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凛志》昕子與

32、第三十二章 张家铁铺

　　「虽然还没定下要做什麽，难得放假大家一块在东港好好逛逛吧。」杜洛书的计谋得逞，看起来相当愉悦。

　　「我还要带着隽宁先去挑兵器，你对玉暘城熟，带着平真四处去看看吧，晚一点咱们再会合？」靳寒开口说着。

　　「那好，我想看一些骨董字画，若你们挑完了，再到那附近寻我们。」

　　跟另外两人道别，隽宁跟靳寒往小路走去。

　　「少爷，你又不熟这玉暘城，怎知道要往哪裡去寻兵器？」隽宁跟着靳寒后头走着，不往大街上的兵器铺走，靳寒偏往没什麽人烟的小巷子鑽。

　　「我早就问过大哥了，他说这住着一大隐隐于市的高人。据说他的师父已经归隐，如今接手兵器锻造的只剩下他。大哥有几把武器就是他打造的，但这人有个怪僻，只送不卖。」靳寒在小路间千绕百转，过不久来到一处僻静的死巷，前头还有一些人来人往，到这已经毫无人迹。

　　有一间看上去再普通不过的民房，唯一特别之处是砖瓦被燻成黑色，靳寒手往上头一摸，这石头隐隐有股热气。「这是上了防火漆的石牆，看来就是这间了。」靳寒伸手往门上叩两下，未见裡头有回应，只能自行开门进入。「打扰了。」

　　裡头不似外观狭小，一开门就见到一个极大的火炉，裡头热气滚滚，蒸气的声音规律的噗噗作响，刚踏进便让人生汗。一个身形佝偻的光头老爷子正坐在炉边打盹，在这高温的炉子边，却睡到打着响酣，除此之外，看起来只是个普通的老人家。

　　「老前辈？」隽宁往前走，用着衣袖抹着额角，一边伸手轻轻摇着那光头老爷子。

　　「嗯？」老人家张开眼睛，伸手抓了抓光光的头顶。「要买什麽？还是要磨菜刀？」他脸上有着杂乱的白鬍子，因为年岁大略有驼背。靳寒却没漏看他那双佈满老茧，骨节扭曲的双手。

　　「老前辈，我是雪见庄庄主靳鸿第三子，名为靳寒。」靳寒失笑，往前一步将腰间的剑取下来，手在上头一挥，露出它本来的面目，通身雪白的名剑断虹。「我受我大哥靳怀介绍，特意来你这寻上手的兵器，还望您帮忙。」

　　老人家本还在睡眼惺忪，看见断虹便呵呵笑出来，乐不可支的接到手裡，在碰到剑身的一刹那，断虹冒出一阵光晕。老人家像摸着至宝一般，在剑上轻轻摩娑。「这麽多年过去了……没想到还有机会可以碰到它。」

　　靳寒看着那道光微微一愣，据说越是上乘的兵器越带有灵性，他拿着断虹的这些日子，从未见它散发出这样的光芒，而眼前的老人家一碰，断虹却像是很开心的回应他一般，闪着光辉。

　　「老头！我买午膳回来啦！咦？客人吗？」突然铁匠铺的门被推开，进来同样是个光头的大汉，不像老人家，他全身都是肌肉，看上去孔武有力，脸上也留着乌黑茂密的鬍子。

　　老人家笑脸吟吟的站起来，走到大汉的旁边。「靳家小少爷，这是我的儿子，张大黑。大黑啊，你看看，这是什麽？」

　　「这！」大黑接过断虹，看起来相当震惊，宏亮的笑声震耳欲聋。「老爹！这不是你多年前的得意之作，断虹！？」

　　老人家又呵呵的笑起来。「多年前江湖上许多人听着我张铁九的名号，求取名剑，也怪我年少沽名钓誉，费尽心血造出断虹。为争夺这把剑，不知掀起多少争斗，后来我才醒悟……兵器再好，也得寻个好主。如今我已不打铁了，今日难得下山看看儿孙，没想到遇见靳家人。」张铁九摸着自己白白的鬍子，看起来感慨万千。「当年为平息风波，想将这把剑丢下万丈悬崖，但你的父亲，那个收藏癖氾滥的小伙子，告诉我如此名剑丢掉太过可惜，若他帮我解决这场纷争，便要我把剑送给他。他在这剑复盖上高深莫测的障眼法，断虹失去踪迹，渐渐了无声息。却没人想到这麽多年，断虹一直跟着我在山上隐居。数年前，他才要你的大哥将它拿回去雪见庄。」

