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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28 噩梦、突破与谈心(大修+补充) ...

  •   “……就是这样,哥你怎么看?”
      这会儿是高三生的晚餐时间,罗梦露在教室门口堵上了叶洲,就跟着他一起去食堂了。
      叶洲找到一张空桌,边朝打完菜的邱渠清挥手示意,边答道:“不怎么看……小城这样不是挺好的吗?不管外人怎么说,自己开心就好了不是?”
      “我不是说这个……”
      罗梦露话未说完,邱渠清已经一手一个餐盘地到了桌跟前。他把帮忙打的饭菜递给了叶洲——叶洲仰头笑着说了谢谢,又把手里拎着的袋子给了罗梦露,是杯奶茶。罗梦露接过奶茶,感动地说:“谢谢桃矢哥!”
      邱渠清:??
      叶洲给了她一个栗子:“乱叫什么……这是邱渠清,你叫渠清哥!”

      “哦。”罗梦露鼓了鼓腮帮子,又回到了开始的话题。“主要你是没见着那场面,我在前面给她顶着,田菲菲还为她打了一架,结果她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说没必要。我就是觉得她那副万事不上心的样子很气人,就是……”罗梦露努力思索一个合适的形容词。
      叶洲揣摩了一下,提示:“怒其不争?”
      “对,就是怒其不争!”罗梦露激动地一拍桌子。
      “这个怎么说呢……争与不争都是看值不值得,小城觉得这种小事不值得她费这时间心思,你又急什么?”以白家的复杂家庭关系和叶洲的尴尬地位,叶洲小时候没少受这些闲话,但他在这方面有种奇异的豁达——能顾好最重要的那几个人已是不易,其他人如何,又与他何干?但看着罗梦露一脸愤懑又委屈的样子,叶洲话音一转:“不过你出于对朋友的关心帮她出头,她却不领情,这点要批评。她道歉了吗?”
      罗梦露点头,然后在叶洲“所以还有什么问题吗”的不解眼神中长叹一声,沮丧地扑在了桌子上:“怎么你们都说是我无理取闹啊……”

      叶洲摊手:“我是不懂你在纠结个什么。你要是觉得是你错了,你就去道个歉不就好了?朋友之间,还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大问题吗?”
      罗梦露:“但是我直觉很不对,总有一种危机感,就是那种,每根神经都在告诉我,她这样子不对劲。至少你该明白我的想法?”
      叶洲扶额:“我不明白。”
      “虽然我不是很清楚你们之间的相处模式,但你不开心的原因,真的只是因为她对其他人的污蔑无动于衷?”邱渠清原本只是在旁听,这时一开口,便直切重点,“你直觉的危机感,或许是因为你发现自己并没有原以为的那样了解她,又或者你突然发现自己对她来说没那么重要,她的生活有你没你差别不大?”
      罗梦露被这一记直球打懵了,委屈巴巴的,脖子都缩了起来。“我、我也不知道。”
      叶洲看看被几句话K.O.的小妹,又看看继续淡定扒饭的好友,突然发现后者有点可怕——他之前怎么不知道邱渠清这么擅长抓(打)重(击)点(人),一针见血。
      “小孩。”邱渠清轻嗤一声,嘴角微扬,看向叶洲时挑了挑眉,带着几分嘚瑟,显出与平常端正姿态很是不同的轻佻。叶洲看得愣了一会儿,猛地低下头扒了口饭。

      罗梦露闷闷不乐地喝着奶茶,想说自己不是这样想的,却没有底气,可是她自觉不是小气的人,不至于为了这么个念头生这么久的气——都怪这不清不楚的异能力,只让她别扭,却不告诉她原因,让她误以为是多么严重的问题。等做好心理建设,罗梦露收拢了飘远的心思,仔细打量叶洲两眼,才发现:“高三生活是不是很辛苦?我感觉你最近又瘦了。”
      邱渠清看了眼叶洲没动几筷子的饭菜:“主要是吃得太少。”
      这下轮到叶洲叹气了:“我真是当初脑子进水才听她的建议选了理科,太苦了!”
      这说的是江与城。当初高一选文理时,叶洲和家里产生了分歧,他想读文,家里想让他读理,他和家里吵了几架,难得有些缓和的关系又僵住了。叶洲跟小伙伴抱怨这事情,却没想到江与城和他家里人站在了同一边。她的原话是这样说的:“选理科!你这半吊子异能力要想真的用上,要么走土木工程类,要么走机械制造类,高端一点还可以选生物科技,总之都是理科专业的。读文科,你就只能做做小手工或者假竹子了。”这话把叶洲气了个半死。但他后来仔细思考后,觉得也有道理……于是现在就面临这样一个不上不下的尴尬状态。
      罗梦露知道叶洲的困境,但知道并不代表理解,也不清楚怎么安慰他——她不懂的事太多了,有些直觉不能给的答案,还需要经历与思考。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罗梦露喝完了奶茶,发现快到她的舞蹈课时间了。
      叶洲揉了揉罗梦露的脑袋,叮嘱道:“晚上回去好好聊聊,朋友之间的小矛盾早点解决比较好。小城的性格是比较成熟,平时也总让着你,但她也是有自己脾气的。”
      罗梦露轻轻“嗯”了一声,捧着奶茶杯的手下意识地转着,良久,才把心底最深的那个惶恐说了出来:“我……只是不喜欢她这样,好像跟周围都隔着一层,有时候我觉得她不在这里,而是在别的什么地方,很遥远。”
      “是吗?”叶洲声音温柔,“我倒是觉得,她就在你在的地方。她是为了你才呆在这里的,不是吗?”

