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木成荫》存十万

30、晚宴

　　他们在同一桌入席。

　　不知出于什么心态，赵语澜总喜欢把话题往小时候引，成荫什么都不知道，就只能沉默。她觉得怪好笑的，换做几年前的自己，或许会直接冷脸，现在却有种第三视角俯视小孩过家家的感觉。

　　“我去下洗手间。”她站起身。

　　高嘉木抓住她的手，成荫回手捏了捏他的手心示意没事。等她走远了，赵语澜抿了下唇角，小心翼翼地说：“嘉木哥，阿荫姐她是不是有点不高兴呀？”

　　高嘉木表情淡淡的：“为什么这么说？”

　　“感觉，”赵语澜说，“我刚才一直讲以前的事，有点不太好是不是？”

　　“知道不太好，就不要再说了。”高嘉木抬眼看她，“语澜，我们是兄妹，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永远做你可靠的兄长。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懂我什么意思。”

　　赵语澜的眸中闪过一丝慌乱，不过很快便恢复镇定，膝盖上的手微微握紧了，她垂下眼：“对不起嘉木哥，我刚刚的确有点别扭。你能理解吧，就是担心哥哥被抢走吧的那种心情……以后不会了。”

　　哗哗水流声停止，成荫凑近镜子补好口红，抿了抿唇。

　　“哒哒”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镜子里映出一张极美艳的面孔，成荫抬头，于镜中对视一眼，认出那是姚芊若。今天她穿着紫色的露肩晚礼服裙，长发挽在脑后，妆容精致完美，表情冷淡，下巴微抬，仿佛不是来上厕所，而是在走红毯。

　　姚芊若一眼没认出她，又看了两眼，才迟疑地问：“成小姐？”

　　成荫说：“姚小姐，你好。”

　　姚芊若唇角牵起：“看来好消息我是等到了。”

　　成荫也笑，她们都记得那晚的事。

　　“希望下次见面又有新的好消息，”姚芊若说，“回见，成小姐。”

　　“回见。”

　　影后的身材仪态都是一等，腰臀比例羡煞成荫，她偷摸儿捏了把自己的屁股，不禁叹一口气，有意地挺胸收腹提臀了，然后才拿起手包往外走。

　　回去的时候，赵语澜旁边多了个林也。令人诧异的是，他那头标志性银发染成了稍微低调些的亚麻色，所以成荫第一眼都没有认出来。

　　“很奇怪是不是，”林也捞捞头发，“我也很不习惯。”

　　赵语澜“切”一声：“原来才奇怪吧，你这审美真的有问题。”

　　“是你不懂欣赏。”林也随口回她，手指在九键上快速敲击。赵语澜凑过去，“跟谁聊天呢？你不会也有女朋友了吧？”

　　“哎哎，干嘛呢你，隐私懂不懂啊？”林也随着她的动作躲开。

　　“不懂，稀罕看似的。”赵语澜坐正了，神色自若，心里却越发难受，曾经她是他们身边唯一特别的女生，现在什么都变了。

　　穿着黑白制服的侍者腰背笔直，托着餐盘穿梭于圆桌之间，宾客聚齐，司仪在台上主持流程。

　　林楠换了条银白色的蕾丝无袖礼服，领侧缀着几圈碎钻，鱼尾下摆曳地，看上去端庄美丽。高恭平站在她旁边，嘴角噙着一丝浅笑，却不达眼底。两人互换好订婚戒指，高恭平牵起林楠的左手，印下一吻。

　　成荫移开目光，看到台下的姚芊若。她正望着台上，侧颜美如精修画报。旁边的人有些眼熟，成荫微微眯眼去看，不由僵了下。她拍拍高嘉木的手臂，不确定地问：“那人，是不是吴……吴学林？”

　　“嗯？”高嘉木顺着她的方向看过去，“不是，那是他哥，吴明理。他爸是蓉城的副市长，你还不知道吧。”

　　“……”成荫讲不出话，她连副市长姓什么都不知道。

　　“那上回你报警……”

　　“吴学林是从疗养院逃出来的，那阵儿他家里人一直在找他，我当时并没有报警，而是联系的他哥。”