　　原来大哥带剑回庄本就是爹的嘱咐，难怪当年爹过寿的时候，看见断虹毫无一点惊喜之色。会有断虹在焱炼出现的传言，想必是爹刻意乱放消息，今日靳寒才恍然大悟。

　　「晚辈不才，使不出断虹真正本领，在我手上也只是浪费而已。」他虽能将断虹舞得像一般长剑，但总觉得无法人剑合一。他对自己的玄术天分略有自信，长年的修行也不曾怠惰，但不知为何总有临门一脚无法踏过。也曾想过是自己不擅武，但断虹用紫锻钢精炼而成，还是出自于名匠之手，他却无法将玄术施于上头，顶多甩出几阵剑风闹着隽宁玩。

　　「非也，非也。」张铁九摆摆手。「小少爷，断虹虽为名剑，但也极难驾驭。无剑锷，双刃开，握于手上如无物，更别提它蕴含着极寒之气。你年纪轻轻可以不伤到自己，已是难得。你的武艺若不到一定程度，令尊也不会将此剑交与你。」

　　「是这样吗……」靳寒难掩失落的低喃。

　　「靳公子，你是不肯使出全力用这把剑吧？我拿着断虹，发现它被保养极好，但却感受不到任何气韵。也是，这剑名气太大，惹人眼红，拿在手上也需低调。」张铁九将断虹还给靳寒。「留在身边，总有一天会派上用场的。」

　　「当初欠你爹一个极大的人情，靳家人的兵器皆出于我手，你大哥的问苍七剑，二哥的慕柳琴，甚至你爷爷的菸斗，皆是我的作品，我记得还有几把都被你爹给偷去了……」张铁九摸着鬍子喃喃道，让靳寒跟隽宁一脸尴尬。老爹就是有这个坏毛病，有什麽好东西便想尽办法拿走。「可惜我已退隐，无法替你出力，一双手已扭曲变形，握不住槌子啦！但我儿子的手艺也不在话下，你大哥这几年下得订单，都是由他完成，得我真传，不如让大黑带着你，看看有什麽能为你所用吧。」

　　「当然，那就拜託大黑叔了。」靳寒喜形于色，看着一边身材壮硕的张大黑。遗传真是奇妙，除了耀眼的光头跟鬍子，完全看不出两人是父子。

　　「小伙子，往这来！」大黑豪迈的拍拍胸口，拉起后头的门帘。

　　一进去裡头至少有数十件兵器，枪、矛、戟、剑、刀，放在架上银光闪闪，每一把看起来都是锋利非常的珍品，俨然是一宝库，除了一般的兵器外，还有各种奇形怪状的飞镖、拳刃，甚至有不输单平真那把长枪的重武器。

　　「你随便挑！兵器是会选主人的，若投缘，大黑叔就直接送你们了。」大黑也是相当豪爽。「当初老爷子打铁的名气遍满江湖，断虹之后还有许多人上门求剑，甚至有人不惜出阴招逼他出山，若不是雪见庄放出风声，扬言不得再打扰张家人，如今怕也是没有这个打铁舖。这是我们欠你们靳家的，若有属意，儘管拿去吧。」

　　靳寒微微一笑，看着林林总总的许多兵器，这裡任一把想必都是江湖上人人争相夺取的宝物，却都安稳的待在这打铁舖，不受江湖纷扰。看来爹年轻的时候，除了浑事不少，也做了一些好事。

　　「大黑叔，你这屋子裡都是珍品，出自张家人的手艺，定是远近驰名，怎会全堆在这？」靳寒好奇的随意拿起几把观看，自家收藏也多有兵器，隽宁那把破岚剑便是其一。天下铁匠虽多，道上最有名的还是张家。

