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凛志》昕子與

3、第三章 恶僕

　　这次回家是给父亲办五十大寿的，靳怀刚满十五岁去玉暘城后就没回家过，这次他告假，乾脆在家裡待久一点。
　　他正在靳湘的院子裡喝着茶两个人一起下棋，忽然听见一声惊叫从后院传来。

　　「这是怎么了？」
　　看着对面的二弟，两个人都是一脸疑惑，惊叫过后已变成一阵骚乱，他跟靳湘两人站起身来往后院走去。

　　越靠近清水斋，骚乱就越大声，他们更奇怪，清水斋平时人最少，也最安静，怎么今天看到下人们几乎全聚在这，且一脸惊恐。

　　「大哥，不对劲。」靳湘前脚才踏进后院，發现一阵侵略性的气息往脸上扑过来。

　　「不好。」靳怀也感觉到了，握紧腰边的短刀便跟靳湘拨开人群站到最前面。

　　眼前是一片狼藉，清水斋有一半全都被窜地的树木枝干给缠塌了，瀰漫在四周的空气全是刺骨的怒意，宁宁正双手紧紧抱着靳寒的腰，让他不往前冲。

　　「放开。」靳寒的眼带杀意，周身都是一片旋叶绕着他转，倒在他眼前的是几个家裡的下人，不断的哭喊求饶，但跑也跑不掉，因为地上那七八人全部破土的藤蔓捆紧了双手双脚，被悬立在半空中。

　　「大少爷、二少爷！」宁宁见他们两个来了，一脸都是眼泪鼻涕，他身上的衣服湿透了，脸上有着被打过的痕迹，一隻眼都肿了。「求求你们劝劝三少爷！」

　　「寒儿！」靳湘想上前一步却被靳寒冷喝了一声。

　　「不要过来。」靳寒那双平时爱睁不睁的杏眼朝他二哥狠狠看过来，这让靳湘心裡一愣。这还是他天天犯懒的小弟吗？那恶狠狠的脸色简直像变了一个人。

　　「寒儿，小弟，别这样，你跟大哥说。」靳怀也被眼前这状况吓愣了，小弟从不爱跟人起性子，今天怎么会气得要吃人。

　　靳寒抿着嘴不说话，可他没让藤蔓继续缠紧下去，但依旧是恶狠狠的看着前面一群奴僕。宁宁死死的抱着他的腰哭。
　　「三少爷，宁宁不疼，宁宁只是自己笨跌进去池塘，所以才会这样，你不要再生气了，我很怕啊，三少爷……」宁宁的哭声不停但双手还是抱紧着靳寒的腰，怕他一气之下把眼前几个人活活绞死。

　　「寒儿……」见状况稍微冷静下来，靳湘缓缓走近靳寒身边，见他没有继续下狠手，叹了一口气连着宁宁一起抱在怀裡。「寒儿，你冷静下来，大哥二哥都在，谁欺负你们，告诉我，不要动手，把那些藤蔓收住，好不好？听二哥的，二哥还有很多好吃的在院子裡……」

　　许是听见靳湘温柔的声音，靳寒身边风旋而起的叶子们终于掉落到地上，紧绷的身体也放鬆下来，死死的拽紧靳湘的衣袖，咬紧嘴唇还是不肯说话。

　　靳湘见状终于吁了一口气，伸手轻轻拍着靳寒跟宁宁的背，让两个孩子靠在他腰间，回头给靳怀使了眼色。

　　靳怀一个转身，神色从担心变成冷漠，看成眼前一帮瑟瑟發抖的僕役。

　　「说。」

　　见眼前的状况肯定不是靳寒跟宁宁的错，两个小孩被弄成这样委屈巴巴，他做大哥的心裡一阵火也烧起来了。

　　「大少爷……那几个僕役都进来庄子不久，是庄主见三少爷年岁渐长，想帮他移去院子住才招进来的帮手，但三少爷喜欢清水斋，迟迟没有搬过去，您知道，我们几个都是庄裡的老人了，几十年都在这做事，自然瞭解三少爷不喜欢人跟着，也不喜欢凑热闹。」一个老管家走了出来，拿着帕子擦着额角。
　　「但这几个新进来的不知状况，以为三少爷不是庄主亲生的受了冷落，您也知道三少爷喜欢种花下厨，这些事情一般少爷是不做的，这几个人就蹬鼻子上脸了，他们偶尔言语奚落三少爷我们大伙都是知道的，但三少爷说这些事情不需要跟人禀报，我们也就没往上说。」