　　成荫怔忡几秒，再看向不远处文质彬彬的男人，不禁打了个冷颤，狠角色啊。正要收回视线，吴明理却忽然察觉到般，往这边投来目光，同时唇角微翘，举了举酒杯。

　　成荫心里发慌，下意识低了头，掩耳盗铃地装没看到。高嘉木面不改色，微点下巴，也举起高脚杯。

　　晚宴过后还有舞会。

　　成荫无心参加，高嘉木也无意多留，准备等高恭平和林楠跳完开场舞，就向他们道别。

　　轻柔的音乐响起，舞池中央，俊男靓女抢眼，前进、横移、并脚，裙摆悠悠扬起……聚光灯追着他们，好似电影主角般，万众瞩目。

　　直到一声惊呼响起，舞池中闯入不速之客。

　　林楠下意识去看，不慎踩了高恭平的脚，她皱眉，正要向高恭平道歉，便听醇厚嗓音响起：“别管。”

　　林楠定下心，音乐不停，她便随着他的步伐，踮脚、旋转。

　　成荫稳住身体，膝盖处传来阵痛，应该是擦破了。她轻轻吸了口气，正要起身，一只纤白如玉的手伸过来，抬眼便见姚芊若，而吴明理非常绅士地隔着一步距离站在她身后，俨然一副护花使者的架势。

　　成荫借着姚芊若的力站起身，说了声谢谢。

　　闯祸的服务生怯怯地，不断道歉，成荫没说什么，让她走了。姚芊若说：“其实她是故意的，我看到了。”

　　成荫说：“那也不好在这里质问她，没什么用不说，也不好看。”

　　姚芊若笑了：“你说得是。”

　　开场舞已经结束，姚芊若向成荫道别，挽着吴明理步入舞池。林楠退下来，第一时间找成荫道歉。说话间，正好高嘉木回来，听到一句半句，问明事由，眉头便皱紧了。

　　“稍等我一下阿荫，我会给你个交待。”

　　再回来时，高嘉木身后跟了个拧巴的赵语澜。林楠有些惊讶：“澜澜，是你做的吗？”

　　赵语澜本想否认，对上高嘉木凉飕飕的一眼，又怂了：“我，我只是想跟她开个玩笑。”

　　林楠顿时敛了笑意：“你已经二十岁了澜澜，怎么会做出这么幼稚的事？这一点都不好笑。”

　　赵语澜心里一酸，虽然她四岁才跟着妈妈进入这个华丽的圈子，但她是他们这一辈里年龄最小的，几乎所有人都让着她，她被这群哥哥姐姐从小被捧到大，说是公主也不为过——林楠几时这样骂过她呢？

　　“你们怎么都向着她啊？”赵语澜觉得委屈极了，要不是怕花了妆，眼泪都要落下来了。

　　“说什么会永远为我好，永远做我可靠的兄长，根本就是骗人的吧。我不过稍微试一下就看出来了，明明只是一点小事，她哪儿伤着了吗？你们就这样对我。”

　　“你这话讲得好没良心，是我对你不够好，还是嘉木对你不够好？”林楠难掩失望，眉宇间多了几分厉色，“今天是我的订婚宴，也是嘉木第一次带阿荫过来，你这样做，可不只是让她一个人难堪。”

　　她这么一说，赵语澜也有点后悔了，却依旧拉不下面子，死鸭子嘴硬道：“讲这么严重，明明就是你们偏心她！”

　　高嘉木一手揽着成荫，压住火气，平静地回视赵语澜：“且不提这件事错在你，哪怕她有不对，我不应该偏心她吗？先前我说的话收回，等你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来找我说话吧。”

　　赵语澜僵住，攥紧了裙摆，抿着唇，再也忍不住，眼泪大颗地往下掉。

　　“行了，有事关上门聊。在这儿吵吵什么，丢不丢人。”

　　高恭平大步走过来，扯了下领带，不悦地皱眉。他原本在跟人谈事情，察觉到这边的动静，不得不赶在惊动长辈之前过来处理。

　　“抱歉哥，给你添麻烦了。”高嘉木说。

　　高恭平看了他一眼，颔首道：“你们先回去，这里我处理。”

　　一场闹剧，就此落幕。

　　有人姗姗来迟，拿着只蛋筒冰淇淋，状况外地“卧槽”一声：“这什么情况？”

　　赵语澜红着眼看那两人的背影，迁怒地推他一把。

　　“都怪你！臭林也！”

　　“？”

　　林也看着她冲向休息室，砰一声甩上门，相当的莫名其妙：“这丫头又发什么疯？”

　　林楠无比头大，握住他的肩，严肃道：“告诉我，传闻是真的吗，你真的喜欢澜澜吗？”

　　“……”

　　“干嘛突然问这个？”

　　林楠苦笑：“你就说是不是吧。”

　　林也的脑海里忽然浮现一张清丽可爱的脸，想来她应该也快到了……他扔掉手中化掉的冰淇淋，扯了张纸巾。

　　“不喜欢啊。”