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木成荫》存十万

4、叶骁

　　第二天，成荫难得起了个大早，顶着黑眼圈洗漱敷面膜化妆，一套流程走完，甚至还有空煮咖啡。

　　约的是九点，高嘉木真是一分不差。

　　他向来注重仪表，胡子刮得干干净净，头发也做了造型。他穿着休闲款的衬衫西裤，平添几分随性，身高腿长的体型宛如模特。

　　成荫的目光不自觉追着他，却又不敢太过放肆。适当的主动可以增加暧昧，但过了度就会显得如狼似虎。

　　高嘉木摆弄两下饮水机，抬头问：“有说明书吗？”

　　成荫找出来递给他。

　　高嘉木看了两眼便放到一边，起身去接了杯水，倒进饮水机后，又把水泵旁边的线拨上去，重新启动——

　　纯净透明的水流汩汩涌出，小喷泉一样，落入下方。

　　成荫：“……”

　　“所以还是水没加够吗？”

　　高嘉木垂眸看她，温和笑道：“水泵没启动。”

　　成荫憋了半晌：“我真不是故意找借口见你。”

　　高嘉木莞尔：“我知道。”

　　他在心里想，虽然我希望你是。

　　*

　　九月的倒数第二天，大壮终于痊愈出院。

　　成荫在网上查攻略，看到有人说猫咪社恐，换环境要适应很长一段时间，还有些担心。

　　谁知大壮半点不认生，到地方就挣扎着下去，翘着尾巴扬着头，巡视领地般满屋子晃悠。中午莎莎来吃饭的时候，它还一个劲地绕着人家腿边转，浑身充斥着社牛的莽劲。

　　成荫看着，总算松了口气。又有点欣慰，好歹是救活了。

　　十.一黄金周的第一天，成荫睡到十二点才起。刚洗漱完就接到小程的电话，说是酒吧晚上有活动，问她要不要去。

　　成荫没什么兴致，一口回绝了。说起上次醉酒被高嘉木带走的事，她很关心自己有没有失态——虽然高嘉木说没有，但总要问个第三人才能安心。

　　小程说:“吐倒是没吐，就是死活要跟人家走，让人家别抛下你，拦都拦不住。阿荫姐，原来你这么直接的吗？我都惊呆了。”

　　成荫瞬间石化：“……你说真的？”

　　她完全没有印象了。

　　小程：“我发誓，骗你是小狗。”

　　成荫挂断电话，整个人都有点恍惚。

　　她不由想起那天早上，她跟他说什么来着，“我没有断片的习惯。”

　　呃……

　　怎么回事？她明明从来不发酒疯的。

　　成荫的心神受到了极大的震荡，走路时没留神，踩到大壮的尾巴，被一爪挠出道口子。

　　给伤口消毒的时候她想，该跟高嘉木道个歉的。但是又觉得，都过去那么久了，亡羊补牢，没什么用不说，反而会提醒他去回想。

　　一整个下午，成荫什么也不想做，索性睡了半天。

　　醒的时候天色微暗，朝夕不分，懵懵懂懂的，还以为自己睡到了第二天。

　　混乱着去摸手机，点开一看，有一个未接来电，好几条微信，都是来自小程，叮嘱她不要忘了晚上的活动。

　　成荫看聊天记录发现，先前自己晕晕乎乎的，竟然答应了他。
　　她赶紧发条微信过去：【我还答应你什么了？】

　　小程秒回：【你说你要送我台外星人（电脑）。】

　　成荫回了个“滚”。

　　到酒吧的时候，小程他们还在布置场地。她在舞台前坐下，问：“这是要搞什么活动？好大阵仗。”

　　小程系好气球，从梯子上下来。
　　“国庆嘛，等一下你就知道啦。”

　　成荫“哦”了声，目光随意地扫向门口，正好看到叶骁走进来，手里还拎着几个白色的纸袋。

　　叶骁穿着简单的黑色T恤和军绿色长裤，小臂绷着，肌肉线条流畅而不夸张。他理着极短的寸头，五官是那种冷硬的帅，整个人气场很强。

　　酒吧的驻唱阿May迎过去，从叶骁手里接过袋子，低头检查了下，冲他竖起大拇指。

　　美少女和帅大叔，两人的互动不算亲昵，却很有氛围感，怎么看怎么养眼。

　　成荫抬抬下巴问小程：“有情况啊这是？”

　　小程瞪她一眼：“有个屁情况，老板心里装的谁你不知道？”

　　成荫满不在乎：“可拉倒吧，你老早就说你们老板喜欢我，也没见他身边莺莺燕燕少了。与其做梦让我当老板娘给你开后门，你不如攒点钱争取自己当老板。”

　　小程叹了口气，表示不想理她。

　　正说着，一个人在成荫旁边坐下。她转过头，叶骁棱角分明的脸便出现在眼前。

　　“来了啊。”叶骁随口招呼，递给她一杯珍珠奶茶。听阿May说，女孩子都爱喝。

　　成荫摇头拒绝，她早就过了喜欢甜食的年纪。

　　“你刚刚就是去买这个？”

　　叶骁说不是：“主要买活动用的奖品，奶茶是顺便买的。”

　　“什么奖品？”

　　“游戏机、耳机、运动手环之类的，”叶骁稍顿，“你感兴趣？”

　　“可以暗箱操作吗？”成荫问。

　　“可以。”叶骁非常爽快。

　　成荫乐了：跟你开玩笑的。”

