约觉得自己窥见了她们一直保守着的秘密，却仍是有些不敢相信。一直打探的神秘附虫者居然就在身边的冲击感是其一，却也是在担心着，这场战斗之中、还有之后，这几名少女要如何自处。
就算不是特环，普通的附虫者也是一定希望得到这样能力的帮助的。更何况，“既然能够恢复缺陷者的虫，说不定再努力一下，就可以只让缺陷者恢复过来”这样的想法，也有可能会出现。
……如果当真这样，可就麻烦了。
将自己的思虑暂时压下，樱狩轻咳一声，身子略略往前靠了些，两手交握放在桌上，视线淡淡地扫视过面前的众人。
“——时间已经到了。”沉稳的声音响彻了整个房间，让所有的人都不自觉地挺直了脊背，“各位，请准备一战。”
没有人应声，但骤然凝重起来的气氛已是代替了语言表达了在场众人的决定。樱狩微微点了点头，转过去朝祈月问道：“有宫川，东中央和‘虫羽’那边，都已经通知到了吗？”
默默颔首肯定，祈月两手环抱，换了个姿势而站：“都说好了。东中央那边虽然没有明确保证，但应该也不用担心才对。”
听到这样的回答后，樱狩默默地转了头看向旁边的糸色溟梓。而对方也不曾辜负他的期望，在略略点了下头后，镇定地回答：“我已经告诉七那了。关于α，她说她会注意。”
作为一名商人，这样的回答显然已经充分表达了自己的立场。而这样的回答也并没有出乎南中央支部长的预期，因此他也只是淡然地表示知道了，便陷入了微妙的沉默中。交握的手指垫在下巴下，突出的指节磕着骨头。
在思索了片刻后，青年沉紫色的眼睛眨了眨，两手搁到了桌面上。
“东中央的联络还没来。在那之前，各位请先待命。等那边的联系来了之后，我会开始分配各位的职位。”
没人反对。房中的附虫者们都已沉稳地表情点头示意。而就在樱狩准备开口宣布散会的时候，一直站在有宫川祈月身侧后的糸色溟梓往前踏出了一步，深吸口气、交握了两手，用平静的声音宣布：
“樱狩部长，请让我们前往中央本部关押缺陷者的研究所。”
伴随着这么一句话，空气瞬间凝滞了。原本准备离开的附虫者们纷纷停下了脚步，转头看了过来。一些与溟梓合作过的附虫者们用看陌生人般的视线惊讶地看着她，而相熟的片桐伊藤等人更是直接转了步子走了回来，难掩一脸的紧张。
……果然来了。头疼地一手扶额，樱狩默默摇了摇头，顿时觉得头大了一圈还不止。
光明正大地说出来，是准备摊牌了吗？
接收到樱狩的视线，溟梓的下巴微微抽了一抽。她交握在胸前的两手紧了紧，用更加冷静的声音说道：
“我能够让缺陷者恢复原状。所以，请让我们前往研究所。”
这句话一出，现场的气氛再一次发生了转变。
原本还一副“你担心过度丧失理智了冷静一点”表情的附虫者们，都仿佛瞬间定格了一般停住了动作。站的离溟梓最近的片桐与伊藤更是瞪
大了眼睛，连本来准备拍拍她肩膀以示安慰的动作也骤然停了下来。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空气中似乎多出了一些难以言喻的东西。敏锐察觉到这一点的樱狩抬起头，看到众人的脸上正露出与他预想中一般无二
的微妙表情。他将视线往旁边挪了挪，正看到有宫川祈月一脸平静地站在溟梓身后，不动也不说话，完全没有解释又或者劝阻的意思。
沉默被打破了。细微的、好像蚊虫般的嗡嗡声充斥了整个空间。樱狩看到那边环抱双臂的少女仍旧没有任何动作，心下便多少明白了她的意
图，不由暗暗叹了口气。
因为是对方的能力，所以由对方自己来做决定。这固然是一种尊重的表现，但同时，却又何尝不是一种疏远？
“糸色，你确实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将自己长久以来的不作为暴露在众人面前的后果，你真的想好要怎样承受了吗？
沉默了一会儿，溟梓格外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除了系以外，我也会救那里其他的附虫者们。”