　　「主人受下僕欺负，这你们都不说？是对我弟弟有多轻视？」靳怀语气更冷了起来。

　　「不是的，大少爷，」见状管家慌了起来，连忙甩甩手。「三少爷的性子您不是不知道，他不让讲的事情就是不让，特别不喜欢叨扰，帮忙了还会被嫌烦，三少爷自己都说了不要紧，我们也没多去深究呀！加上那几个新来的就爱欺负清水斋，我们也不爱跟他们往来，平时也没闹出什么大事，但今天这群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围着宁宁打了不说，还把他推下池塘！方才三少爷叫了宁宁，却迟迟没见人进来，开了门看见宁宁全身溼透还带着伤，就把我们一帮奴才全叫了过来，接下来…接下来就是您看到的这样了……」

　　这下靳怀总算知道来龙去脉，深深叹一口气。靳家虽大但多半是收藏的关係，庄裡的僕役都用来维护这些藏品，都是庄裡的老人，自然知道三个少爷一起长大，关係亲。靳寒天生个性冷僻，下头人从摸不准他的个性，宁宁也是庄裡已过世老僕留下的孙孩，当初还是他跟靳湘想要靳寒有个玩伴才硬塞给他，否则靳寒连宁宁都不想要留在身边的。

　　但靳寒从不对人颐指气使，僕役们跟他不熟络，也不出问题，想来是爹觉得靳寒小小年纪就只当个小书虫不健康，才刻意找几个年轻的来庄裡，谁知道出现这种恶僕欺负小少爷的事情。

　　靳怀转回身子，拔出短刀朝空中虚晃两下，将连地的藤蔓全数砍断，顺着剑气将那几个恶僕一併打晕，掉在地上。

　　「把这几个还绑着的打發出去，给点银子让他们离开幽凛，哪边凉快哪边去。福爷，把宁宁带下去上药换衣服。」得了，小弟一發火全部的人手脚都绑妥了，也不用再另外加绳子。「大家都散了吧，这边我跟二少爷处理。」

　　见事情冷静下来，奴僕们手脚俐落的把那几个晕着的拖出去，老管家也走过来牵着哭个不停的宁宁离开，清水斋就剩下他们三兄弟。

　　靳怀看着那些破土窜起的藤蔓，跟那些把清水斋毁了大半、暴长的枝干，头疼的摇了摇头，往两个弟弟走去，他跟靳湘一起蹲下身子，伸出手来摩娑他小弟的手。

　　靳寒的脸色比刚才好了不少，但还是一脸冷意，见两个哥哥都蹲下来看着他，一人握着他一只手，他面无表情的样子才瞬间颓丧下来。

　　「是我不好，让宁宁受伤。」靳寒低低的说着。

　　江湖人士常常来往雪见庄，这些年他听了许多閒言碎语，导致他只是一个小孩却心思深沉，寡言少语。他不喜欢跟人打交道，是因为讨厌人际关係，人人都爱向阳处，两个哥哥如此出色，多露面只会多增厌弃与同情。

　　所以他遇了好事只是应着，遇到坏事只管打發掉，从不认真放在心上。爹跟两个哥哥只当他天生性格如此不多做干涉，但他忘了，有时候话不说出来，做低伏小，也不会事事轻鬆过。何况，这是一个名誉天下的大庄子，他还不知道，江湖就是江湖。

　　「你没有不好，你就是太独立，依赖家裡一点。你表现得常常让我们两个都忘了你还小。」靳怀有些伤心的看着自己不过七岁的弟弟，他也是那个年纪才有了第二个弟弟，要知道，娘走了，当年他跟靳寒是相彷的年纪。那时候他很开心，有一个新的家人。

　　「寒儿，我知道你不喜欢闹腾腾的，但就当给大哥二哥还有爹作伴，撒点娇，你大哥现在离家，过两年二哥也要去裴州，等到你到玉暘城又要一段时间。我们三兄弟靠近一点，这样不好？」靳湘也低落的说着。

　　「好。」

　　靳寒扑进他两个哥哥的怀裡，接着小小声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