      叶洲目送着罗梦露蔫头蔫脑地离开,有些心不在焉地回想着一些片段,然后被邱渠清从对面伸手捧着脸转了个方向。“吃饭!”邱渠清命令道,“我都吃完了你还剩一半。早点吃完早点回去补课啊!”
      叶洲:“我已经吃饱了。”
      邱渠清:“你要浪费粮食?”
      这个姿势让叶洲没办法坚持,他别开邱渠清的手,低下头遮住微热的脸颊,小声抱怨了句“还不是因为你打多了”,但还是重新拿起了筷子。
      “小孩。”邱渠清轻笑

      ——
      它是一条鱼,一条不大也不小的鱼,游在无遮拦的深海。
      在这无光无影的水中荒漠,只有它孤独的一条,大小也就失去了意义。
      水中没有上下。它决意朝着一个方向,去赌那二分之一的概率。
      不知经过几个日夜,在黑暗中亮起了一个浅红色的光斑,像一只萤火虫,微光朦朦。
      那是月亮吗?在它简单的头脑中出现这个词语时,它加快了速度。
      那光越来越大,从圆盘,到池塘,到火山口。它循着并不灼热的光,撞上了一堵透明的墙,那墙一望无际。
      墙上映照出它的模样,这是它自出生以来,第一次看到自己的样子,和它无数次想象中一样,不大也不小。
      水波扰动,有黑幕从远方卷来,如沙暴袭击城镇,扑灭人间的灯火。所到之处,黑暗侵蚀。
      它被狂暴的浪拍出不知多远,天旋地转。
      水流平稳后,它回头看到一盏盏渐次亮起的灯火,和那光亮下,无尽绵延的庞大身躯……

      江与城睁开了眼睛,就见到好友紧张地蹲在她床边,手抓着她的胳膊,而她背上潮润。
      “怎、么了?”江与城说话的声音一顿,被自己干哑的声音吓了一跳。
      罗梦露抓紧江与城的胳膊,心脏仍在狂跳。“刚刚你是做噩梦了吗?”
      江与城挣扎着坐直身体,有些茫然:“我睡着了吗?我刚刚其实……你怎么了?”
      罗梦露用手撑起有些软的身体,在江与城身边坐下,说:“你刚刚的样子可吓人了”
      “吓人?我说梦话了吗??”
      “那倒不是……”罗梦露回忆了下自己刚进门时看到的景象。江与城歪着身子靠在床柱上,双目紧闭,似乎是因为太困,坐着就睡着了。但罗梦露莫名地从那模样中看出了一种危险,让她奔上前,不管不顾地想要摇醒好友。“算了……你刚刚是怎么回事?怎么坐着睡了?”
      江与城挠挠头,不知道怎么解释。

      三年的时间足够江与城挖掘出所有自己能力能做到的小技巧了,但再多的技巧也需要扎实的基本功打底——她终究还是要回到对空间感的把握上。十里是个坎,百里又是一个坎,每次距离上一个量级,江与城都得花指数倍的时间去练习。生物对外界尺度的直观感受,往往和自身的尺度有关的,所谓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燕雀也难知鲲鹏的九万里,时间和空间的尺度皆如是。停滞太久没有突破,物理上的手段也用尽,江与城开始思考一些玄学的办法。
      比如刚才,她试图进入瑜伽的冥想状态,沉入意识之海,用一种很玄学的方式来体悟空间感。然后她就坐着睡着了。
      睡醒后关于梦境的记忆消散得很快,江与城得屏气凝神专注回忆,才能勉强抓住一点梦的尾巴。“大概是个,关于比例尺的梦吧。”想了半天,江与城如是解释,“好大一个家伙,幸好我没有巨物恐惧症。”
      罗梦露:??

