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凛志》昕子與

39、第三十九章 宮宴(二)

　　「难得贵客亲临，特来我裴州求学，千秋书院名满天下，焱炼如此盛赞。既然在裴州受名师指教，这都说断氏十二皇子是厉燠刀法的一代才人，本公主既是千秋书院的前辈，也是裴州皇室，倒想见识一番，不知十二皇子意下如何？。」

　　大殿内见到断千焱握紧手上的追焱刀，与一女子相对而立。虽刀在鞘内，但一股因内力而生的烈火显影缠绕在刀身上，靳寒看往断千焱的脸色，一片死黑，看起来正在盛怒之中，周身气息暴戾四起，髮丝飘在空中，双眼通红。断千焱却始终不语，隐忍不發。

　　「我还以为焱炼让最受疼爱的十二皇子入裴州，便是要表现群臣之礼，原来不是吗？」

　　想必这尖酸之人就是七公主裴恆缇，相貌是妍好，美目丹唇，只可惜神情之间都是骄横，用字措辞也上不了檯面，那轻柔的声调，故作姿态。焱炼可是南方皇族，跟裴州皇室没有孰高孰低之分，却被她说得像是朝贡小国。厉燠刀法是为上场杀敌所创，又是皇室密传，在这场合要人出来『表演』，是何等无礼之举。而且，这公主又是一身亮黄的丝缎，满头珠翠，手指上还有一颗大大的红宝石。

　　这公主……

　　好俗气。

　　靳寒忍不住这麽想。

　　断千焱掌心的火已经蔓延到刀尖了，眼看就要忍不住出手。

　　「公主这话说得就不对了，千秋书院只是因为地利之便，才设立在玉暘城，未受过裴家一金半银，怎得听起来成了裴家私有物了？」靳寒按下断千焱的手，手心白光瞬闪，将那些火焰消去。

　　靳寒的出现让在场所有人惊慌失措，谁人也不知这俊美无双的公子从何而来，两相比对七公主的美貌竟被硬生生比下去。手上施术之快速，眨眼便淡化这剑拔弩张的气氛，还如此堂堂站在两位皇家子弟中间，在保和殿中对着最受宠的七公主反唇相讥。

　　「你是何人？」对这半路杀出的程咬金，七公主双眼瞪大，千金之躯的她何时被人这般嘲讽。

　　靳寒冷哼一声。「七公主，原来您也会在乎眼前人从何而来？堂堂焱炼十二皇子，被您说得像是朝臣，上千秋书院的求知若渴，形容成贪慕虚荣。天下谁人不知，若不是龙脉就生在这玉暘城，千秋书院会盖在这吗？身为裴州皇室，又是书院前辈，天下大同这四个字您该知晓吧？」最近老是被裴家人招惹，靳寒嘴上越说越不饶人，他步步向七公主紧逼，一张俊脸虽笑着，眼裡却尽是寒气。「虚心竹有低头叶，傲骨梅无仰面花。今日宴会大家开开心心，您又何必尽说一些荒谬之谈？若想博君一笑，请人在这儿搭戏台不就得了？」

　　居然将公主比喻为供人娱乐的戏子，裴恆缇正要抬手向前，却动弹不得。

　　「陛下，舍弟失礼了。」靳怀缓缓站起身，朝着女帝的方向微微行礼。

　　裴恆缇惊讶的转着眼珠，看往站起身的靳怀，她认得雪见庄大少爷，江湖人称雪见苍鹰的靳怀。不仅是历年千秋书院武艺得分最高的学生，数年来多在边疆之地以一人之力屡屡逼退狼族，就连狠戾无情的少狼王都要让他三分。

　　既然靳怀在此，那就代表－－她马上将眼神转往一边的靳湘，靳湘虽坐在位置上，连看都没往这看一眼，但他指尖冒出一个圆阵，抬指便能瞬發阵法，全天下没几个人。她的身子无法动弹，肯定是靳湘下的定身术。