　　「江湖多有争斗，谁不想要一把称手的好兵器？今天替这家造剑，明日帮那家做刀，两相来往，难免牵扯。一把断虹就能掀起腥风血雨，老爹自那时候起，便不参和江湖纷争啦。」大黑伸手摆摆。「现在张家只做市井生意，偶尔也修修车轴、房樑瓦片什麽的，日子清閒。除非遇上有缘人，刀剑之类是不再卖了。」

　　隽宁不一会儿便拿起一把皮革身的双刃短剑，眼神发亮。「我喜欢这把！」

　　「小伙子，你眼力不错，这是碳钢打造的，锋利异常，轻便防身。若在山野打猎，割皮去骨好用的很，一起做得皮革套也送给你吧。」张大黑拿出皮革套，隽宁将匕首挂在腰上，看起来相当开心。

　　靳寒打量着那把匕首也觉得长度跟材质都甚佳。「大黑叔，你连针线活也做？这皮套不错啊。」

　　「哈哈哈哈哈！閒不下来！」大黑大笑。

　　靳寒眼尾一瞥，发现角落有个木桶，好奇的伸手一抓，抽出一把银色手柄的武器。

　　这把剑不如标准规格，剑身比一般长剑还要细，若不是略扁的形状，看起来像一把普通的手杖，闪着锐气却看不到剑锋。他愣愣地看着这把怪异的兵器，虎口用力，伸手一甩发现剑身可变换成带刃长鞭，长达数尺，碰撞到障碍物竟不会震手，一收便又变回一把普通长剑。他细细一看，剑身上刻着『银竹』。这等奇妙的兵器他还是第一次见识到，困惑的转向张大黑。

　　「这把鞭剑是我第一次给兵器命名的作品，参考了异域的设计，甩开刀刃节节分开，名为银竹。虽是我的得意之作，远近皆宜，但使用上极为困难，角度稍微偏差，便伤不着人。你用得这般顺手，看来这是你的了。」张大黑见他挥舞流畅，赞许的摸着鬍子。「这是来自幽凛的天灵山乌钢，佈满水波状的纹理，软硬相互支撑，强力抗冲击，造它的时候老累了，打坏好几把槌子。虽不及紫锻钢的名贵，可也是难得的素材，我手上只有这麽一把。」

　　靳寒默默无语的抚着银竹二字，心裡有一股说不上的熟悉，或许是因为材料来自天灵山，总有一股回到幽凛的安心感。他转身跟隽宁一同向张大黑颔首。「多谢大黑叔。」靳寒眼光还在兵器架之间这流转，眼睛飘到放着一排飞刀的桌上。「大黑叔，我有个朋友出身飞星门，不知你可有适合送人的暗器？」

　　「可惜我打造的武器只送不卖，卖你的面子给他一把是无所谓，但他本人没来，我也拿不定主意。飞星门出身，仅仅是装核桃的茶碟子，都能伤人吧。平时这间铁匠铺专作老百姓生意，打一些菜刀跟锄头养家活口，正好我前阵子作了一套银针，本想卖去给西街的老中医。」大黑拉开一个抽屉，取出一个皮套。皮革柔软，针脚极好，摸起来是上等的小羔羊皮，皮套掀开裡头有长短粗细各不同的数十隻银针，靳寒拿起眯着眼端详。

　　「这是古水白银，跟紫锻钢一样是富含灵气的素材，但材质较软，不适合做兵刃，可它弹性极好，塑性佳，能够打造精细的工具，行医者还可透过针身运气疗伤，但淬毒的话效能也翻上数倍不止，叫你朋友可要当心啊。」

　　靳寒在手背上轻轻按压，针尖柔软的微微弯曲。「太好了，那我就买这个。」杜洛书的生辰刚过不久，单平真送了一副字帖，他迟迟不知道该拿出什麽。这套银针在杜洛书的鬼点子下肯定能派上用处，这下总算了结一桩烦恼。

　　从张家铁铺出来，还尚未到中午，没想到今日选兵器会如此顺利，还遇见传说中的张铁九。靳寒下意识拍着腰间的两把兵刃，断虹以及银竹。张铁九的话让他反复咀嚼，难不成他真能发挥断虹真正的力量吗？此等名物落在他手上，却不能发挥出原本的实力，不是太过可惜，看来以后对武艺也要多上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