      屋里又安静了下来。在气氛变得尴尬之前,江与城突兀地冒出一个念头:“想去看草原上星星吗?”
      罗梦露:“啊?”
      “我觉得这次能成!”江与城从床上跳下来,奔到书桌前,抽出一个本子,翻到最新的一页,上面有张抽象的简图和密密麻麻的计算公式——那是她计算的相对位置坐标。“过来帮我校正方位。”江与城朝罗梦露一招手。
      罗梦露走过去,视线扫过这密密麻麻的字,一眼没认出来内容。“什么东西?”
      江与城画了个坐标轴,标出西北309度方向456公里,垂直方向上移3416米,然后说:“我上Google earth查的数据,不一定准确。帮我看看这个坐标准不准确?”
      “你想去哪里?”
      “唐克,九曲黄河第一弯。”

      十分钟后,两个人裹着棉服,带着绒帽,并排坐在山丘的草甸上——秋天的草甸开始枯黄,而入夜不久的土地还带着白日曝晒的余温,尚未结出露珠,干爽柔软。黑暗的广原上曲折回环的长河,河上有粼粼的波光,不是自东方天空中斜倚的温柔新月,而是几近倒垂的璀璨银河,与河中数不尽、辨不清的星宿星座的倒影。
      星光勾勒出远方模糊的天际线,而天空是无穷的深广,江与城不曾见过这样广阔无垠的天地,连日来关于遥远空间的揣摩想象,在这一刻都有了真实的形态。她在这天地间纤如尘粒,而尘粒细碎地从她的指缝中漏下,渺小与广大在此刻互见,而坐标轴中抽象的数字有了更抽象却又真实的体悟——她不知该如何用语言来形容这种玄妙的感受。
      罗梦露侧头看着好友的侧脸,夜色中额头与鼻梁清晰的轮廓,脸侧温柔的阴影,还有长而翘的睫毛下,映着星河的灿烂眼眸。她才发现,江与城的眉眼轮廓其实挺好看的,只是被微黑的皮肤和两颊的婴儿肥掩盖住了——和她自己那种大众意义上的好看不同,江与城的五官中有种说不出的矛盾气质,初看时眉峰和鼻梁是大气而灵动的,久了才能发现遮掩在睫毛下的古井无波,嬉笑怒骂间时有夸张活泼的色彩,难掩底色中的苍白淡漠。
      “我其实并不了解她。”罗梦露不得不承认,有些难过。她还记得叶洲“多聊聊”的建议,但这一刻的静谧让语言显得不合时宜。

      高原草地上的风很冷,江与城终于在冷风中回过神来,才察觉到了身边人的纠结不安。她靠过去和罗梦露挤在一起取暖,随口提起一个话题:“好想起堆篝火啊,这里是真的冷。下次我们还是白天来吧。”
      罗梦露为这终于打破的沉默舒了口气,点点头:“没想到你真的成功了。真是不可思议。”顿了顿,又有些委屈地嘟囔:“我们有一周没有这么好好说话了呢……”

      有这么久吗?江与城有些惊讶,后知后觉地感到一丝别扭。
      前一世她和罗梦露从来没吵过架。她遇到罗梦露时,后者虽然也有些大小姐脾气,但在为人处世上已经成熟了不少,对于习惯于独来独往、拙于世故的江与城来说,她的一些沟通技巧和社交技能颇有可学习之处。还向罗梦露学习了很多沟通技巧和社交技能。而重活这一世,也许是因为相识的时间提前了六年,也许是过于作弊的直觉带来的副作用,罗梦露比那个十五岁的她幼稚了许多。
      “但少年人的任性与笨拙有什么错呢?错的该是不合时宜的自己才对啊!”江与城垂眸,别开脸默默地想,“但我又有什么错呢?错的是这无常的命运吧。”
      “……我这段时间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他们都说我无理取闹。好吧我也知道……”罗梦露双手抱膝,下巴搁在膝盖上,低声剖白着自己的心路历程,声音软软的,还带着稚气。
      “没有的事。”江与城打断了罗梦露的自我坦白,诚恳地说,“不要听他们乱讲,你没错,是我性格不好,事情一多,忙起来就不想说话。”江与城是“天生的工作狂”,对她这种人来说,而和家人朋友相处的时间是可以为工作让位的弹性时间。哪怕她自认为重视情感超过事业,她仍会下意识地把时间更多地分配给具体的事务——然后一个个把它们从to-do list上划去——而不是没有首尾的情感联络。她很清楚这一点。
      “如果你觉得自己被冷落,那一定是我的问题。”
      江与城的眼睛在黑夜里反射出星辰的微光。罗梦露看着她,有些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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