　　「靳大公子，你说，这是你的弟弟？」女帝不慌不慢的微微往前倾身，目光落到靳寒的脸上。

　　「介绍甚晚，望陛下见谅，实在是找不到机会插话。」靳怀笑容和煦，他一向八面玲珑，举止得体。「湘儿，不得无礼。」

　　「是的，大哥。」靳湘对着靳怀一笑，殿内瞬时许多姑娘拿起帕子羞涩遮面。他将食指收回，裴恆缇这才能行动自如，气急败坏却频频回首看往靳湘，还要保持贵族步伐，转身走到女帝身边。

　　「宾客众多，一时来不及招呼你们，还望见谅。小女献丑，言语冒犯，十二皇子莫怪。」女帝对着断千焱微微一笑，后者面无表情的微微颔首。

　　笑话，若是真觉得抱歉，就不会任由裴恆缇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羞辱断千焱，简直是闹猴戏。看她架式，出身外院，想跟他动手？要不是二哥先行一步，他早打飞那七公主。蛮横无礼，满身穿金戴银，长得再好，行为如此粗鄙，让人退避三舍。这些年二哥被这种女人纠缠，真是可怜。

　　「雪见庄第三子，靳寒。」靳寒也朝女帝微微行礼，然而介绍自己的话短到不能再短。他今日算是见识过裴家人了。「并非刻意对七公主出言不逊，只是公主似乎对书院跟焱炼有所误解，不得不出口澄清。春季刚下裴州，对书院仰慕已久，好不容易能够徜徉学识之海。千秋书院，天下学子心嚮往之，若对书院有所误解，岂不滑天下之大稽。」

　　「靳三公子仪表堂堂，思虑敏捷。只是千秋书院在裴州落足已久也是事实。」女帝嘴上没有要饶人的意思，隐隐之中，眼神在断千焱与靳寒之间流动。

　　靳寒捕捉到她的眼神，突然大笑出声。

　　「我听说有的人以为，千秋书院想依附裴州皇室，才会执意定在玉暘城，却不晓得，只是因为龙脉偏偏就落在这，这可怎麽办呢？千秋书院从不受任何势力帮助，一向公平公正，我记得焱炼也出了一个龙脉，若是哪天裴州的龙脉归天，千秋书院为了天下学子，也只能移院别处了吧。书院心繫天下，连极北之地的幽凛也深知这个道理，这不，我们家三兄弟都在书院念书呢。」见女帝脸色有变，靳寒冷笑一声。「幽凛一向不问世事，无论千秋书院位在何处，即便是蛮荒之地，幽凛人也会千里迢迢一心向学的，陛下就不必日日月月往雪见庄送书信，为我们乡下地方费心烦忧了。」

　　表面上是替千秋书院表明立场，实则是明裡暗裡损了裴家一把。

　　靳寒这话将雪见庄的想法表明清清楚楚。幽凛中立，世世代代，绝不改变，就算是盛世的裴州，也不领情。今日宴会上裴家与断家的针锋相对，雪见庄谁也不帮，既然如此，全幽凛，也都一样。

　　「我家三弟没见过这等场面，说话急躁点。」靳怀语气依然满是笑意。「这些年幽凛深居冰寒之地，对世事不甚了解。龙脉落于何处，也是天道轮迴，凡人说不上话。家父让我带话给陛下，无论是雪见庄还是幽凛，以往如何，来日亦同，在这边谢过各方的关心了。」靳怀环视在场所有人一圈，沉吟一声。「如此高贵的场合，我们普通人家不宜久待，只怕会给各位看笑话。」

　　靳怀再次向女帝行礼，便示意弟弟们跟上。

　　靳湘牵着隽宁起身，从头到尾他不曾回过裴恆缇那热切的眼神，而靳寒看了最后一眼这华丽的皇宫，便也毫不留恋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