所以，请让我们前往那里。
南中央支部除了屋顶的花园以外，还有另外一个休息的好地方。
最上层的玻璃幕墙前的长椅上洒了一地的阳光，温度比起大楼的其他地方要来的高一些。但是静下心来安坐的话，也并不是太过于炎热，反而能够清楚地看到室外的景色，因此也常常有部员来这里休息。
只是现在，整条走廊上就只有两个人——有宫川祈月和糸色溟梓。
一手撑了在身后，祈月随意地交叠了双腿，好像无力般任由脑袋往后倒下，直直盯着耀眼的玻璃幕墙看。在她的旁边，溟梓垂下的脑袋带着不堪重负的意味，镜片后的眼睛不知是在发呆还是在看着面前的大理石地面；然而她的背脊却是挺直的，隐隐地似是与什么目不可视之物抗争一般。
两人在这里坐了不止一小时，却仍然没有一个人开口。一个向前一个靠后，中间弥漫着不知是默契还是冷凝的沉默。
呼的一声长叹打破了持续多时的寂静，祈月动了动胳膊，还是没有将头扭回来。她像是觉得阳光刺眼一样微微合上了眼帘，脑后的辫子因为她的动作而摇晃着。
“虽然樱狩已经问过了，不过，我还是要再问一遍。”略略停顿了一下，她的声音莫名地低了两分，“你真的想好了吗？”
旁边低垂的脑袋动了下，随即慢慢地点了点。她没有说一句话，但那郑重的姿态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这样啊……”发出不知是叹息还是感叹的声音，祈月坐直了身子，“呐，溟梓，你想回家吗？”
“……废话。”
想穿越也不会想穿越到这种世界来的吧……
原本应该是调笑或者气恼的话语，被低低的声音挤了出来，自然地添上了几分黯然与无可奈何。方才还努力支撑着的肩膀，此时垮了下去；不是颓唐，而是说出真心话后的放松。
听到溟梓这么说的祈月一边胳膊稍稍卸去力道，人往一侧偏了偏，斜了视线盯着飘荡在胸口的发束。
“是呢…理所当然……”
这种奇异的飘渺语气让溟梓产生了微妙的介怀。她侧过头去，正看到对方一撑椅面，干脆利落地站了起来。
“哎？你要去哪里？”
看到祈月站起来活动了下手腕后，便直接朝走廊另一头走去，溟梓探出身子冲她的背影喊道。
“去散个步～”
随意地挥了下手，祈月头也没回地离开了，留下溟梓一个人丈二和尚莫不着头脑地盯着她的背影。
过了一会儿，猛然觉得身旁的位置震动了一下，显然是有人坐了下来的溟梓一下子转过了头，却看到伊藤司正坐在那里。
“呃，你……”
因为对方不开口，所以溟梓只能自己想办法挑起话题；可是话说到一半，想起先前祈月所问，她又觉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了。
就在溟梓纠结犹豫的时候，对方倒是先有了动作。
呼啊啊地伸了个懒腰，突然出现的少年懒懒地将身子往后倒，却是摆出了和先前祈月一模一样的姿势来。他又打了个哈欠，然后转头往溟梓的方向看来；发现她正莫名其妙地盯着自己，伊藤司哈哈地笑了起来。
“什么啊？你这种表情…一脸意外的样子！”
“啊？”
除了这个短促的疑问词外，溟梓再想不到其它词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了。
在说出自己能力的时候，她就预想到了自己会遭遇的情况。疏远疑惑甚至是憎恶鄙视，她都做好了承担的准备，却万万没有想到，居然会是这般的熟稔。
偏头正看到溟梓瞪大了眼睛的惊讶模样，伊藤司再次发出哈的笑声。说不清是无奈、讽刺还是干涩的轻笑声在空旷的长廊内化作无形的涟漪，层层朝外扩散而去。
少年手一松，歪着仰躺在长椅上。他扭了下脖子，对着溟梓眨了眨眼。
“和你没关系。”
什么意思？不解地蹙起了眉，溟梓疑惑地盯着对方。
躺着的少年看了她一样，扭过头，闭上了眼睛。
“最开始听到你讲那些话的时候，说实话，我心里很愤怒。为什么你不愿意救那些人？明明一样是附虫者，为什么你愿意救伊吹却不愿意帮其他人？在最初的时候，我是这样想的。但是……”话语短暂地停顿，少年的睫毛抖动了两下，“冷静下来以后，我想了又想，突然发现，你其实没有义务来救我们。”