　　六点，陆续有客人来了。

　　叶骁被叫走说事，成荫坐在卡座上，百无聊赖地刷朋友圈。

　　最近一条是小程的，两张配图，一是酒吧的活动海报，一是自己的怼脸自拍——也不知道用什么软件拍的，滤镜厚到失真。

　　成荫随手点赞，接着往下滑。

　　大概国庆都出去玩了，没空发朋友圈，没划拉两下就没了。刚退出去，又显示有好友的新动态，那头像别致，黑白斜杠分割，气质昭然若揭。

　　她重新点进去。

　　高嘉木发了一张照片，主角是一朵玫瑰，一半在光里，一半隐在暗色调的阴影里，伶仃的枝桠投下暗影，光影交错，有种病态的美感。

　　成荫保存完图片点了个赞，赞完才想起小程的话，又默默取消了。

　　刚退出朋友圈，左肩就被戳了下，成荫回头，正对上小程那张欠嗖嗖的脸。

　　“阿荫姐，帮我个忙呗。”

　　他笑得谄媚，一看就没什么好事。

　　成荫戒备地打量着他：“你先说是什么。”

　　小程神秘兮兮地看了眼周围，小声说：“一会儿你帮我上去做个游戏，很简单的，事成我请你吃饭。”

　　成荫：“……”

　　原来这就是他非要她来的原因。

　　“程立东，你是不是皮痒了？”

　　“拜托了阿荫姐，要不是员工不能参加我就自己上了。我好容易才说服老板用那个牌子的游戏机做奖品的，可贵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关我什么事。”

　　“阿荫姐！”小程拼了，开始学韩剧里的女生搓手卖萌，“拜托拜托～”

　　成荫：“……”

　　造孽啊，如果她有罪，请用法律来制裁她，而不是让她受这种折磨。

　　“行了别搞了，答应你还不成么。”

　　小程喜笑颜开，再三向成荫保证，说是非常简单的小游戏。

　　成荫挥手让他赶紧滚蛋。

　　节假日的客人比往常多出许多。舞台上，阿May正拿着话筒介绍游戏规则。

　　第一个游戏叫“情缘对对碰”。

　　“各位进场前在前台领取的纸条千万不要扔掉哦，只要您能在午夜场之前在场内找到印有相同台词的幸运儿，然后共同上台完成一个简单的小游戏，就能获得大奖啦！”

　　成荫低头看看空无一物的手，她来得早，没人给她，这算被自动淘汰了？

　　刚这么想着，手里就被塞了团什么，她抬头，看到小程冲她眨了下右眼。

　　头一回给人当托，成荫还有点紧张，看了眼周围没人注意，这才低头打开纸条，只见上面一行印刷体板板正正：亲爱的，我们约会吧。

　　“……”

　　成荫不禁一阵恶寒，要不是知道小程对她没意思，都要以为他在借机表白了。她忍住扔掉的冲动，搓搓手臂，酸，真特么酸。

　　游戏开始，场子越发热闹。

　　小程回到吧台，看着前头热火朝天的景象，长长舒了口气。

　　自从上次让阿荫姐被那男的带走后，老板面上没说什么，但是一看到他就黑脸，简直吓死个人。

　　他是真的冤啊，明明都打小报告了，是老板自个儿不主动，这也怨得着他？

　　没办法，谁让他只是个打工仔呢？只能想个法子将功补过，希望能让老板心情舒畅点，别再动不动吓唬人。

　　不过……

　　小程看向二楼，非常怀疑，一会儿老板真的会上台吗？

　　叶骁站在窗边的阴影里，嘴里咬着根烟，烧了有一会儿，猩红的烟头亮着，积了一小截烟灰。

　　房间里没开灯，这个角度能看见成荫的位置，但从外面看过来，只会是漆黑一片。

　　叶骁猛吸了口烟，手指夹着，搁烟灰缸上弹了下。他回想着程立东那番话，眉头又拧在一起了，都不用想，就知道那个所谓的小游戏什么样。

　　程立东想给他创造机会，他知道。只是他太不懂他，也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这么多年，他缺的，从来就不是和她亲近的机会。

　　成荫心里没有他，如果他上去，除了会让她尴尬外，什么用也没有。

　　*

　　舞台上，第三轮游戏已经接近尾声。

　　到现在都还没有人拿纸条上去兑奖，成荫不得不怀疑这奖品只有一份，并且已经被小程内定。

　　低头看看手机，已经快九点了。

　　她耐着性子，给小程发了条微信：【你托儿呢？】

　　等了半晌，小程没回，成荫转过头，看到他在吧台忙着调酒，看样子一时半会儿空不了。她不禁有些烦躁，抓抓头发，摸出根烟，拎着包去了门外。

　　室内的喧嚣嘈杂被一扇门隔开，世界安静下来，连呼吸都顺畅许多。

　　十月初的夜晚，空气已经开始泛着寒意。

　　成荫倚着廊柱，一手拢着火光，垂眼点烟。风有些大，吹得头发扬起，险些烧着，她及时收起打火机，随手将头发别到耳后。

　　手机在兜里震了下，进来一条微信，小程发的：【阿荫姐，你人呢？】

　　成荫慢慢吸了口烟，不想进去了，随手回复道：【回了，游戏机我给你买。】

　　然后也懒得打车了，反正离得不远，索性就走回去。

　　她是没想到这样都能遇到高嘉木的，不然……她一定不抽烟。

　　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