虫由附虫者的梦想而生。每使用一次虫的力量，就是在耗费自己的梦想，也就意味着离成虫化或者缺陷者更近了一步。
“你想救伊吹，是出于你自己的意愿做出的决定。但是除此以外的人，我们并没有那个权力，让你冒着生命的危险去救治。”
如果是为了大部分人，能不能牺牲小半分的人？这个答案，伊藤司或许并不知道。但他相当清楚，自己毫无指责糸色溟梓此人的立场和资格。
“将希望一厢情愿地寄托在他人身上，因为得不到理想中的回应而愤怒——这些，都是弱小而卑劣的行为。认为有人会来拯救自己，因此而将放弃自己努力；这样的做法，和当初只知道抱怨‘虫羽’的自己比起来，没有分毫的进步。”
听着少年慢慢道来，溟梓沉默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
她并不认为那是不应该的想法；相反的，她觉得那是相当自然的。就像她也曾经因为内心中对平凡生活的渴望，而希望将战斗的事交给系和祈月一样。
那并不是什么值得道歉的想法。
不知道是不是读懂了溟梓摇头的意思，伊藤司不再开口，而是沉默了起来。放在诉说自己心境时一直紧闭的双眼此刻睁开，少年的表情分外平静。
“这一次，是结局了。”
那是很轻微的声音，却清晰地传进了溟梓的耳内。眼前不期然地浮现出至今以来的种种，一切即将结束的事实比从前任何时候都更加明晰地呈现在了眼前。
溟梓曾经设想过，当有一日，这一切将要结束，自己将会是何种心境。她觉得自己应该会很兴奋、很激动，带着终于结束了的如释重负；可是现在她才知道，除了这些感情之外，还有更多的责任感压在了肩头。
她们要去哪里？会迎来怎样的结局？能不能摆脱掉各自的虫？一个接一个问题不断在脑海中闪现，而每一个问题，都没有答案。
溟梓此刻的心情，就好像出口近在眼前，但却并不知道出口的后面究竟有些什么。在努力向出口前进的同时，也难免会对未知的未来感到期待与恐惧。
不，不止是这些。在细细分辨了自己眼下的心情后，溟梓微微地晃了晃脑袋。
她所担心的，并不只是这些。未知什么的，从前的两年夜都这样过来了，一无所知的虫现在也适应的很好，应该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她感到最最担心的，是自己会不会在到达终点的那个瞬间，因为松了口气儿从此丧失继续前进的动力。
但是……
放在身侧的手放到了腿上，溟梓握紧了拳头。
之后的事，之后再去考虑！现在要想的，是怎样打赢之后的那场仗！
不知何时半阖上的眼淡淡地扫了眼溟梓握成拳头的手，伊藤发出了极其轻微的笑声。
“所以，现在放心了？”
在走廊的另一头，将身形隐藏在大株盆栽植物阴影中的青年半扭过头去，询问自己身后的少女。他抬了手按住额角，沉紫色的瞳孔中却似是在瞬间闪过戏谑的光。
站在他身侧后方的少女沉默了一下，随即缓缓地点了头。
“啊，算是吧。”
看到对方在如此表示之后就干脆地转身离去，樱狩薄羽再次看了那边的少年少女一眼后，便同样跟着有宫川祈月离开了。
走在前面的少女脚步轻捷，完全看不出分毫大战在即的压力与紧张。稍稍落后了一步的青年摇了摇头，眉头略略蹙了起来。
“有宫川，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低沉的声音在无人的长廊上回响。等青年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不自觉地将心中的疑问脱口而出。
没有回答。继续前进的少女的背影，就像是反弹了所有声音一样，拒绝了回答。
作者有话说第80章 ＶＯＬ．２６ 渐近终点的梦之旅程(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